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刮骨療傷

  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聽到這句話,俱不由得鬆了口氣,無不側目視之,卻是馬良。


  華佗也不由放下刀,看著這個略有點眼熟的白眉少年:

  「先生何意?」


  馬良笑了笑,轉身對關羽道:


  「將軍療傷寂寞,不如馬良陪將軍弈一盤棋如何?」


  關羽已經喝了口酒,不過他本就酒量過人,此時非但沒有半分醉意,反倒在酒精的刺激下十分清醒。聽馬良這般說,正對口味點頭道:

  「如此甚好,某便與你弈上一局。」


  早有士兵將棋盤擺好,棋盒分列在二人下手,馬良伸手讓道:


  「將軍,請!」


  關羽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隨手拈起一枚白子放在左上角的星位之上。馬良拈起一枚黑子攔在星位之上,大有奪取這一星位之勢。


  關羽白子落地有聲,緊包住棋中白子,似誓要取左上角,馬良也不動聲色間落下黑子,二人你來我往間便已落下數子。


  二人落子不由緩了下來,關羽拈起一子遲遲未落,馬良趁此空當,朝華佗輕輕點了點頭。


  華佗會意,又凈了手,取出尖刀,又令人在關羽臂下放好水盆,這才道:

  「將軍,老夫要行刀了。」


  關羽右手拈子,隨手把手臂往華佗面前一遞:

  「先生請。」


  說話間,終於落了子。關羽方落下子,馬良隨手提子已然落下,步步緊逼,絲毫不給關羽反應的機會,迫的關羽不得不凝神備戰。


  華佗見時機已到,抓住關羽臂膀,用尖刀緩緩割開腐肉,深深的刀痕沒入肉中,登時滲出道道黑色血水。血水順著關羽的胳膊滴滴嗒嗒落入盆中清水之中,清水登時變得烏黑,看得眾將心驚膽寒。


  華佗剜去腐肉,隱隱現出逆鱗的痕迹蜿蜒縱橫密布臂膀之上,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只當是毒性始然。腐肉本就已經失去痛感神經,這種痛楚對於凡俗都不在話下,更何況關羽這般人物。


  卻見華佗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些碎沫,拿手你一碾往傷口處撒去,頃刻間,關羽傷口處現出本形的逆鱗痕迹竟如輕輕一拂般便化了去,只留下烏黑的血水順著臂膀流淌。


  華佗用餘光掃了眼關羽,但見關羽神色如常,額上無一絲細汗滲出。


  華佗不禁心中暗贊,此人果然是個人物。原來這碎沫卻是化靈散,專門用來治療異類的藥物。世間萬物皆可多年道,而欲成大道,卻必得到世間求取功德,既要捲入凡塵,自要傍人身方可。但他們受到重創,便會現出原型,這個時候治療,如果只治元神,那肉身怕是難以承受,必得先行恢復其元神,再施藥復其肉身。但元神現形,那已是重傷,縱是治療,其中痛楚自極難承受的。


  華佗卻不知,此時的關羽根本無瑕顧忌肉體上的痛楚,此時的他正沉浸在精神重壓之下,遠沒有旁人看到的那般輕鬆寫意,因為眼前的棋局正讓他深處其中難以自拔。


  原來,方才關羽與馬良一直苦爭的星位,終於呈現出勢鈞力敵之勢,但對宮星位被馬良先聲奪勢給奪了去。兩人又就右上星位及其對宮星位展開爭奪,終是關羽占些上風奪取右上星位。關羽、馬良各佔一星位,算是平分秋色。由於關羽一直採取功勢,在局外人看來略佔上風,而身處其中的關羽卻深知其中兇險。


  從盤面上關羽似乎略佔上風,但馬良對弈后招極狠,他雖失去了一角,非常棒在布局中均以天元為中心,這種布局,似弱實強,一旦反手,勢將一舉吞併盤面諸子。故而關羽眼下只有一往無前,再取下一星位方可與馬良一較長短。


  關羽卻尚不自知,自己不知覺間已然入了馬良的棋陣,心神俱都在棋局當中。此棋陣雖不能與自己和南極仙翁信手拈來的棋局厲害,卻也是奪人心魄的棋陣,足以對付地仙一級高手,一旦陷入陣中若不能戰勝心魔,很容易深陷其中。


  馬良當然不是想加害關羽,只是華佗說的清楚,此間痛楚非人力所能承受,實是怕關羽忍受不了此種噬骨之痛,才出此下策。


  馬良又落一子,自馬良所占星位發出,直向兩人此時必爭的右下星位發起進攻,一旦兩星位聯成一氣,只怕關羽將前功盡棄滿盤皆輸。


  在此緊要處,關羽深處局中,舉棋不定,左思不得其解,右思不得其路。棋雖不迷人,但心卻已迷失其間。


  華佗的手術刀終於開始進行本次手術的關鍵——刮骨,刀挫筋骨發出鏗鏘的聲音,聽在人耳中不寒而慄,真似自己的骨頭也在被刮一般。


  眾將士雖久經殺場,過慣了刀口**血的日子,但何曾見過這等血腥場面?

  一群人立在周圍就這般眼睜睜地觀看,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尤其是對於周倉這般關羽的親近人,邊看邊流淚,其他人更是頭皮發麻,邊看邊流細汗。


  看著那烏黑色的血順著胳膊流了一盆,流入清水中,緩緩蒸騰開來,散發出一股腐肉的腥味,聞起來只覺得頭腦有些發昏。


  華佗拿眼示意關平,關平會意,忙又端了盆清水,把這盆毒水端了出去,如釋重負般長出口氣。雖然這個活也不輕鬆,關平需要用真氣壓住盆中揮發的毒氣,再放入備好的器皿中密封起來,但比起眼看著關羽受此『大刑』要輕鬆的多了。


  這種毒聞起來會中毒昏迷,但還好這種毒非是毒氣,所以聞在鼻中,後果並不嚴重,但只要沾上一點,恐怕便要魂飛天外了。眼看著關平端著這一盆冒著熱氣的烏黑毒水出來,士兵們看著便產生一種恐怖莫名的感覺,不用說便一個個跳的老遠為他閃開一條通道。


  觀看手術的人就遠沒有這麼輕鬆了,衣衫已經濕透了,他們甚至開始佩服手術中的兩人了。華佗手法嫻熟,絲毫不受外力干擾,就彷彿在做一件極其尋常的流水線一般,神情動作沒有任何異樣;關羽此時雖然沒有出聲,但身上濕透的衣襟,烏黑的嘴唇、蒼白的臉龐無不在時刻提醒著眾人他在忍受著多麼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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