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金頭鐵字
這是何半仙瀛洲殘旗奪魂、金光射字之法,此術有攻、守、佔三法,攻法和守法都能射出金光字,這些字可以映在地面上,也可以映在人身上,攻法有字,守法也有字,佔法就是林慕蟬所中的道門兒,這個道門不需要金光射字,但需要瀛洲古墨。
使用守護之法時,金光字常常被映在地上,形成一個光牆,百物不能出入,因此守護之法也能作拘禁敵人之用。
會使金光射字之人遇到攻擊是,習慣在地上映出一個「囤」字,為什麼是這個字呢?這屬於演字之法。演字之妙,不看字義,要看字形,按照常理,守護自己之時地面當出現一個守字,實則不然,奪魂字的功用,不是以字義來定位,而是以字形,後來得知何半仙有一本《字形奧義》,專講字咒之妙,其中言道,「囤」字是字中守將。
這個字在地面上金光一現,我們便奈何不得。
何半仙腳下金光射字,阻住了我們的攻擊,吞吐獸的狂風刮過,字外山搖海動,字光之中,寸風也無。生鐵孩鐵妖拳所到之處,無不山崩地裂,只是遇到字光,拳打不進。山墜子瞪眼迷人,結果見到金光睜不開眼。
眾人大驚失色。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驚駭不已之際,柳向晚、黃金童、我、生鐵孩、山墜子乃至猳道士的木箱子,統統腳下生光,我低頭一看,腳下是個口字,越有一米見方。須臾生成四壁光牆,這一手叫作畫地為牢,眾人見腳下金光四起,紛紛向外衝撞,想離開這個金光口字,可惜如蜻蜓撼樹,面對口字金光,我們無能為力,就連生鐵孩,銅筋鐵骨,都沖不出去,更不用說我們一身血肉之軀。
我曾試著撞了幾下,感覺金光綿軟無力,卻怎麼都沖不出去。這是個大道門兒,非同小可。
黃金童早把小口徑背在肩頭,此時槍里只剩一發子彈,朝著金光字壁開了一槍,那子彈碰到光壁上,化作了鉛水。
黃金童見槍都沒用,也就不往外沖了。席地盤腿而坐,氣喘吁吁。
我沒想到何半仙如此厲害,兩招制敵。幾個口字金光壁壘,將我們連人帶蟲,統統鎖定,一絲展動不得,可謂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文若山在電話中,大言殘旗奪魂字之厲害,果然不同凡響,殺我們眾人,只如囊中探物。
如果林慕蟬不被那封書信所迷,也許她能和何半仙拼個平手,因為口字金光畫地為牢,天空卻鎖不住,林慕蟬可以飛空而起,加上神農古鐮那個碧眼兒血妖,可以和何半仙斗一斗,但當時林慕蟬沒有學會燒符買血,還真就不能置何半仙於死地。
可惜林慕蟬已經睡得天昏地暗,對現場發生的事,毫無知覺。
我暗叫不好,何半仙隔空對我喊話說:王得鹿,你留下點遺言吧,今天這山丘就是你的墳場了。
實在沒想到,剛踏入暗三門江湖,這還不到一年,就得死於何半仙之手?
其實細細想來,也生無可戀,身中鵲玉之毒,自己喜歡的人不能去追,身上蟲斑纏腰,有家不能歸,有屋不能住,死則死了,盡量將損失最小化吧。瓦罐總是井沿碎,大將難免陣頭亡。作為暗三門中的字型大小,不能死的憋屈,求爺爺告奶奶那一套,斷不能搞,死要死的悲壯,傳出去好聽,也給魯蝦蟆長臉。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我的性命,保全眾人。因此我對何半仙喊道:你可以殺我,與他人無關。
何半仙輕輕頷首,若有所思,沒有言語。好像在琢磨我們幾人之間的關係。
我最不放心的是柳向晚,我死之後,她這一生不會安生,和我二爺爺一樣。好在家世豪富,能有人照顧吧,但在感情上,這輩子姻緣荒蕪,寂寥終身。
因此我動情的對柳向晚喊道,柳向晚,我對不起你,我就不該帶鵲玉出來,讓你我迷情,我死之後,就苦了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來生給你做牛做馬,再當報還。
柳向晚手扶著口字光牆,聲嘶力竭的喊道,王得鹿你說什麼呢?你要是敢死,我就和你一塊死!
這時我也顧不得柳向晚說什麼了,反正在口字金光中,她自殺不了,沒有利器,又無法出來。
人之將死,言語豪壯,我扭頭對黃金童笑道:金童大哥,你不是什麼好人,可這輩子和你做了幾個月兄弟,不屈我一生,我死了后,要把我埋回虱子頭村兒,葉落歸根呀。替我看好柳向晚,別讓她尋死覓活,要是你和林慕蟬能繼續找尋解鵲玉的葯,最好不過,幫柳向晚解了毒,我就心安了。你對林慕蟬說,我是笑著走的,沒受罪,死相很好看,一點不醜,讓她逢年過節到虱子頭看看我,我沒別的意思,等她交了新男朋友,一塊帶到墳上,我看見了,也算安了一份心。
黃金童怒道:王得鹿你個沒出息的東西,哪就那麼容易死?吉人自有天相。
我笑笑不再言語。
我交代後事過程中,何半仙索性將囤字金光收了,吞吐獸被一同鎖進柳向晚的口字金光罩里,大風施展不得。何半仙從守局裡面出來,先走到林慕蟬身邊查看,他很好奇林慕蟬為什麼昏睡不醒,上前一摸額頭他才知道,林慕蟬是累躺下的。何半仙自語道:沒想到你們幾個還挺有心計,早把這北海夜叉累趴下了,看你們這個陣容,不俗啊,不俗!鐵妖孩,趕蟲的,使風獸,還有頭妖犬,這草墊子上躺著北海夜叉,挺能折騰呀。
繼而何半仙站起身形,走到我面前,隔著口字金光罩問我道:王得鹿,我問你,黃漆樹現在在哪裡?死到臨頭,別和我裝蒜,你說出黃漆樹的位置來,我可能會饒你一命。
我無奈的說道,何老頭,我委實不知,你們上代的恩怨,沒有給我交接下來,黃漆樹是什麼東西我明白,但我真不知道在哪。
何半仙一開口,我心下明白了,敢情他不是為了我身上這幾件七零八碎的寶物,是為了一株黃漆樹。黃漆樹在我的蟲書里有記載,在最後一頁,因為是魯蝦蟆補充上去的。
是這樣寫的:
古時瀛洲有一國名,曰:日濟國,處瀛洲西南海中,有三島,各相去數十里。其島出黃漆,似中土漆樹。彼土六月,破樹腹,承取汁,以漆器物。若黃金,其光奪目。瀛洲沒於東海,此木近絕,然有徵海道士,獲此苗株,傳於中土,天下僅余此一株。余於北邙山中,曾盜得此苗,與凡樹無異,此木之異用者有二,一者生金點石術必用此漆,二者長生藥須用此漆。惜乎此二法皆麟頭鳳角,不可尋覓……
這是最後一頁,我在學習蟲書時,有一天一邊吃著魯蝦蟆釀造的鱁鮧,一邊看書,不下心將鱁鮧醬汁撒在了最後一冊的最後一頁上,後半部分字跡都看不到了,當時我想,學了十二年,不差這一種蟲了,而且是木中之蟲,我最不感興趣的一部分內容,因此也懶得去問魯蝦蟆,魯蝦蟆始終沒有發現那本書末頁污漬不清。當時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心想師父就在身邊,隨時一句閑話就能問出來,也不放在心上,一天天過去,一年年過去,直到魯蝦蟆辭世,我竟忘了問。人生往往這樣,唾手可得的東西,常常不知珍惜,直到再也無法恢復的時候,才知往日歲月的珍貴。
現在恍然大悟,原來魯蝦蟆記載的最後一種蟲,是在北邙山從何半仙手裡盜來的,但由於那頁蟲書底下字跡模糊,不能辨認,我並不知道此事原委,否則興許能避開今日之禍,書到用時方很少,古之名言不我欺也。
何半仙怒道:王得鹿,小娃娃,你不要跟我耍滑頭,既然你知道黃漆樹是什麼,就說明你師父告訴過你,否則絕對不會知道這個名字,快說快說,那株樹木到底在哪?
我真的很無奈,搖搖頭說,何老頭,我是真不知道,你愛信不信,現在你手段高明,困我在此,要殺要剮你隨便,我是真不知道。
何半仙大怒,說道:那我先不殺你,你如果不給我這顆苗的位置,我就先殺了那個北海夜叉。
我不知道為什麼何半仙給林慕蟬叫北海夜叉,也許是暗三門中在解放前對夜叉的稱呼吧。我應道:何老頭,她和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殺人家?
何半仙小聲說道:因為她是你真正的心上人。
我不禁心頭一寒,但佯裝鎮靜的說:她是異人,與我們中土人身體結構不一樣,所以我才不稀罕她呢。你愛殺就殺。
我故意裝作無所謂,是想讓何半仙打消林慕蟬是我心上人的看法。
可何半仙說道:我自十幾歲起,就在下三堂子里混,男女那點事,我能瞧不出來。我替妓女們捉的蝌蚪都比你吃的鹽粒子多。
舊上海妓女打胎,是生吞蝌蚪,這事我聽張舒望說過。十幾歲的何半仙替妓女捉過蝌蚪,此言不假。
我聽到此處無言以對,何半仙手拿那隻特製的毛筆,走到林慕蟬跟前,撥開林慕蟬亂髮,露出額頭來,就要往上寫字,後來我得知,何半仙只要寫下一個「屋」字,林慕蟬當時就死,連哼都不哼一聲,何半仙殺人就是這麼利索。屋者,屍至也。
我嚇得連聲大叫,喊道:何半仙你聽我說,我知道黃漆樹在哪。
何半仙厲聲問道:在哪?
我得現編地名,慌亂之中說道,就在百利公園。
百利公園是魯北市中心一處公園,我路過時看到的。
何半仙一聽大怒,說道,胡說八道。
說著話,就要那筆往林慕蟬額上寫字。
我失聲大叫。
就在我叫聲里,一道藍影從天劃過,藍影手中提一隻木棒槌,咣當一聲,打在了何半仙後腦勺上。換作常人,這一下足夠腦漿迸射,即便戴個鋼盔,不死也得進醫院搶救。
可是何半仙腦後金光一閃,被那木棒槌打了個趔趄,站起身來,卻毫髮未損。
原來何半仙腦袋後面寫有『金頭鐵字』,此人用字武裝到了牙齒。
儘管襲擊未成,但我心中大喜,這是林慕蟬家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