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攻心為上
劉備聽龐統、魏延發問,不由笑道:
「我一向以仁義待人,所過之處,盡得百姓擁護。想不到今天竟會遇到百姓抵抗,豈不可笑?」
劉備說完大笑,但龐統可笑不出來,雒城這種情況,絕非是尋常事,其中必有關節。何況劉備這次是孤軍深入,客場作戰,后濟不足,在任何一個地方耽擱都是致命的打擊。
龐統沒有回答劉備,而是反問道:
「主公可有什麼良策?」
劉備這次止了笑意,長身而起,來回踱著步子,思忖對策。
轉了半晌,直到魏延越發煩躁皺起眉頭時,劉備方露出一絲奸笑道:
「既然對方蠱惑百姓,我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之彼身,策反百姓呢?」
龐統何等精明,一點便透,不禁心下稍安,含笑道:
「攻心為上,確是好計!」
一旁魏延也不禁點了點頭:此城若不是民心所向,恐怕早就被拿下了,要是真能策反雒城百姓,無疑是上上策。
雖然計策已定,可是一戰下來,荊州兵還是死傷慘重,傷亡近三千人。而益州兵雖也有傷亡,但畢竟是守城,相比之下就好的多了。
次日,劉備令兵士在箭羽之上寫好安民書,向城中放箭。一時間箭羽滿城飛,不以射人為目的,只以將安民書射入城中為目的。
城中百姓多有撿拾者,一時間,雒城之內議論紛紛。
劉聵知道事態嚴重,忙將劉備射入城中的箭羽呈給劉循。劉循執起箭羽,將箭上的安民書解下細看,不由得皺起眉頭:
「劉備果然好手段!雒城百姓是雒城的保障,失了民心,雒城也將不復存在。」
劉循面色凝重,收回目光續道:
「現在,咱們能做的就是把民心籠在一起,絕不能讓他們傾向於劉備。」
劉聵聞言發狠道:
「少主放心!若有人敢出城投敵,某便斬了他!」
劉循眉頭一皺連連搖頭道:
「怎可如此魯莽?這樣做不是把百姓白白送給劉備嗎?」
「那……那怎麼辦?」
劉聵一聽此計不成,登時沒了主意,六神無主地盯著劉循。
劉循眉心深鎖:
「非常時刻必須以非常手段!你一方面嚴守城池,搜繳劉備射入城中的安民書;一面……」
說話間,劉循湊到劉聵耳邊故意壓低聲音,在劉聵耳邊耳語幾句,直聽得劉聵連連點頭。
話畢,劉循道:
「記住,一定要找些信得過的人,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
劉聵連連點頭:
「少主放心!某這就去辦!」
說罷,這才大步流星離開了劉循府。
自劉備將安民書射入城中,城中百姓對劉備的看法也開始發生了轉變,雖然大多數人還是不忘故主恩情站在劉璋這邊,但也有一些人認為誰主政都沒關係,只要自己過的好就好,而且有這種想法的人還不在少數。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劉循知道這種情況很快就會蔓延。
劉循雖然想好了對策,但為安撫民心,還是忙得焦頭爛額,每日奔走於百姓與傷員之間,對雒城民眾噓寒問暖。
劉備這邊的情況卻恰恰相反,劉備最近興緻頗好,因為雒城已經有不少人趁夜背城投降,顯然,勝利的天平已經開始向自己這邊傾斜了。
卻說這日,又經過一場激烈的攻防戰,兩軍停戰,各自收兵。忽然,從死人堆里爬出十幾名荊州兵向雒城這邊沖了過來。攻城的主將是關平,他遠遠看見這些人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分明就是自己的人。
眼見這十幾個士兵奔到雒城城門下,大喊投誠來了,請求守將放開弔橋。關平雖看的真切,卻沒有阻擋。一來,距離太遠,要想阻擋怕也來不急;二來,關平不明其意,只怕是劉備等人的安排。
城上士兵不知是否有詐,哪敢開門?忙派人去報劉聵。劉聵聽了守軍的話,急跑到城頭,令守軍速放弔橋,放這些降軍進城。
守軍雖然擔心有詐,但劉聵的號令怎敢不從?忙放了弔橋,將荊州降軍放了進來。
關平忽得心中一動,若是主公真有安排,主公怎麼可能不與我說,這些人不是真降兵吧?想至此處,不禁大怒,想不到,竟然還有叛軍。
關平飛身一步穿上馬背,直立在馬背上,抽出寶雕弓,拈弓搭箭,只聽嗖的一聲箭鳴呼嘯而過,數百米開外,一人應聲倒地,直惹得兩軍陣前一聲驚嘆。能從這麼遠射過去,還傷了人,著實是好箭法。
這當然不簡單了,凡人哪有這種膂力?關平不由暗嘆自己太過意氣,竟在眾人面前顯露道法,不知道又要平添多少因果。心中這般一想,不由更氣,忙令荊州兵返回城下繼續攻城。
不表關平率軍攻城,卻說劉聵將這十幾個荊州兵放入城內,帶了護兵走下城頭去探望這些降軍。城下百姓也很驚奇,這個時候大都是雒城人向劉備投降,怎麼反倒還有荊州兵過來投降?一時間,呼啦啦圍了一圈人。
劉聵走下城頭一見,不由大奇。原來,這些人雖穿著荊州兵的軍服,但之前都是益州兵,有些是趁夜向劉備投誠的,有些是之前投降的。
劉聵見這些兵士衣衫不整,灰頭土臉,不少人甚至還流著血,不禁訝然道:
「你們既然投降了,怎麼又回來了?」
眾人聞言默默無語,俱都低下頭來,不言語。劉聵掃視了一圈,才有一個兵士兩眼垂淚道:
「將軍,是我們錯了!劉備他們簡直不把咱們益州人當人看!不叫我們休息,白天攻城,晚上還要站崗……」
這兵士一開口,其他降兵也跟打開了話匣子般紛紛道:
「他們還派兵盯著我們,就像防賊一樣。」
「劉備他們晚上就叫我們睡在帳外,真把我們當牲畜使。」……
眾降兵士七嘴八舌地數落自己在劉備帳中的不公平待遇,沒有一個人說劉備的好話。
圍著的百姓在一旁靜靜聽著,幾乎沒有幾個人說話,眼前這些面色焦黃,形如枯縞的人用他們的實際情況將降軍的遭遇展露無疑。現在他們的話,就如警鐘一般緊緊敲打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