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賊經
皮三當然知道不死葯這三個字的意義,成仙了道謂之不死,不死葯就是成仙了道的丹藥。那麼記載不死葯的書,當然是千古不傳之秘,不是價值連城的問題,而是後半輩子有了信仰性的追求。
然而皮三翻開書來看時,傻了眼,書的封面文字是用漢字寫的,而書中的內容,全然不是漢字,是蝌蚪文。
好像故意扯大旗作虎皮,告訴人們這是本什麼書,等你翻開后,故意讓你看不懂,吊你胃口。
那書的紙材也很特殊,是煙波草紙,煙波草是做鹿骨刀必備的奇草,用這種草做的紙張就叫煙波草紙,這種紙水火不侵。沾墨以後,歷八百年,無火自燃。這種紙只能存世八百年,八百年後無火自燃,當時也不知道那本書存世已經多少年,但看起來很古舊,所以皮三決定先把書抄下來。
於是遍請識得蝌蚪文字的高人,一是翻譯,二是抄錄,想把這本書流傳於世。皮三甚是珍惜此書,做賊的也怕賊惦記,那書不敢放在家中,而是隨身攜帶,不舍片刻。
可沒等皮三請到會蝌蚪文的高人,皮三在瓦子店中的家失竊,皮三發覺家中失竊,氣的卧床三日沒起來,天下第一神偷遭了賊手,臉面往哪裡擱?傳出去還不被人把大牙笑掉?
但最心疼的,還是失竊物品,家裡的金銀細軟,入室的賊人連正眼都沒瞧一眼,單單偷了皮三的心愛之物,也是一本書,叫《賊經》。
皮三是幹什麼的?天下第一快手神偷,懷有移形換影奇術,幹了幾十年高來高去的勾當,那還不得總結經驗,寫點心得,流傳後世,在梁上君子界,博個芳名,永垂不朽。因此著成一部奇書,就是《賊經》。這部書失竊不打緊,皮三可以憑著記憶再寫一部,但如果流傳到江湖上,那可壞了,人人習得此術,江湖可就亂套了。所以必須追回。
偷竊的人,給皮三留了個字條,上寫道:
奉皮兄大鑒
前日河北車馬店中,始瞻叔度,知皮兄北斗在望,樑上手段高妙,與在下遊戲一二,暫借董某書卷一覽。
今日董某特訪皮兄未晤,悵恨何如?亦暫借皮兄《賊經》一卷,便以瞻仰清輝,所謂書非借不能讀也。
翌日,皮兄定還董某《不死葯》,董某亦將《賊經》完璧奉還。
董某寓居豐縣裕泰茶園三樓玄號房,專侯專侯。
樑上客人 董長青 頓首
這董長青,就是那日在車馬店中遇到的無影人。發覺皮三竊書以後,急急追趕皮三,趕至瓦子店,知道了皮三的居所,也知皮三是天下第一神偷,任何人甭想從皮三身上偷出東西來。於是伺機蹲守,有天撞見皮三外出,入室將皮三畢生的心血《賊經》給偷了出來,以此要挾皮三還《不死葯》。
皮三卧床三天,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不死葯》就這麼白白還了,於心不忍,可《賊經》要是流傳出去,自己這一世神偷的名號,就保不住了,因為皮三將畢生的手段都寫進了《賊經》中,只要讀此書者,有志於此道,又肯下苦功,超過皮三本人只是個時間問題,皮三原計劃是等自己彌留之際傳給一個靠譜的徒弟,如今徒弟還沒收呢,書先被傳出了,如何是好?
但《不死葯》也是天下奇書,如果能煉化不死葯,那是何等的造化,即便不能做到長生不老,多活幾十年也是天賜的福分,長生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事當兩難,皮三就這麼猶豫了十幾天,結果江湖上傳出了一種藥方,叫化牆水,用一種特製的藥水,噴在牆上,磚牆就酥鬆的如乾麵包一般,用鏟子輕輕一掏,既是一個大洞。江湖上的小毛賊開始使用這個化牆水作案。
這是皮三的原創技術,江湖上流傳開來的只是這技術中的前半段,還有後半段沒傳,那就是用另一種藥水將化牆水掏出的牆壁粉末復原。神偷為什麼叫神偷呢?就是不會在牆上給你留一個大洞,證明我來偷過,一定要做到了無痕迹,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但你的東西就是硬生生丟了,這才叫神偷,只懂得破壞,不懂得復原,那是小毛賊們乾的勾當。
皮三知道這是那個董長青警告他,轉念一想,決定前去會會董長青,憑著天下第一神偷的手段,從董長青手裡再把賊經給偷回來,絕非難事。
於是皮三夜入豐縣裕泰茶園玄號房,那茶園三樓是個旅館,舊時房間名字都是按千字文排序,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皮三進到玄號房一看,愣了半天,原來是個空房,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是桌面上留有一張字條,上寫著幾個字:人而無信,不知其可,皮兄可到慶澤園找我。
董長青這一手玩的高明,他早就算到皮三會先去偷,於是租了間空房,等皮三。皮三一見那紙條,臊了個臉紅脖子粗,人家早算到自己會走這一步,皮三已然在這場對決中輸了一步。既然是江湖上成名立腕的人物,皮三也不能輸不起,輸了就是輸了,賊輸一眼,不願旁的,願自己道行不深。
於是皮三乖乖的拿著《不死葯》去換《賊經》。兩人一見面,互相很客氣,說了些久仰風華,相見恨晚的話,不打不成交,互相交換了書稿,董長青請皮三吃燕翅席,喝酒之間,皮三問起董長青為什麼沒有影子,董長青說,這是吃不死葯吃的,吃多了后,不是沒影子,而是影子很淡,人的魂魄也淡了。
皮三繼續問,董兄,你會練這不死葯?
董長青說:我不會練,但我們團頭會練,我們給他做事,他給我們不死葯,算是酬金。
皮三來了興緻:你是什麼團?義和團?
董長青說,哪裡?我們叫老龍團,團頭叫魏慶洲,是個十分了得的人物,像皮兄這種大才,為何不來老龍團,幫襯團頭做些大事呢?
皮三差點就進了老龍團,後來打聽到有個死對頭仇家在老龍團里,皮三最終沒有去成,在一家小飯館被人用土槍打死後,老龍團這三個字就沒再被人提起過。
張舒望對老龍團的了解只有這麼多,老龍團網羅一些江湖高人為他們做事,以不死葯作為酬金,但做些什麼事就不得而知了,時光荏苒,滄海桑田,如今老龍團依然存在,合作的方式卻悄悄發生了變化,以前是網羅江湖高人做事,如今是與大財閥大公司合作,可他們一百多年來不停的折騰,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不得而知。
我們四人在撤離的時候,張舒望堅持逆著風走,以備必要之時,灑出瞪眼藥。聽完張舒望對老龍團一星半點的了解,我更加困惑了。也只能走一步說一步。
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想是柳向晚一路追的近了。
我們一路逆風望山而行,張舒望最終體力不支,我招呼大家坐下來商議對策,我說,這麼躲下去真不是辦法,我感覺柳向晚越來越近了,跑是跑不過對方的,咱們不如佔據個有利地形,靜待對方追上,再做道理。
他們三人一看情形,也只好如此,大家走的肚中飢餓,離城市越來越遠,要是平時無事,在山中勉強可以找些吃食,可大敵當前,哪有功夫找吃的,天色不黑,林慕蟬又不敢冒然進城買東西吃,也只好找個有利地形,靜觀其變。
我們走在山樑一條羊腸小路上,看看山風凜冽,小路又窄,小路下方是十數米的山崖,儘是些嶙峋怪石,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場,就在小路最窄處一塊大石後面埋伏起來。然後派林慕蟬原路返回,進城買包子,等到天黑后,再飛回來,如果路上遇到柳向晚,就趕緊撤回。我們三個人每人分了些瞪眼藥,用紙仔細的包好,靜等對方尋上山來。
可四個小時過去了,不見柳向晚追上來,我感覺柳向晚接近我們的時候,突然又遠離。如此反覆了好幾次。雖然鵲玉能使人精神錯亂,但只要我和柳向晚都活著,就不至於出現太大的精神問題,柳向晚既然能感覺到我的方位,她就能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跟蹤,她為人聰明,笨的話考不上大學的,顯然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被跟蹤了,在竭力的擺脫跟蹤者,她不可能是自己逃出來的,極有可能是被故意放出來的。雖然李子豪和胡解放並不知道鵲玉的來歷,但老龍團的人可能知道,老龍團的大宏發兩邊挑事兒,一方面編造謊言說我是被老龍團雇傭的,另一方面告訴李子豪等人,放出柳向晚可以找到我。
而且,似乎李子豪和胡解放都不敢對大宏發怎麼樣,顯然大宏發手段很厲害,不怕胡解放的人,一定很恐怖。
天色已黑,柳向晚包子都買回來了,還不見柳向晚追上來。
是夜,雨過天晴,星明月朗,直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才從山下慢慢走上兩個人來,借著月光模糊一看,柳向晚身後跟著一個人,不是胡解放,也不是李子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