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常助理的辦公室時是九點半,進去坐下隨意聊聊,聽常助理講了會兒催眠療法,我起身去衛生間。
劉安陪我,在我要進去時,他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拎包。」
包給劉安,那我在哪裡放干擾器?
為了不讓劉安起疑,我猶豫了下還是從包里拿出一包紙巾,走進了格子間。
故意放輕了腳步往最裡面走,打算從另一面門出去去馬冬的工作室。
突然,一個格子間的門打開,伸出一隻手抓住我胳膊。
我驚的一跳,在看到周朗的臉時及時咽下尖叫。
「你怎麼在這……」我小聲說,「你也不怕被人發現。」
周朗指指外面,用同樣的小聲對我道,「在外面才容易被發現,快點,我把這個干擾器給你裝……」
周朗話說一半停下,眯著眼打量我,「得給你裝哪呢。」
我看他手指尖捏的那個圓形,比針孔攝像頭大不了的黑色東西,小聲問,「這個,要離我多遠有作用?」
我手裡就一包紙巾,連手機都沒帶起來。一會兒我把紙巾放回包里,包可能要離我有一米左右距離……
只是,常助理離我不會超過半米,我聽到干擾了,他自然也聽到了吧。
「多遠?」周朗道,「這個要貼身,挨肉。」
我抬手拍自己額頭,對啊,這個當然要肉才能起到只刺激我一個人的作用,我剛剛都在想什麼。
狹小的格子間里,周朗扒拉我肩膀,讓我在他面前轉身,「讓我看看放哪適合不會被看出來……一,乳溝,二,后腰,三,腳裸,你選一個。」
我臉不自然的抽抽了下。
這兩天反冷春,我穿的多,下身是緊身牛仔褲和短靴,上身穿有略薄,是一個半身的打底衫,長度過腰。
也就是說,就算我略過第一個選擇,選擇第二第三,一樣要在周朗面前——脫。
周朗嘴角一挑無聲笑開,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惱怒瞪他。
他止住笑,輕聲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放在你肩帶上,你轉過去……這個沒問題吧。」
好吧,不用脫,只拉拉領口就行,心理上可以接受。
我背過身去,把右肩肩帶露出來。
周朗伸手,把那個東西貼著我肉,在肩帶上固定好。
我全程專註看格子間門板上的字,努力忽視他落在我脖側的呼吸。好一會兒,感覺自己耳後漸漸發燒,我問,「好了嗎?」
很難安,比監控攝像頭還難安?
「快了。」他聲音出奇的低沉。
又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他收回手,幫我把衣服整理好,道,「馬先生和我會全程看著你,如果第一方案沒有成功,就會啟動這個。小喬,在醒來的那一瞬,你一定,一定要穩住。不然會功虧一簣,明白嗎?」
我動了下肩膀,回頭對他道,「嗯,我明白。」
外面,劉安的聲音隱約傳來,「小喬?」
「好了,我走了。」
我剛要推門,周朗伸手攔住我。他回身踩了下沖水,又頓了三秒,放開我道,「一切小心,記得洗手。」
這細節,也是沒誰了!
我走出格子間,洗手時特意看了下右肩。剛安上時有點硌,現在已經感覺不出什麼來了。正好放在肩窩,也看不出來。
甩甩手上的水,我抽出幾張紙巾擦手。細節,細節,上廁所不可能不用紙的。
前後想好沒有披露,我走出去,把半包紙巾遞給劉安。
「怎麼這麼久?」
劉安伸手來搭我肩膀,我一緩手,把他手抱在懷裡挽住,「肚子有點不舒服。」
「裡面人很多?聽你走了很遠。」劉安又問。
我抬頭看劉安側臉,笑著回道,「沒有啊,正是因為沒有人,那麼多坑擺在面前,所以我要選一個順眼的。」
劉安偏頭看我,像是要把我臉盯出一個窟窿一樣。走到常助理辦公室門前,他收回視線,卻沒推門,把我手攥的生疼,「小喬,我們這段時間日子過的是有點亂。可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就會一切風平浪靜。我們會越來越好,我們還會有孩子……」
我心中冷笑,沒有說話。
風平浪靜,是指我徹底瘋了后對外界的事事事不知嗎?你和小雨悠悠會越來越好,拿著我們家的錢生個兒子?
「我保證。」
說完這句,他鬆開我手,推門帶我進去。
常助理站在辦公桌前,看著我笑道,「劉太太,相信剛剛的聊天已經讓你對催眠療法有了大致的了解。現在,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搖頭。
馬冬對催眠的講解比常助理的強多了,從中真的能品出真正的心理心生和助理之間的差別。
「那,我們開始。」常助理向治療室走去。
我在他的指引下在軟椅上躺好,心中懷疑他對我催眠能不能成功,畢竟,他只是一個助理。
劉安並沒有跟進來,常助理把門關好后,坐到我面前的沙發上,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塊懷錶。
在他垂下手錶,讓我細看時,我道,「我以為我老公會陪在我身邊。」
「治療過程是保密的,即使是劉先生是你最親密的人,這是我們的職業道德。」
我點頭,聽他的話,去看那次懷錶。
催眠師的懷錶一定有魔法,因為上次在馬冬那裡時也是,我眼只跟著輕盪了幾下,聽著他的話語就慢慢陷入黑暗。
這次也是,常助理輕聲細語的說話聲先是徘徊在耳側,漸漸的,生在了腦中。
聽著那聲音,我走出這座寫字樓,走回我去美源大廈那一天。
進到美源大廈,我聽著指引去看噴泉。四灑的水花在池中濺出,打在手背上涼涼的。
在噴泉里站了會兒,我去看衣服,看男士衣服。
沒有買,聽到樓下有混亂,平時好湊熱鬧的我不僅沒有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反而逆著人流走出美源大廈。
站在車來人往的街道上,我回想自己為什麼到這裡來。
我瞬間想到,我是應約而來。
「不,」腦中那個聲音對我道,「你沒有來赴什麼約會。你來,是因為你患了嚴重的心理疾病,你分不清幻想和現實……」
「心理疾病?」
「對,你瘋了。你幻想出一個叫周朗的老同學,幻想到美源大廈來赴約。趙喬,這些都是假的……」
「假的?」
周朗是假的?小雨悠悠約我來美源大廈也是假的?
「對,趙喬,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他們都是你幻想出來的。只有你老公劉安……」
我站在街道前,眼前一切突然靜止。
不過兩三秒的時間,車倒開,人倒走,我不受控制的倒退著走回到美源大廈裡面,像飛快倒放電影一樣經過遠處混亂退回三樓男裝店,再后倒退著走到樓下看噴泉,眼見著手上的水滴飛起,和著水池中無數水流逆行向上回到噴孔中。
轉眼間,我退到外面面對美源大廈。周圍漸漸變黑,腦中的聲音被剝離出去,落在耳邊……
感知,漸漸回歸。
「……只有你老公劉安說的話是真的。」常助理的聲音緩緩送到我耳中,「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不會害你……」
一片漆黑中,那些畫面快速消退,最後徹底不見。我極力忍住吞咽吐沫的動作,更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球動。
「聽明白了嗎?」常助理問。
我突然慌,這,我要回答他嗎?我已經被催眠了啊,還能和他交流嗎?
常助理再次問,「趙喬,你聽明白了嗎。」
……
我藏在袖中的左手狠狠攥了下,輕聲回道,「是。」
這一刻,我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後背有些發黏。
「好。」常助理繼續說話,很慢很慢,「來。和我重複。「
我暗中鬆一口氣,明白自己蒙對了。看來,人在催眠狀態下,是能和催眠師交流的。
「你去美源大廈是因為你精神失常,並不是赴什麼人的約。」
我重複,「我去美源大廈是因為我精神失常,並不是赴什麼人的約。」
哈,劉安這是想讓我忘了小雨悠悠約過我攤牌這件事嗎?
「老同學周朗是你幻想出來的,這世界上並沒有這個人。」
我張張嘴剛要回答,右肩上突然傳來刺痛!
周朗!我他媽都醒了你還刺激我幹什麼嗎!這多虧是我忍住了一動沒動,不然……我白裝這麼半天了!
「趙喬。」常助理輕聲喚我,「老同學周朗是你幻想出來的,這世界上並沒有這個人。」
我重複,「老同學周朗是我幻想出來的,這世界上並沒有這個人。」
右肩上又一痛,我牙往緊咬了咬。
刺激起來沒完了是嗎?
「你周圍的人都是假的,是魔鬼,他們都要害你。」常助理繼續誘導。
「我周圍的人都是假的,是魔鬼,他們都要害我。」肩上再痛,我努力忽視。
我爸媽也成假的了?我排斥他們,他們要多傷心?
劉安,你夠毒!
「只有你老公是真的,他永遠不會害你。」
「只有我老公是真的,他永遠不會害我。」肩膀又痛,痛的我一肚子火。
說完這句,常助理停頓了下。過了十幾秒的樣子,他道,「很好,忘了美源大廈發生的事,忘了老同學周朗,你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只有你老公是對你全心全意好的。現在,我數三個數,你會在一聲輕響后陷入沉睡。你會做一個很美的夢,再醒,會忘了我告訴你的一切。」
「三,二,一……啪~」
我不做反應,裝沉睡。
裝了半分鐘左右,身邊傳來劉安的聲音。
「常先生,成功了嗎?」
常助理聲音有些虛,回道,「嗯,成功了。你太太再醒來,會忘了那天在美源大廈的事,同時,也會認為自己是一個重度心理疾病患者。」
兩人站起來走遠,我微微動了下眼睛,把呼吸放鬆。
說好的治療過度保密呢?
好吧,本來他們乾的就是不是什麼遵守職業道德的事。
遠處,劉安道,「你說,她原來真的是裝的嗎?」
「不管她原來是不是裝的,她以後都不記得了。」常助理道,「以後她只會記得自己是個瘋子,只信你,不信別人。」
「我還是怕……」
「劉先生,我冒昧問一句。」常助理打斷劉安的話,問,「看得出你對你太太還有感情,到底有什麼事是你們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解決,一定要把她弄成這個樣子的呢?說真的,來找我幫忙的人多了,可像你這樣猶豫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知道我拿錢做事,我……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