第202章 山中激斗
方亦羽不想多留,但沒有寒流隨行,又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思前想後,還是搖頭道:「我不吃東西,你自己吃吧。」寒流乍然想起山中十日,身邊這位年輕的男子竟然沒有吃過一口東西,也沒有喝一滴水,雖然下山兩次,但可以肯定至少三天不吃不喝,想到此時,他不禁大為驚訝,愕然望著方亦羽問道:「老弟是不是在修鍊奇術,竟然可以不吃不喝!」
「有人來了。」方亦羽一臉淡淡的,沒有任何回答的意思,只是朝著一名走來的女方家內衛努了努嘴。
「侍衛長大人!」女方家內衛瞥見兩人,突然嬌呼了起來。
寒流甩頭看了一眼,倏的一楞,隨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問道:「平兒,你怎麼在這裡?」
「我奉命守住這道關口。」平兒嫣然一笑,甩頭看了看方亦羽,猛地一楞,接著大聲驚呼道:「他不是那個與四方獸使大人在街上對抗的人嗎?你和他不是也打了幾次嗎?最後一次還是他把你劫走了。」
方亦羽安然坐在馬上,轉頭瞥了她一眼,女方家內衛年紀大約在二十一二歲,長得頗為娟秀,青春可人,笑起來很甜,與普通的青年女子並無不同。
「平兒,千萬不要亂說,別看他年紀輕輕,卻是位能人,我是打心裡佩服他。」崇敬的目光又一次移向方亦羽。平兒見他為對手辯護,不禁大為驚訝,一對靈秀的大眼睛驚愕地看著他,詫異地問道:「你是怎麼了,居然替他說話?」
寒流微微一笑,跳下馬走到她身邊,把嘴湊到她的耳邊小聲道:「嘿嘿,這位可不是普通人,我陪他修鍊了十日,妖魔力居然提升了七倍。」
「七……七倍!」平兒嚇得立即捂著嘴巴,但驚呼還是從指縫間鑽了出來,震顫的目光偷偷地瞥著方亦羽,心裡的震撼非常,無法想象這麼一個年輕俊朗的青年,竟然有這種本事。
「是啊!七倍,我修鍊了十幾年,沒想到竟然有這種快速提升實力的方法,這十天的收穫實在太神奇了!不過你別說出來,等到年底評核之時,我要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寒流得意地笑了。
平兒漸漸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嫣然笑道:「也許你可以升任侍衛首領了。」
「侍衛首領!」寒流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侍衛首領,這個每天誘惑他的名詞,以前是那麼的遙遠,現在終於有機會能接觸到它,內心劇烈地激蕩,難以言表。
「你的運氣真好。」平兒著實替他高興。
「若不是方亦羽老弟,我哪有今天!」寒流回頭望去,馬上巨岩般的身影彷彿又高大了。
神風國中能讓方家內衛尊敬的外人實在不多,就連皇帝也未必能得到這種敬意,但方亦羽早已不是榮辱所能打動,身上散發出的無形寒氣,將一切都擋在身外。
守護關卡的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侍衛長,名叫趙成,長臉細眉,一身灰色的內衛袍,頭上扎髻,嘴角不時地勾出陰森的笑容,讓人看著不舒服。聽到手下的稟報后,他走出帳篷,堆著笑容走到寒流的馬前,暗帶譏諷地道:「你不是被抓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怕不是給叩了一百個響頭才被放回來的吧?」
寒流與他素來不睦,聽他一開口就出言譏諷,心中震怒,自忖實力大增,早已不把他放在眼裡,眉尖一挑,撇著嘴不屑地道:「那是方亦羽老弟和我鬧著玩的,無知小輩當然看不明白。」
趙成狼眼一瞪,正想出言反擊,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名士兵叫喚聲。「侍衛長大人,山上有人來了。」
「知道了。」趙成暫時按捺怒火,不悅地甩頭張望,峽谷對面的山道上,果然走來了一隊人,如同長蛇般向山下移動,隱隱可以看到軍旗,淡淡地道:「是自己人,不必大驚小怪。」
來到近處,眾人發現是一群小股士兵,大約有四五十名士兵,手裡各持劍槍,神態輕鬆,有說有笑,根本不像是在行軍。令眾人悚然的是,兩段士兵的中央押著十一名囚犯。囚犯有男有女,拴蚱蜢似的被一條長繩拴著,一個跟著一個,在士兵的推攘下,腳步踉蹌地往前走。這群男女衣著破爛,沾著點點血斑,有的還帶著傷,走一步皺一皺眉,看著讓人心憐。方亦羽的眼神又冷了,看到這種情況,誰都明白髮生了甚麼事,以這些人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對付妖魔術,失敗是很正常的,何況贏將軍還動用了軍隊。
「不是上山才三天嗎?怎麼這麼快就有俘虜了?」寒流好奇地望著平兒。
「聽說前天四方獸使大人的前部被逆黨伏擊,傷了不少人,也抓了一些人,這些應該就是前天抓到的俘虜,大概是押回鳳陽關的監獄。」
「哦!」寒流神色淡然,俘虜的慘狀並沒有打動他,與其他的方家內衛一樣,覺得逆黨該殺。趙成忽然搶先迎了上去,剛剛被寒流出言譏諷,此刻為了彰顯地位,扠著腰耀武揚威地喝問道:「是哪裡來的士兵?」
領軍的軍官是個小胖子,一對小眼睛圓溜溜的,見了趙成的氣勢,知道他是大人物,急忙小跑到他面前,陪笑道:「大人,是四方獸使大人命我們把這十一名俘虜,送到鳳陽關關押起來。」
趙成斜眼掃視狼狽不堪的俘虜,忽然陰陰一笑,道:「嗯,還有十里,喝口水再上路吧。」
「謝大人!」小胖子軍官喜色滿面地跑回去,吩咐士兵把俘虜推到山道旁的草地上,然後喝水的喝水,吃東西的吃東西。趙成走到最前面的一個俘虜面前看了看,淫爪故意伸手在女子的胸前摸了一把,笑吟吟地道:「嘖嘖,原來還是個女的,皮膚還挺白。不錯,不錯。」他雖然修道,卻性好漁色,早年犯下案子,逃入深山,不想偶得機會加入了內衛行列。
「啊!」女子驚得臉色煞白,身子劇烈地掙紮起來,想擺脫趙成的淫爪,卻逗得趙成大樂。平兒正陪著寒流走向帳篷休息,聽到俘虜尖叫,回頭望去,發現趙成竟然輕薄俘虜,臉頓時紅了,身為女人的她十分不齒這種舉動,然而趙成是她的上司,只能撇開眼睛不看。
「這個淫鬼!」寒流滿臉不屑地輕輕罵了一聲。
「你們這些無恥的方家內衛!有種的快放了爺爺,再來決一勝負。」俘虜中一名青年男子,突然滿面怒色地跳了起來,朝著圍觀的方家內衛和士兵們大聲斥罵著。
「給老子趴下!」小胖子軍官面目猙獰,狠狠地刺出一劍。
「啊——」青年慘叫一聲,腿彎處被劍尖刺入,鮮血頓時迸發了出來,接著重重地摔倒在地,然而他卻不甘心,還是硬咬著牙想爬起來。
趙成正在得趣,被他一鬧,興緻全消,不悅地斥道:「廢物!把嘴堵上不就行了,傷了腿怎麼走到鳳陽關?難不成你們抬他?」
小胖子軍官獻媚般笑道:「這小子居然敢辱罵方家內衛大人,實在是罪不容赦,就算宰了他們也不為過,小的這是為大人們解氣。」
「王八蛋!」
「方家內衛的走狗!」
其餘十名俘虜無不大聲怒斥,有的更是用身軀去撞士兵,可惜這些雙手被捆的男女,無法抗擊手持利刃的士兵們,迎來的只是一頓暴打。趙成看在眼裡不但沒有絲毫的憐憫之色,還面帶微笑,不時地微微點頭。
突然,混亂的人群中響起了雷聲,小胖子軍官被炸得拋出了十幾丈,身子倒著高掛在樹杈上,胸口處被炸出一個拳頭般大小的洞,肌肉焦黑,鮮血從洞中不斷湧出,沿著頭臉像瀑布似的往下滴,血流披面,連頭髮都是血紅色的,不多時已在地面積起小片血坑。看到這血淋淋慘烈的一幕,所有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平兒更是嚇得臉色慘白,身子發軟,倒在寒流的懷中。俘虜們卻看得熱血沸騰,咬牙切齒望著血屍,心頭說不出的痛快。
「你這是幹甚麼?」趙成眉尖高挑,憤然地回頭,怒目望著寒流。隨著尖叫般的責問,霎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寒流的身上,驚愕、不解、詫異、迷惑,誰也不曾想到方家內衛會出手救逆黨。
「不是我,是……是方亦羽老弟。」寒流楞了半天,突然指著方亦羽大叫。
「他?」趙成一直沒有將方亦羽放在眼裡,驚聞消息,真正打量他,卻立即被他眼中的寒光刺得頭皮發麻,像是突然被澆了一盆冰水,一股涼氣從頭頂一直落到腳底,整個人突然顫慄了一下,怒火被壓了下去。順著他的目光,焦點又移向滿身寒氣的方亦羽,眾人的心中都像是突然壓了塊大石,連呼吸也沉重了。
趙成好不容易緩過來,眼中怒火又現,指著他叫囂道:「你一個無名小輩,居然敢當著我的面殺人,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狐假虎威,該殺。」方亦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寒氣,立時將對方的怒火壓了回去。
「不錯,我們方家內衛的聲譽,全是被這個無恥小人破壞了,該殺。」殺不殺一個軍官,對方家內衛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寒流本就與趙成不睦,心裡又向著方亦羽,正好藉機打壓趙成。趙成怎能聽不出話外之音,憤憤地瞪著他,怒聲喝道:「寒流,你身為侍衛長居然說出這種話?難道不怕受罰嗎?」
平兒也附和道:「寒流侍衛長說得很好,不能被這些小人敗壞了我們的名聲。」
士兵們和其餘的方家內衛都感不快,只是礙於寒流和平兒才沒有發作。趙成自忖與寒流地位相同,實力相若,冷冷地道:「寒流,別自命清高,你不也是一樣,何況這裡歸我管,既然俘虜造反,我就有權力宰了他們,即使贏將軍也挑不出毛病。」
「趙成,你敢直呼我師父的名諱。」寒流怒色滿臉地瞪著他。
趙成傲然道:「我是卓斯爾魔將的弟子,有何不敢?」
「因為你不配。」寒流哼了一聲。
「你敢罵我?」氣氛突然變了,爭論因虐俘而起,現在卻變成方家內衛內部的派系鬥爭,旁觀者無不感到驚訝,但兩人都是侍衛長,是這裡地位最高的人,誰也不敢上前勸說。方亦羽冷眼旁觀,這小小的插曲傳遞了許多消息,方家內衛系統並不是一個和諧體,內部的矛盾和競爭極大,而且浮於表現,如果沒有外敵,這群人遲早會自我分裂,對他而言,這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
「讓他們斗吧!」猶豫片刻,他牽著自己的坐騎走到了山坡邊,靠著青坡坐下。望著依然爭吵不休的兩人,方亦羽的腦海中又浮現另一個念頭,正面打擊方家內衛勢力固然痛快,但方家內衛的勢力太大了,還要避開仙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所突破,相比之下,使方家內衛內部分裂效率更高,成果也更大。正如最普通的爭鬥一樣,趙成和寒流之間先是反目,繼而動手,演變成了一場侍衛長之間的武鬥。
俘虜們自然是幸災樂禍,而士兵們也是坐山觀虎鬥,這種場面已不是他們能干涉的,方家內衛們卻急壞了,兩人地位和聲望都不低,如果因此惹出大麻煩,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別爭了,停下吧!」平兒一直努力勸阻,然而無論她說甚麼都起不了作用,還被趙成一掌推開,這又惹著寒流大為惱怒,情勢變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無奈之下,她只好跑到方亦羽的身邊。
「寒流似乎很尊敬你,你去勸勸吧!」方亦羽淡淡看著她,如果這個女方家內衛知道他的身分,一定會覺得自己的舉動可笑之極。
「他會贏。」話音剛落,場中的兩人已經鬥了起來,一個是火衣纏身,滿身紅光四射,另一個則是黑霧裹身,雷聲大作,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嘖嘖稱奇。方家內衛們更是被氣勢磅礡的激斗吸引,看得眉飛色舞,大聲讚歎,早已忘記了勸阻。只有平兒急得滿頭大汗,大聲叫道:「誰贏了都不好,會傷和氣的。」
「和氣早就傷了,勸也沒用。」方亦羽冷冷地刺了她一句。
平兒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又想去繼續勸阻,剛剛轉身,卻發現趙成被一連串爆雷炸得衣服發黑,狼狽地倒在地上,而寒流則傲然而立,俯視對手,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寒流的實力經過了十天非常人的修鍊,效果極大,天雷衣克制住趙成的煉火,使他的妖魔術軟弱無力,原本驚心動魄的局面平淡收場,彷彿是一個大人與小童的戰鬥。平兒原以為兩人等級相同,實力相近,結果一定是兩敗俱傷,沒想到輕易地就分出勝負,見寒流贏了,心裡極為興奮,但趙成是她的上司,不敢露出喜色,只是暗暗地為寒流叫好。
「怎麼這麼快?」她忽然想著寒流說過妖魔力提升七倍,心中一動,目光悄悄移向沉默的方亦羽,心裡嘀咕:難道他真有那麼厲害?方亦羽心裡正在琢磨,趙成似乎不該如此不堪一擊,雖然坐得較遠,但仍能感覺到趙成妖魔術的威力,那一團光彩奪目而又變化多端的烈火,絕不會輕易被擊破,除非剛好遇上剋星。
「趙成,憑你還不配做我的對手。」寒流輕易擊敗了原本旗鼓相當的對手,頓覺意氣風發,趾高氣昂地俯視著地上的趙成。
「哼,我就不信你的實力能提升這麼快,這絕不可能,一定是贏將軍傳了你投機取巧的方法。」趙成一臉不甘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憤然指責寒流,為自己的狼狽落敗尋找借口。
「輸就是輸了,不信就再來一次。」寒流傲然一笑,轉頭望了一眼方亦羽,眼中充滿了感激,雖然知道自己的實力迅速提升,但一直沒有比較,通過此次與同級對手的較量,真正認識到實力到達了何種層次。方亦羽顯得漫不經心,無論是誰贏了都會引發方家內衛內部的紛爭,對他而言都是好事,當然,他更希望寒流獲勝,至少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這個年紀稍長於他的方家內衛雖然有些傲氣,但比殘暴貪淫的趙成要好百倍。
「好,再來一次,我就不信我這個卓斯爾魔將的弟子會輸給你。」趙成怒目扯下被炸成黑粉的內衛袍,露出裡面的黑色緊身衣。
「我來戰他!」方亦羽忽然站了起來,平靜的氣勢突然劇烈地動蕩起來,彷彿一個書生瞬間變成了鬥士。
「你!」趙成根本看不起不穿內衛袍的人物,撇撇嘴輕蔑地道:「憑你一個無知小輩,還不配跟我說話。」
「我只會打瘋狗,自然沒有興趣與瘋狗說話。」方亦羽冷冷地走到他面前。
「你……你敢罵我。」趙成氣得暴跳如雷,鼓著紫紅色的腮幫子,怒聲吼道:「我要教訓你這麼個白痴。」
方亦羽沒有理會他的叫囂,回頭看了一眼寒流,示意他退後。寒流默契似的朝他點點頭,拉著平兒讓開了空地。
「他能行嗎?」平兒雖然見識寒流高速提升后的實力,卻對方亦羽本人的實力,依然有所懷疑。
寒流胸有成竹地笑道:「我都能輕易戰勝趙成,他自然是很輕鬆。」
「可是——」平兒心裡總覺得讓一個外人來挑戰方家內衛不太合適,然而寒流卻又把這名冰冷的青年當成自己人,又看了一眼方亦羽,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往下說。草地中央只剩下方亦羽和趙成,一個冷靜如冰,一個憤怒似火,形成顯明的對比。
周圍的士兵因為小胖子軍官的慘死,心中猶有餘悸,一雙雙眼睛瞪著方亦羽,露出又恨又怕的神色。俘虜們卻心向著方亦羽,若不是他殺了小胖子軍官,這群人恐怕都沒有活路,女的更要受辱,內心都十分感激,只是不知道方亦羽的身分,不敢對他抱有太大的希望,此刻聽說他不是方家內衛,印象更好,都希望他能贏,否則趙成一定會用更殘暴的方式對待他們,於是所有的人都為方亦羽喝采吶喊。
「殺死這隻瘋狗。」
「宰了他!」
「閉嘴,不然宰了你們。」趙成怒目瞪了俘虜們一眼,傲然地指著方亦羽道:「本侍衛長的絕技是幻火,喜歡把人烤熟,你小子既然自己送命,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方亦羽連正眼都不看他,雖然神魂束縳力只是在初步應用的階段,但他看過趙成施展妖魔術,心中有數,想試一下對付各種不同妖魔術的能力,因而才上前挑戰。趙成就像是對著一座冰山說話,無論是譏諷還是破口大罵,都沒有絲毫回應,反而使他的氣勢減弱,竟然有抬不起頭的感覺,不禁大為惱火,憤然施展出最擅長的妖魔術——幻火。
幻火能化百形,時而如靈蛇蜿蜒,時而似火鳳飛舞,時而若游魚滑水,時而像猛虎下山,排山倒海似的火幕像是天崩一般,從上至下,撲壓方亦羽。單以表現力來看,這種妖魔術異常的炫麗,彷彿天空揚起的煙火,美麗而熾熱,當幻火膨脹到極大時,似假若真的熾熱感撲面而來,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可以在瞬間壓倒對方,使敵人心生懼意。
剛才的趙成一開始就被寒流打壓,隨後迅速地在狂雷聲中崩潰,根本沒有機會全力攻擊,現在卻大不一樣,方亦羽沒有主動攻擊,給了他大好機會,因此一出手就是鋪天蓋地的幻火,讓人目不暇給,更別說反擊。
俘虜們看到這一幕都不禁為方亦羽感到揪心,眼神直了,拳頭捏緊了,思緒也停頓了,眼前彷彿也有幻火撲來,心中驟然顫抖。
方亦羽無動於衷,只是靜靜地望著撲來的烈火,眼神更是平淡,彷彿撲來的不是烈火,而是一件紅色的披風。
「好啊!」寂靜中傳來了寒流的一聲喝采。
正當圍觀者納悶之時,方亦羽的身子已經穿過火幕,而且毫髮無傷,朝著趙成搖了搖頭,像是在說「華而不實」。
「好啊!」俘虜們歡聲雷動。
趙成暗暗吃驚,沒想到方亦羽竟有如此膽識,敢以身相試,更氣惱的,卻是對方眼神中的失望,這種無形的恥笑,比任何罵詞都令他無法忍受。
方亦羽只想著,如何從這種虛幻的妖魔術之中尋找到可用的力量,力量的存在無可置疑,然而卻又虛幻不實,難以尋覓,不像天雷衣那樣直接了當。
「我要燒焦你。」趙成哪肯善罷甘休,火幕在妖魔術的變幻下化成一隻火鷹,燃燒的巨翅上下搧動,盤旋著又向方亦羽衝去。
方亦羽這時才感覺到一絲殺氣,依然平靜地看著,閃動火焰的雄鷹從他左臂滑過,卻沒有點燃衣服,心中若有所悟,熾熱的烈火大都是幻象,但其中一定有一個火芯,與幻火化成一體,等待著最佳時機發動攻擊,只要不被它擊中要害就可。
「怎麼把妖魔術的攻擊力化成我的力量呢?」方亦羽利用影術飄蕩在趙成四周,嘗試著尋找隱藏在烈焰之中的火芯,既要避開,又要找到實體火芯,並將以吸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麻煩啊!」
游弋了片刻,方亦羽知道自己想打倒對方並不困難,因為實力上有明顯的差距,然而趙成的師父是卓斯爾魔將,幻火也一定是卓斯爾魔將所擅長的妖魔術之一,面對如此虛幻的妖魔術,必須想辦法找到破解方法,不然後患無窮。
趙成剛才輸得極慘,正想找個機會發泄胸中怒氣,見他只避不攻,又變得囂張了,一邊施展妖魔術,一邊叫囂道:「小子,給道爺叩幾個響頭,也許會饒你小命。」
方亦羽懶得理他,全心全意地思索破解之法。
「寒流,他能贏嗎?怎能四處亂晃?」平兒見方亦羽處於下風,開始有些擔心。
寒流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我陪他練了數天,每一次都是我進攻,但倒下的人也一定是我,他這麼做一定有特別的目的,我們拭目以待吧!」
「哦!」平兒對於那十天的修鍊十分感興趣,好奇地看著他道:「你好像很崇拜他。」
「如果你在十天內將妖魔力提升七倍,妖魔術的使用也純熟了數倍,你會怎麼想?」
寒流的目光伸向場中,方亦羽就像不受束縳的風,烈火再猛也燒不著他。
「我可不敢想象。」平兒憨笑著吐了吐舌頭。
「這十天我可是吃盡了苦頭,差一點想自殺算了。」
想起那十天,寒流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下來的,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方亦羽冰冷的聲音。
「你吃飯了沒有,別浪費時間!」
場中突然雷動,接著又是一聲慘叫。
兩人都聽出其中藏著怒氣,急忙轉頭回望,赫然發現剛才還得意揚揚的趙成,狼狽地倒在地上,左頰高高的腫起,又紅又紫,還滲著血絲,像是被人狠狠地搧了一記耳光,另一半臉也因窘迫而通紅,無神的眼中儘是驚訝和迷惑,無法相信自己又一次被輕易地擊倒。
寒流朝著平兒微微一笑,像是說:「我說對了吧!」
「他是怎麼勝的?」平兒大感驚奇,一直都覺得趙成的妖魔術十分炫麗,讓人眼花撩亂,無法適應,在氣勢上占著絕對的優勢,沒想到只過了片刻,局勢就逆轉了。
寒流輕蔑地瞟著趙成,淡淡地道:「趙成最喜歡施展花俏的妖魔術,像是台上表演的戲子,只是好看,一點實用都沒有,他以為方亦羽實力不高,竟然用了九成幻影,想在我們面前耍耍威風,結果自食苦果,活該他倒霉。」
「原來趙成侍衛長想戲弄方亦羽,難怪他會發火,只是一個外人打敗了方家內衛,好像不太合適。」平兒顧慮地望著士兵和俘虜,擔心消息傳出會打擊方家內衛的形象。
「這叫自作孽,不可活。」寒流沒有半點同情,方家內衛派系的競爭太激烈了,他這一系的領袖只是贏將軍,與擁有魔將的派系相比,需要花費更大的氣力提升地位。
趙成在眾人面前吃了大虧,又惱又羞,捂著打腫的腮幫子跳起來,指著方亦羽破口大罵,然而剛張開嘴巴,卻發現牙被打掉了幾顆,滿嘴是血。
「如果再不盡全力,下一次我會宰了你。」方亦羽對於趙成軟弱無力的進攻極為不滿,帶著殺氣的目光直指趙成。
人們聽了這一句才知道方亦羽發火的原因,竟是因為趙成的妖魔術太弱,既是驚訝又是好笑。
「你……唔嗯……」趙成羞愧難堪,幾乎無地自容,硬著頭皮叫嚷了幾聲,但哼哼唧唧沒有人能聽懂。
他的妖魔術中幻象佔了九成,雖然虛虛實實,有些威懾力,實質攻擊太弱,殺傷力更是有限,方亦羽很快就發現這些缺點,並主動承受了幻火的實體攻擊,結果卻是燒焦了衣袖,學不到任何東西,心中越來越不耐煩,這才下了狠手。
「老弟,好手段。」見趙成輸得狼狽,寒流心裡樂開了花,撫掌大讚,迎了上來笑道:「早就該一拳打倒這個沒用的傢伙。」
方亦羽失望地搖了搖頭,跳上坐騎向山上走去。
「老弟,等等我。」寒流跑回平兒的身邊嘀咕了半天,立即去追方亦羽。
方亦羽邊走邊考慮虛幻力量的問題,妖魔術幾乎都是可虛可實的攻擊,若想吸納力量,就得找到實體力量,但這一點需要豐富的經驗和靈敏的洞察力,像趙成的幻火,雖然九虛一實,但換個人施展,也許大不一樣,虛實比例的變化,對於他來說將會是極大的威脅。
「老弟,在想甚麼呢?」寒流見他沉吟不語,心裡有些好奇。
「幻火,哪裡也是實呢?」方亦羽沒聽到問題,低著頭喃喃地嘟囔著。
寒流愕了一下,笑道:「原來你在想這事,趙成的幻火還不成氣候,無非是靠卓斯爾魔將的名聲,爬到侍衛長這個位置。」
「你能看見?」方亦羽猛地抬頭望著他。
寒流多少有些虛榮心,見方亦羽請教他,心中大樂,為了表現自己的學識,詳細地解釋道:「火光雖然是紅色,但火芯卻是藍色,看到漫天的紅光,人人都會以為火燒眉毛,其實那些都是假,只有微藍色的部分才是真火。」
方亦羽恍然大悟,想起剛才打鬥時的場面,燒焦衣服的烈火的確帶著淡淡的藍色。
寒流並不知道這番解釋給了方亦羽多少啟發,也給方家內衛們帶來了無限麻煩,見方亦羽聽得津津有味,頓時覺得地位上升了不少,更加賣力地解說。
「我雖然沒學過火妖魔術,但我也看過那類的書,妖魔力越淺,幻火的火芯越藍,最低級的是墨藍色火芯,隨著妖魔力上升,藍色漸漸淡化,到了頂極,藍色化為無色,藏在火光中,就算是我師父也未必能發現,攻擊力極強。」
方亦羽靜靜地聽著,把每一個字都藏在腦海深處,因為他知道這是妖魔術的要訣之一,日後對付方家內衛必然有用。
「還有……噫!那裡是……」寒流剛想往下說,眼睛突然直了。
「著火了!」順著寒流驚顫的目光,方亦羽發現遠處飄起黑煙,黑煙之下,那堆隱約的白色說明了地點。
「那是帳篷嗎?」寒流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的位置正在關卡對面,而著火的地點自然不言而喻,臉色突然蒼白了。
方亦羽縱馬踏上山腰的一處崖台上,眺望之後,確定冒煙處正是山峽的出口,呼呼的山風中還夾雜著凄厲的哀嚎聲。
「不好,一定是有敵人偷襲關卡!」哀嚎聲顫動了寒流,突然像發了狂,急忙撥轉馬頭拚命回跑。
「是他們的救兵嗎?還是……」方亦羽沒有立即跟去,深沉的目光凝望著慢慢消散的黑煙,陷入了沉思,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拉緊韁繩,撥轉馬頭往回奔去。
風中飄散著淡淡的血腥氣,告訴奔至關卡的方亦羽,戰事結束了。七八間的帳篷全部被燒,連帶茵綠的草坡變成一片焦土,山道和草地上還躺著很多死屍,大都是官兵。
「援兵嗎?」方亦羽沒有發現一具俘虜的屍體,答案呼之欲出,多少有些慶幸,畢竟方家內衛才是敵人。
寒流的馬被扔在草地上吃草,他正焦急在屍體中翻來翻去,嘴裡不停地喚著平兒的名字,眼中閃爍著恐懼和期盼,額上的汗珠早已悄悄滾落,但他根本無暇顧及。
方亦羽凝視著突然削瘦的身影,寒流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桀驁不馴的內衛,而是一個失去戀人的苦人。
「平兒!」充滿驚慌的叫聲充斥了山林,隨著輕風飄蕩,迎來的卻是孤寂無聲,寒流茫然焦憂的目光無助地伸縮在山林之間。
「方家內衛不是會遁行嗎?」
方亦羽沉重的聲線使寒流平靜了許多,臉上喜色稍露,隨後又黯然了,神情頹喪地苦笑道:「十大魔將只有三系傳授遁術,雖然這三系也是最主要的派系,但平兒恰好不是這三系的人,她不會遁術。」
「哦!」方亦羽第一次知道還有內衛不會遁術,不禁楞了楞。
「俘虜不見了,對方也沒有留下一具屍體,實力太強了,平兒落在他們手上,只怕……凶……多吉少。」寒流激動地幾乎要哭,「她不能死呀!」
方亦羽見他一個大男人連眼淚都掉下,心中有些觸動,忽然問道:「方家內衛殺人的時候沒想過有今天嗎?」
寒流像是被巨浪拍中,突然呆住了,臉上漸漸露出無限的懊悔。
看到這副表情,方亦羽略感滿意,手指著左側的山坡道:「他們爬上去了。」
寒流猛地甩頭望去,山林中寂靜,並沒有任何異象,不禁有些詫異,問道:「你怎麼知道?」
「山坡上有扔下的斷弓。」
寒流倏的一驚,接著像豹子一樣竄坡上樹林,果然找到一把拉斷的強弓,又驚又喜,還發現了行走的痕迹,回頭喚道:「我們快追!」
「嗯!」方亦羽點點頭,與他一起向樹林深處鑽去。
離開關卡七八裡外,有一個藏匿在群峰之間的溪谷,四周都是峭壁高山,只有中間流淌的一條小溪,從北方流經此處,並匯聚成潭,再往東南流去,潭的北側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上又有一片小樹林,一群帳篷就建在這裡。
「他們果然在那裡!」左側山壁的叢林中探出一個腦袋,張望著溪谷中的人群。
方亦羽知道這些一定是逆黨,但心中還有些懷疑,既然對抗方家內衛,為甚麼單抓走了平兒,莫非逆黨也真像山賊般搶女人。
寒流緊皺眉頭,憂心忡忡地道:「不知道平兒是不是被他們抓了。」
「既然會遁術,為何不去看看?」
「對,我該去看看。」話音剛落,寒流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方亦羽看著突然消失的身影,喃喃地自言自語道:「好快呀,遁術是個大麻煩,如果不能想辦去看穿遁術,日後恐怕要吃很多苦頭。」轉頭望向溪谷,一切都很平靜,有的都坐在潭水邊的草地上,有的則在練武,還有的在煮東西。
「抓人!她會不會也……」
他突然想起魚源透露的消息,鳳凰山城的方家內衛被襲,如果藏劍和弓弛也像山賊一樣搶財物和女人,靈玉的處境恐怕極為不妙,心中有些不安。
思慮中,溪谷中突然傳來了一聲驚雷,隨後是嘈雜的人聲。
「寒流居然動手了!」方亦羽詫異地望向溪谷,發現所有的人都往帳篷聚集,手裡都拿著兵器,殺氣騰騰。
「難道平兒被殺了?如果要殺,沒有必要帶到這裡才殺,莫非還有其他的事情發生?」方亦羽滿腹懷疑,如果不是平兒出事了,寒流應該不會隨意挑動戰鬥,把他們送入不利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