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後天八卦糞
我蹲在兩個小買賣人中間,興緻勃勃的聽著兩人對話,那賣笊籬的在自家親戚處聽說,駝龍山鬧了野人,添油加醋一陣吹噓。
我忍不住問那賣笊籬的,這位大哥,你知道駝龍山有口駝龍井嗎?
那賣笊籬的說,早年間駝龍山附近村莊到處是井,可沒聽說哪一口井叫作駝龍井。只有駝龍山,沒有駝龍井。
我想也是,駝龍井要是個景點的話,就被有關部門保護起來了。因為那井水非常奇特。
蟲書上就記載了這麼一件事,道光六年,有個趕蟲的前輩叫顧東野,與石臂老人斗過驢頭狼。石臂老人是個斗寶的,叫余全志,早年尋到這一眼石背駝龍井,駝龍樣子像龜,守著一眼井,那井水就是寶水,不論何物,浸泡那水以後,外殼必然石化,余全志治不了駝龍,丟下桶去,就被駝龍咬斷桶繩,無法取水,於是請來趕蟲的大師傅顧東野,顧東野使了個趕蟲的奇法,用一隻羊,在肚子上開一個口,揪出羊肚頭,外接上另一根羊腸子,再將羊肚子縫合,抹上趕蟲葯,扔井裡,駝龍是水物,最厭牛羊,那羊兀自在井中喝水,水順著羊腸子往外流,在井邊用小木桶接水即可。
這木桶必須是棗木的,其他木桶接上水,直接石化,因此叫石背駝龍井。
蟲書如此記載,這位顧老前輩卻忘了記載著口井的確切位置,只說幫著余全志取了井水,我要是實在取不出井水來,就按照顧老前輩的方法取水,可最關鍵的問題是怎麼找到這口井。石背駝龍井水關乎我能不能解鵲玉之毒,所以十分棘手。
我有一搭無一搭問那賣笊籬的:您說的那野人是真的假的?
賣笊籬的說:嗨,這是我親戚家的真實,就在幾天前,有名有姓,還能假了?
這時候有個老頭湊到我攤子前,要買老鼠藥,問道:大兄弟,耗子葯怎麼賣的?真能老鼠搬家嗎?
我只得應道:真能。可我這葯是需要點的,要放在一隻空碗里點燃,然後讓碗飄在水塘中,後半夜你們村的老鼠就都會跑水塘里淹死。
那老頭驚道:這麼神的葯?不是騙人的吧?
我說道:不騙人,而且我不收錢的,您要是想買葯,去對面小吃攤子上給我買一個羊雜碎卷餅,我就給您五包葯。管保好使。
老頭覺得好奇,這麼大年紀沒見過如此賣老鼠藥的,真的去對面買了個羊雜碎卷餅回來,我給他包了五包葯。
賣笊籬的用驚奇眼神看著我,不住的搖頭自語,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年月還有不收錢的?現在流行這麼賣老鼠藥?
像老鼠藥這種小商品,在集市上很有市場,有些養雞場,養魚塘,需要長期儲存飼料,鼠雀耗是很重要的一項常規損耗,因此須長期購買老鼠藥,即便普通人家,存有糧食,也要防鼠患。
賣笊籬的十分健談,我倆沒生意時就聊駝龍山,原來真正的駝龍山只是一座小丘陵,上面只有一個村子叫駝龍村,駝龍村南面二里多地,即是駝龍山山腳下,沿著山腳有條街,早年間有幾間車馬店,慢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旱碼頭,被叫作駝龍鎮。我們趕上的大集就是駝龍鎮大集,往北面一望,二三里之外有個小山包,正是駝龍山,駝龍山主峰只有七百多米,主峰往北延伸有七八里地,總共十幾里地的一條山脈,南北狹長,東西窄短,不大不小一座丘陵,山田不多,有幾千畝,都屬於駝龍村,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駝龍村分為三個公社,八九百口人。
像這種小山丘,是不可能有野人藏身的,因為這山中果園林立,天天人來人往,果農、牧羊人、背包客驢友,幾乎把山中每塊石頭都翻過一遍,別說是野人,就是野豬也無處生存。
可賣笊籬的說的言辭確鑿,說他二姑夫就是駝龍村的,有天去果園摘蘋果,說是撞見了野人,一絲不掛,全身白毛,上前一把把他二姑夫抱住,用晦澀難懂的語音問:長城尚在否?
換了別人聽不清野人說啥,他二姑夫兼之赤腳醫生,對中醫古籍有所涉獵,頗通古文,因此往古文方向想,越想越確定就是那麼一句話。經野人那一下抱腰,二姑夫還病倒在家,賣笊籬的前天剛去探望回來,滿村都覺得這事邪性。
我眼望著駝龍山,就這麼一座其貌不揚的小山丘,如果存在能讓萬物石化的井水,為什麼周邊人家從沒耳聞,也無人談起,大家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口神奇的水井。可顧老前輩記載駝龍井時,雖然文字簡略,卻提到了駝龍鎮三個字,前清時正是駝龍鎮繁榮之時。看來駝龍井就在這附近,蟲書是十分嚴謹的,歷代趕蟲師皆將自己名頭看的十分重要,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趕蟲前輩是不會胡謅八扯,杜撰這麼口井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口井到底在哪?經過我綜合分析,只能說明一點,這口井隱藏在一個常人無法涉足的地方。並且這口井水異常珍貴,必有奇物看守。也許賣笊籬之人所說的野人就是看守水井的奇物。
我不妨從賣笊籬的二姑夫下手。因此聽聞賣笊籬的野人故事後,我佯裝不信,逼問他二姑夫年甲歲數喜好家庭情況等。
賣笊籬的扛上了話,唾沫橫飛的給我講了半天有關他二姑夫情況。我掌握了信息,準備讓張舒望佯裝個算命先生,和他二姑夫攀談攀談。
賣笊籬的二姑夫姓沈,名建國,一九四九年生人。
聊天時間過得很快。等大集散去的時候,我竟然賣出了四十多份老鼠藥,我賣的比別人貴,三塊錢一包,想來每集都有賣耗子葯的,可沒見過我這麼個性的,不收錢,只能以物易物,而且這藥用法較常葯大有不同,大部分人抱著花三塊錢買個好奇的心態,看看到底是不是假的。
我換回來一百多塊錢的東西,包括挂面、油條、水果,土豆,蔥姜蒜韭腐乳鹹菜罐,滿滿一大包。
集市散盡,我和賣笊籬的辭別,去和其他人匯合。黃金童和張舒望在集上賣出了五百多塊錢的虎骨,老烤活就是賺錢。林慕蟬算了二十餘卦,三十六路煙火命她沒背過,把書壓在卦箱底下,偷偷用手翻,好似找東西的樣子,就這樣蒙了二十餘卦,收入百多塊錢。
柳向晚收入最微薄,耍老鼠看的人不少,但一旦敲小鑼要錢的時候,人就散了,不過也收入五六十塊錢,因為她只學了前棚的活,就是圓粘子耍老鼠,沒學后棚,后棚才是要錢的學問,行話講下杵。反正她也只是玩票兒,體驗一下舊時江湖小生意人是怎麼生活的。
匯聚在一處后,我說道:咱們今晚先找地方住下,明早去駝龍村。
柳向晚道:咱們明天不再找個集市做做生意嗎?去村裡做什麼?
看起來柳向晚很興奮,做小生意做上了癮,我說道:咱們不是小生意人,只是偽裝成小生意人,咱們此來是為了駝龍井,駝龍井你知道不?
其實我早就給柳向晚講過,只是她對解鵲玉的事情不上心,好像與己無關一樣,她中的鵲玉之毒比我深,我還有蟲斑抵消一部分。
柳向晚只得保留意見。
賺了錢后的黃金童和張舒望立馬換了一副嘴臉,嘗到了老烤活的甜頭,江湖人心性展露無遺,當下黃金童說道:今晚咱們去駝龍鎮住旅館去,咱去吃鐵鍋羊頭。駝龍鎮羊頭在當地是一絕。
這些事情都與我無關,我眼睜睜看他們進了羊頭肉鋪子,吃的滿嘴流油,只給我帶出半拉羊頭,又眼睜睜看著他們走進一家小旅館,再也沒出來。完全是舊江湖習氣,不留隔夜錢,當天掙的錢當天一定要花光。這是個講究。
秋風蕭瑟,我將紫電絕塵特放到遠離路邊山草茂盛之處,地排子車就停在馬路上,和衣露天而眠。
第二天一早,我們匯合后,街邊吃過早飯,趕著大車進了駝龍村,進村以後直奔東北角,因為沈建國家就在最東北角,是五間瓦房。
我下了驢車,讓張舒望上前敲門,開門的是沈建國老婆,慈眉善目中老年婦女,隔著門縫見個耄耋老頭來敲門,問道:你找誰?
張舒望說道:我是流浪江湖的張半仙,看你們宅子上面有妖氣,這幾天是不是撞邪了?
一句話點到主題。一般中老年婦女愛信這個,又見張舒望白髯飄胸,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沈建國老婆一聽將大門敞開,說道:我家老頭還真就遇到點邪乎事。
說完這話又警覺起來,問道:你可不是什麼騙子吧?
張舒望按照早前和我商量好的說辭道:不談錢,就事論事,我解邪祟不要錢,也不要東西,我是為積德而來。我們也不進你家門,免得你們擔心丟東西,只將你家老頭請出來,在門口坐坐,說一番話,我們自去捉妖降魔,主持公道,不為賺錢。
張舒望一指我們道:這些人是我徒弟。
那老太太信以為真,慌忙走去叫沈建國,沈建國被老婆攙扶出來,那天受了驚嚇,兀自高燒不止。
張舒望佯裝相面,將沈建國一生生平大事說了個八九不離十,那是我昨天從賣笊籬口中打聽出來的。
沈建國雖說是半個文化人,見說的有鼻子有眼,自己平生關口都被言中,也不由得不信,對張舒望瞬間信服。
張舒望掐著指頭說:你前幾天被個白毛怪物所嚇。
沈建國道:老同志,你說對了一半,白毛怪只嚇了我一半的病,另一半是這個。
說著話,轉身回院子里,拿出塊瓦楞紙來,上面是某種動物的糞便,拿到我們面前,隱隱能聞到糞臭味。
往紙盤上一看,眾人大驚失色,那糞便被拉成後天八卦的圖形,一絲不差。黃金童失口叫道:什麼東西拉屎這麼講究?拉成八卦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