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郡反蜀
諸葛亮看著眼前這個青年君王,他的眼中深斂著恨意,不由淡淡道:
「陛下若為十年計,可先伐吳;若為百年計,萬請斟酌!欲成千古霸業切忌感情用事,孫家三代經營始創下東吳基業,若論開疆拓土,孫權不如其父,更不如其兄;但論保守基業,三代之中,無人可與之匹敵。陛下可知這需要多大的隱忍?」
望著諸葛亮深邃的目光,劉禪不由得目色黯然。他對孫家倒知之甚深,孫權自幼便在其兄孫策的庇佑下成長,於己,孫策亦兄亦父,情深義重。其兄卻死於佛門之手,而現下佛門在東吳勢力最為龐大,其中原因不言而喻。孫權的韜光養晦換來的是佛門的支持,也成就了江東基業。
劉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緩緩道:
「相父教誨,聯定銘記於心!」
說罷,起身施禮告辭,諸葛亮點了點頭,目送著這位相貌平庸的少年君主離去,卻彷彿從他的背影中看到了蜀國的中興,那將是何等盛世?
就在諸葛亮以為大事已定,甚至連一向仇視東吳的後主劉禪也轉變了對吳策略,默許諸葛亮的對吳策略,西南方面平地一聲驚雷直把蜀國上下轟了個外焦里嫩——益州郡郡守正昂被益州大豪雍闓所殺,益州郡落入雍闓之手,南中三郡宣布獨立,脫離蜀國政權。消息一經傳出,朝野上下一片震驚。
「外有魏國四路大軍伐蜀,內有南中三郡反蜀,我西蜀危矣!」
說話的人正是西蜀老臣簡雍,他的話自然得到了認同,眾臣無點頭附和,人心惶惶,彷彿天要塌下來一般。
秦宓滿臉憤慨:
「方傳來魏國四路大軍伐蜀的消息,南中三郡便宣布反蜀策應,曹丕下的一手好棋啊!」
一直以來,南中諸郡還算聽話,誰也沒有想到看似平靜的南中三郡實則暗流涌動,在蜀國最脆弱的時候突然發難,時機選擇的恰到好處,顯然是魏國在背後暗箱操作。
劉禪拖著臃腫的腦袋,看著下面的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卻並沒人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就彷彿一堆蒼蠅圍著自己嗡嗡亂轉。劉禪越發覺得煩躁,終是忍不住看向諸葛亮:
「相父怎麼看?」
一直垂立沉思的諸葛亮忙走出隊列,嘈雜聲登時小了下來,這位天下間首屈一指的智謀人物無疑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在蜀國危如累卵之際,誰都想聽聽他如何力挽狂瀾。
但見諸葛亮淡然自若道:
「陛下,南中三郡叛亂,雖看似早有預謀,但臣以為南中諸郡尚沒有一個可以服眾的首領可以統領三郡對蜀構成威脅。雖然南中三郡共同反蜀,卻不過是想獨霸一方罷了。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魏國四路后馬才是。」
這番言論顯然是眾臣都沒有想到的,眾人面面相覷,顯然對這番論調並不信服。
劉禪也不無擔憂道:
「若南中三郡直討蜀都,當是如何是好?」
諸葛亮沉呤片刻方沉聲道:
「那也只好讓漢中太守出兵勤王了。」
殿上眾人聞言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要一方諸侯出兵勤王,國家形勢之危機可想而知。而這恰恰又是現實,西川兵力大部分都用在了防魏上,魏國四路伐蜀,自己根本沒有餘力應對南中諸郡,而劉禪深知諸葛亮的對魏戰略中棄魏延不用以防萬一,這也是他能下的最後一步棋了。但若真到了這一步,只怕蜀國的家底也就敗光了。
一時間,百數人的大殿上反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沒有人開口,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會牽動某個氣機引火燒身。
劉禪終還是承受不了這種壓抑,乾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道:
「關於對吳戰略,眾愛卿可有什麼想法?」
劉禪輕描淡寫間打破了平靜,卻引起武將隊列的一陣噪亂,對吳戰略還能有什麼想法,先主死於其手,打唄!
老將吳懿率先發聲道:
「陛下,我西蜀與東吳有切齒之痛,荊州被東吳所竊,關將軍因東吳死非命,殺張將軍之宵小尚在東吳逍遙,先皇更是因此鬱鬱而終,難道陛下還有說和之意?」
吳懿是先皇的大舅子,雖然軍功方面並不卓越,但其地位超然,加上頗有德行,在軍方一直頗有威望,說話也有一定份量。
全程參與了荊州之戰的廖化雖是臨時回成都也有幸上殿面君,聞言也義憤填膺的嚷道:
「陛下!二將軍大仇尚未得報,先皇屍骨未寒,血債自當用血來償,若陛下欲攻打東吳,俺廖化願為先鋒!」
廖化的擲地有聲的言論登時引起軍方的共鳴,眾將校無不發聲表示與東吳力戰到底。
劉禪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諸葛亮,那意思似是在告訴諸葛亮欲與東吳說和阻力有多大。但諸葛亮卻仿若不知,只是沉默不語,似是思索著什麼。
「陛下,臣以為不然!」
一聲清音自文官隊列中響起,一個身形瘦削的儒士大踏步邁出文官隊列,登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卻是尚書鄧芝:
「切齒之恨雖重,但身為一國之君,當以國之昌盛為己任。眼下,國家危如累卯,風雨飄搖,實在不宜再樹強敵。現在,我們應該做的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甚至敵人。我們的退步不是怯懦,而是為了收回拳頭,發出足可以一擊制敵的拳頭。」
「陛下!政治本就是不能摻雜任何情感的,欲問鼎天下,唯有把血變冷,效仿昔日之勾踐,承受這世間最殘忍最惡毒的手段,忍受這世間最屈辱最絕望的經歷。陛下,蜀國還是一個尚在襁褓的孩子,他還不足以承受世間的風雨,萬請陛下以國家為重!以百姓為重!」
鄧芝的語氣激昂而充滿感染力,聽得劉禪不由得熱血沸騰,漲得臉色微紅。就連諸葛亮也側目視之,打量著這個滿臉書生氣的年輕人,這確實是一位出色的演說家,這樣的人不去做外交實在是有些屈才。但鄧芝的言論顯然激怒了軍方那些鐵骨錚錚一根筋的漢子,他們刀子般的目光紛紛射向鄧芝,如果目光可以殺死人,那此時的鄧芝已經被千刀萬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