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發生事情太多,我都要忘了劉大妹這個人了。不曾想,她就這樣措不及防的闖到我的視線中來,還是以這種方式。
我和周朗站在那裡對話時,王姐把東西放下,買了瓶水走了過去。
遞過去又扔了點錢,抹著眼淚回來了。
上了車,長吁短嘆的在後座道,「……結了婚沒幾天老公就得病死了,剩下一個病婆婆和一屁股外債,現在還有了孩子。留著吧,一家子已經活不下去了。不留吧,這是他們家唯一的血脈了。」
最後總結,「真是個可憐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道。
在她瘋狂虐待劉小妹,乃至把自己親媽算計得不得好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會落到這樣一個下場?
後視鏡里,王姐表情僵了下。
周朗不耐煩了,「行了行了,換話題,一個要飯的你們談這麼久,又是哭又是氣的,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回去后王姐收拾東西,周朗去書房接電話,我回了客卧。
鑽進衛生間,我小心把那個攝像頭拿出來查看。只扯了一下應該沒壞,不過為了確保萬一,還是先試試為好。
看了一圈浴室剛選好適合安裝的地方,外面門就響了。
那腳步在卧室里轉了一圈,最後停在衛生間門前。
「你進去多久了?」周朗問。
我沒回答,慌忙將攝像頭收好,掖在包的最裡面。
「說話!」門把手被擰動兩下,他道,「一天二十四小時你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衛生間,怎麼著,這麼大個別墅只這裡入你眼?」
我深吸一口氣,沖水后拉開門,當著周朗面洗手。
周朗靠在門口,看了會又道,「你這是看舊人思舊人?看著劉大妹想到劉安了?我和你說劉大妹還不如劉安,她生不如死。她瘋了后被那瘸子帶回去,當成雞一樣拉客,懷了孩子接不動客了又拉出來乞討……」
我洗完手甩甩,回頭看周朗,「你剛才打電話就是去打聽劉大妹過的有多慘?」
周朗看我,沒說話。
我冷笑一聲,從他身邊走出去,「她過多慘和我有什麼關係?」
「對,你應該高興。」周朗跟過來,語氣又陰了兩分,「畢竟這是你老公的前妻……」
「周朗你有病吧。」我回頭看他,「劉安已經死了,劉大妹過的是好是壞關我什麼事,你總揪著這兩個人不放幹什麼!」
周朗怒氣比我還濃,「那你從回來就蹲在裡面不出來,在商場時你還能笑一笑……」
我無語了……我為了擺弄那個攝像頭肯定要蹲在裡面不出來,這真的和劉大妹沒關係。
低下頭長嘆一口氣,開始編,「好吧,其實我是在想,我會不會有一天落到劉大妹那種地步。」
「當雞,要飯?」
「應該不會這麼慘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吧。」我轉身往樓下走,「我已經不記得我還會什麼,生下這個孩子我任務完成,離開這個別墅我還有什麼謀生之道。」
「你都在想什麼?」
「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就是忍不住去想。」全都是編的我哪知道我想什麼。
正好走到樓下,聽到對話的王姐插話,「正常,正常,小朗,帶著孩子的人難免多想,以後讓小喬少看這些。我懷著孩子時看到有人哭自己也想哭,看到非洲兒童挨餓我就想我孩子以後挨餓要怎麼辦。」
我看了眼王姐,心想王姐你是有病吧。
周朗看了眼王姐和我,嘴角抽搐,「你們這是有病吧。」
「說什麼呢!」王姐白了周朗一眼,「懷著孩子多愁善感是正常,這說明當媽的心善,以後一定會對孩子好。」
我品了品她的話,覺得我是個冷血的畜生。
「反正,你讓著小喬就對了。」王姐把我拉到沙發上,往我面前放一盤水果,「來,多吃點,今天逛一下午累到了。」
我打開電視啃蘋果,電視里演的什麼一點也沒看下去,心思全在樓上包里的攝像頭上。
周朗坐到離我不遠的地方,翻開剛拎回來的包,從裡面拿出一件小衣裳看。他用手掌去左右比劃,然後道,「怎麼這麼小,和我手掌差不多。」
「剛生下來能有多大?」王姐遞給他茶,「我家老二生下來時,他爸一隻手就托起來了。小喬的孩子是早產,會更小……」
我把遙控器放一邊,往周朗身邊靠了靠。王姐十分懂眼色,馬上說煲湯,避開了。
周朗愣了下,看我,「有話說。」
我拉起他手放到肚子上,道,「今天我檢查時江醫生說一切都好,按這樣下去,也許我能帶她到八個月,這樣她就能長大一點。」
「……你確定?」
「我確定。」我對周朗點頭。
周朗放下衣服,靠在沙發上看我,目光里滿是審視,「趙喬你變化有點大,你不怕死了?」
「我怕。」我迎上他目光,道,「可我也怕她有事。」
「……」
「在沒接受她時,我的命大於她的命。在接受她后,她的命大於我的命。懂嗎?」
周朗眼往起眯了眯。
「這就是天性。」我繼續道,「我們血脈相連,我希望她好。」「……你想要什麼?」好一會兒,周朗很正式的回我一句,「先是和我說你擔心以後衣著無靠,現在又和我談親情天性。」
我看周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這個男人,是真的冷血啊。
「我說過,我只能和沈淘淘結婚,所以如果你說你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這種屁話,最好在吐出來前就收回去。除此之外你想要什麼,我考慮下只要不過分我都答應你。」
「說啊,你想要什麼。」周朗看著我,坐直身子拿過西服從裡面摸支票夾,「不然我給你錢你自己去買?」
我奪過他的支票夾扔遠,從包裝袋裡拿出我逛這麼久商場唯一買的東西——孕記本,砸在他的手上。
「我要你愛她!」擰開筆,塞到周朗手裡我道,「你可以視我如無物,可以踐踏我尊嚴我的一切,可你是這個孩子的爸爸,既然你決定讓她來到這個世界上,那我要你無一絲保留的去愛她!」
「踐踏你的尊嚴?」
我爬起身來把周朗逼的靠在沙發上,盯著他的眼睛,把傷口血淋淋的撕開給他看,「你敢說你在欺騙我強姦我誘導我殺了劉安毀了我一切時有考慮過我是一個人我會痛?你只是覺得我是一隻螻蟻我的死活與你無關,我蠢我笨我輕信你怎樣被你擺弄都是活該自找。」
「你恨我。」周朗眼眸瑟縮了下。
「沒錯我恨你。」我盯著他眼睛道,「我醒了后恨不得殺了你更想殺了這個孩子!可現在我改變主義了。」
「……」
「這個孩子不只是你的,也是我的。」我緩緩起身與他平視,「你錯了很多可有一句話是對的,孩子是無辜的,我不能因為自己一時之快而罔顧她的生命。」
從馬冬那裡,我學會要怎樣給一個人施壓又怎樣讓對方放鬆警惕。
果然,在我與周朗平視時,他緊繃的表情緩合兩分。
「我不會要求你怎樣我沒有資格也沒有那個能力。」翻開孕記本,我低下眼眸,放柔聲音,「可我希望你能愛這個孩子。周朗,我是在用命生這個孩子,我不確定我最終會怎樣,很有可能上了手術台後你會保小不保大,也有可能最終抱給沈淘淘去養……可我希望她沒了我后愛不是缺失的,你能護著她。」
周朗手指動了兩下,握住了筆,「小喬……以前的事,我……」
我抬頭,看周朗,「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也不想聽到你說什麼對不起或是彌補我的話。如果你真的有那麼一點不安,那請你把這絲不安用在這個孩子身上。她是你女兒,這個世界上和你最親的人,也是和我最親的人。」
周朗深吸一口氣,把孕記本扶正,「……這個,要從哪裡開始記。我要不要去找江醫生拿一份你的身體報告。」
「我也不會……」我看著周朗道,「我們可以一起學。」
我們像上高中做筆記時一起,對著那本孕記本記到很晚。吃過晚飯後,他把孕記本拿去書房邊看文件邊研究。
我回到衛生間,在測試攝像頭沒壞,肯定能用后,給殊途發過去一條消息,「我找到辦法了,你等我消息,我會給你那個人的信息。」
好久,殊途回過來一句,「你瘦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