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螢火流光死人田
我聽到文小吒的警告,心頭一驚。不曾想河南教大法師這麼快就能找上我。我目前除了吞吐獸,手邊並無他蟲。與河南教大法師爭執,不免吃虧。
文小吒說,河南教大法師今天下午已出發,前往豹伏山,在你睡的草席上嗅了嗅,聞著味到魯中來找你,這位大法師,會使一個靈鼻訣,掐著這個訣,比狗鼻子還靈千百倍。一路聞著味找你。沒有跑。
河南教奇術甚多,但我真沒料到會有千里尋蹤的本事,聞著我的汗味就能找來,堪為奇術。
文小吒在電話里給我講了些大法師的底細,讓我有個防備,河南教大法師名叫常萬樹,路過魯北,遇到文若山,在仙草堂子里起了冊,掛了號。其實與文氏叔侄女並無太多交往,只是暗三門生意往來。其人手段殘忍。
會使一種妖法,叫作燈燭剪影。他的背囊之中,常備有十二幅人符紙,這種符呈人型,有胳膊有腿。用時在人符紙上寫上要殺之人名姓,點起一根蛇油蠟燭,千萬不要看這根蠟燭,一旦看見燭頭燈火,眼睛即被迷住,再也不能轉頸,直勾勾盯著。這時大法師會用剪刀在燭光下將人符紙的頭剪下來,那被蛇油蠟燭迷住之人,人頭隨燭下符影落地,砍頭不用刀。這叫燭影迷心,隔山殺人,手段非常厲害。
不過河南教最拿手的就是將死屍祭起來,供其所用,趕屍之法即出自河南教,與我趕蟲人不同,趕蟲是搜捕奇獸,趕屍卻能祭起死屍,雖遠隔萬里,亦能跋涉還鄉。
河南教中最厲害的招屍之術,叫作耕死人田,用人皮紙剪個牛,往地下一吹,活脫脫一個人皮牛,拉著人骨犁,在地上耕,耕過的地方,土壤里往外鑽死屍,方圓百里內的死屍都被這人骨犁拘來使用。死屍被拘,力大無窮,兇惡異常,刀斧不能傷,水火不能侵,在古代,二三十人一隊屍兵,能殺退三四千兵馬。
文小吒囑咐我說,只要注意不中了這兩招,基本就能在常萬樹手底下走幾個回合,有生存的可能。
我在電話里給文小吒說:一會林慕蟬就到你們仙草堂子,給我請個斗寶的先生來,我這裡急用。
文小吒急道:你先保命要緊,還惦記著斗什麼寶?叫茶水淹心了嗎你?瘋了?
我說道,不行,開這個石頭廟關乎我和柳向晚後半生的情感自由,一定要請斗寶的來。
文小吒道,寫票子得有僱主花押的,這是規矩,人我先給你聯繫,但一定得林姐姐過來署個花押我才能傳票,今晚就別過來了,你那裡人手不夠,需要小林姐姐在你身邊,有個照應。
我一聽,也是這番道理,不能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保命才是西瓜,命都沒了,談什麼斗寶。
再者文小吒應承的明白,人家已經去聯繫斗寶的了,找到后,直接讓斗寶人往魯中駝龍山趕,等到了以後再傳一張票子不遲,規矩不能壞。
因此我掛了電話后,對林慕蟬說道:慕蟬你先別回去了,河南教大法師已經尋了來。有你在,我有主心骨,至少咱們有制空權。
眾人一臉茫然,紛紛叫道,誰是河南教大法師?
我才恍然醒悟,當初為了不叫眾人壓力過大,我沒提起河南教大法師這一樁事。
因此口述道,李子豪花了三百五十萬買通河南教大法師常萬樹要來殺我,是仙草堂子傳的票子。
黃金童道,文若山這個狗日的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他剛和咱們把酒言歡,轉過手就讓人雇兇殺咱們,真TM拔掉無情客,上炕燒鞋人……
張舒望慌忙給黃金童解釋說,你錯了,仙草堂子規矩歷來如此,外面仇人來自家堂子開票,要買兇殺草堂先生親爹的事,在舊日江湖中,廣為流傳。那先生還得強忍怒火,給人家傳票子,無過是早有準備,票子傳給誰,知根知底,早作應對。這種買兇客,多半是為了羞辱仙草堂子。
黃金童這才壓下怒火,明白了草堂規矩。
柳向晚道:我跟李子豪說的很清楚了,他怎麼還要不依不饒,趕盡殺絕,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我急忙上前攔住,叫道:我的大小姐,現在票子都傳了,人家大法師都快聞著味上山了,你給李子豪打電話有什麼用?這事他即便是想阻止也來不及。更況且以李子豪個性,你不打這通電話,興許他火氣還小點,要是惹得他心寒意冷,再雇個殺手上山,他可不是做不出來。你要是真想解個圍。那你就給李子豪打電話說,要和他複合……
我話說到此處,也自覺失語,沒敢往下說,柳向晚卻哭了,抽泣道:王得鹿,你當我是什麼人?你倆個的玩具嗎?
我從沒想到過中鵲玉之毒的兩人能吵架。柳向晚真傷心了,哭著跑到蘋果樹叢中去,只有林慕蟬跟了過去。林慕蟬此時的心情已然麻木了,心中只有兩件事,快點拿到駝龍井水回豹伏山等待親生父母來訪。再就是趕緊解了鵲玉之毒。不管和我最終結果如何,她可以輸在感情上,不能輸在一味相思葯上。
林慕蟬用了半個多小時勸好柳向晚,柳向晚掛著紅腫的眼睛像是鼓泡大金魚。走來時,還不拿正眼瞧我,我的頭很暈,我知道是鵲玉有些發作。吵架是鵲玉所不允許的。
我輕聲給柳向晚道了聲歉,說道:柳向晚,待會只要有陌生人上山,你就用雄獸吹他。不用搭話,只要他進果園就吹。
柳向晚不言語,神色悲傷的看著一株蘋果樹,我知道她雖然沒有正面答應,但話是聽進去了。
黃金童和張舒望從驢車底部抽出手術刀遺留下的兩桿火槍。
林慕蟬從驢車行李中掏出一個礦泉水瓶,那是九鼎之水,在遭遇文小吒之時,文小吒使了個法,將冰吹成了水。
林慕蟬在我面前晃了晃瓶子,說道:看來真要再等三百六十年,它才能變作一根冰錐,我是活不到那時候了。
我說,這個無妨,再見到文小吒時,叫她給你變回來,她既然能化冰成水,就能結水為冰。
林慕蟬道,我是說,我現在能用什麼?
我將鹿骨刀遞給林慕蟬,真要到了拼刀子的份上,林慕蟬使得比我好,空中偷襲,若用鹿骨刀刺上,河南教大法師只要不是風生之軀,就得掛掉,前提是如果能刺中。
我們做足了各項準備工作,唯一準備不足的事項是,沒有晚飯。
駝龍村中有個小飯店,但距離七八里路程,當時大敵當前,誰也不敢冒然進村去買飯。集體去村中吃飯,太扎眼,山村不似都市,乍有生人一二,滿村老頭老太太皆以小馬扎伺候,搬小馬扎坐在一起圍觀你,不出一天時間,滿村都知道有外人誰誰誰現住在咱們村,是幹什麼的,有無家小……
我賣老鼠藥換回的那一麻袋吃食,發揮了絕地逢生之作用。大家拆開麻袋,開始以自己幻想著好吃的方式,燒土豆,烤玉米,泉水生煮糧秣,有放鹽的,有撒胡椒的,總之勉強對付了個飽。『
吃罷飯大家嚴陣以待,不敢鬆懈。
張舒望對我說,得鹿,你有什麼難處不能老藏在心底,既然是爺們幾個共闖江湖,這些事早該告訴我們。
我說道,我怕你們擔心。
張舒望擺擺手道:你這叫肚裡明,是江湖大忌,你怎麼知道人家一定要擔心你,而不是因為危險當前,飛鳥各投林呢?你把你師父做事之獨,學了個三分模樣。
我這才發現,其實我很多時候有些魯蝦蟆的影子。
當時黃昏初暮,天色暗下來,就聽到遠處一株蘋果樹上有風聲,一個黑影從蘋果樹枝頭搖擺而來,像個斷線的風箏。三飄兩飄,飄到我們五人頭頂。
大家仔細觀瞧,是一件中式大氅,裡面沒有人,只是一件衣服,在我們頭頂,翩翩起舞。
柳向晚嚇得緊緊抱著我的胳膊,黃金童拿起小口徑,朝著那跳舞的衣服哐當就是一槍。子彈穿衣而過,破了個洞,但那衣服依舊在跳舞。
張舒望突然叫道:別管這衣裳了,這是個螢火流光法,快看!
張舒望不愧是老江湖,我順他手看去,只見一頭人皮色的牛拉著人骨犁,正在二十米開外耕地。那牛也就兩尺來高,人骨犁就像個鐵杴頭。
果如文小吒所言,常萬樹到了,使了個衣袖空舞之術,吸引我們注意,在不遠處祭出了人皮牛,耕死人田。
這時果園門口處走來一個四十開外的人,留著山羊鬍子,身著打扮極是破爛,進園更不搭話,徑自朝我們走來。
走到切近,柳向晚突然懷中抱出吞吐獸,一口惡風向他吹去,大風摧枯拉朽,沙塵滾滾。
沙塵略微一散,我們定睛看時,那中年人依然站在原地,嗆得直咳嗽,罵道:丫頭片子不仗義,我只不過是來找王得鹿,聽白鹿觀啞巴道士說他惦記我的山墜子,可能是個同行,因此來見見,早上我就在羅經上看到,有股鹿骨刀的殺氣,徑自走在駝龍山上,想必是同行,沒想到見面打招呼,你們竟用吞吐獸,咱們過這個嗎?
還沒等我搭話,死人田已經耕成,十來個屍體從地里爬出來,向我們步步逼來。
不知什麼時候人皮牛旁多了一個黑衣人,正在將人皮牛收入囊中,收完后,黑衣人叫道:誰是王得鹿,今夜招他上天台,與其他人無關。報個小號,我叫常萬樹。
原來柳向晚噴錯了,第一個進園的人是我同行,被吞吐獸風一吹,屹立不倒,手段非同小可。
就在十數個屍兵步步逼近,劍拔弩張之際,果園石壁上忽然閃出一道幽光,幽光一閃即滅,石壁上慢慢捲起兩道石簾,石簾洞口走出兩個物什來,一高一矮。
高個渾身白毛,說道:何人在我家洞府使用妖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