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舌燦蓮華
陸績被諸葛亮氣勢一迫,不由得身子一癱,朝下坐去。身子一動,靈識登時清醒過來,但為時已晚。幸好薛綜正在旁邊,眼見陸績身子下傾,忙拿手扶定陸績,才不至於陸績大失麵皮。陸績坐定胸中起伏不定,直盯盯看著諸葛亮。
眼看諸葛亮唇間微動又要開口放言,正此時,早有謀士長身而起道:
「孔明強詞奪理,歪理連篇,公績何足動怒!劉豫州是不是皇叔本就無從考證,但他是織席販履確實不爭的事實!江東諸君非是看不起劉豫州的出身微寒,看不起的是他強冒皇親的卑劣之舉!」
這一番論斷登時解了陸績燃眉之急,江東群豪亦無不暗嘆此人急才,紛紛側目視之,竟是陸績好友嚴酸。
嚴酸倒沒什麼來頭,不過此人資質頗佳,修的也是陰陽家一道,份屬陸績師弟。嚴酸眼見諸葛亮道法高明,連陸績都敗在其手下,知道自己絕不是對手,哪敢力敵?索性也不施展道法,斂住真氣,只是以言語與諸葛亮對敵,倒好似是江東仕族的代表。
諸葛亮聞言,也知道若不為劉備正身,江東仕族是絕不會與劉備結盟的,略思片刻不由笑道:
「我家主公本就是中山靖王之後,何談冒充?」
嚴酸哼道:
「可有憑據?」
諸葛亮直言道:
「沒有!」
江東群儒見狀無不欣喜,嚴酸更是心中狂喜:莫非說到了諸葛亮的痛處?當即道:
「既然沒有,憑什麼說自己是皇室宗親?不是冒充皇親國戚,又是什麼?」
諸葛亮聞言長笑一聲道:
「哈哈!嚴先生說的好,敢問先生,是男是女?」
群儒聞言無不訝然,這算哪門子問題?嚴酸更是驚訝,但他不知機鋒所在,不敢貿然出口,只得怯聲道:
「我……我當然是男的啦!呵……」
說到最後連自己都覺得諸葛亮這個問題可笑,不由得失笑。
諸葛亮輕哼一聲搖扇笑道:
「可有憑證?」
嚴酸聞言不由訝然,古時確實沒有身份證什麼的自然沒什麼憑證,可是自己是男人乃是天經地意人人都知道的事,這個還需要什麼證明?還能怎麼證明?但要非要說憑證,確實不好說,嚴酸一時無言已對,不由道:
「這個……這個……我老婆也娶了,兒子也有了,而且大傢伙都知道,這是個不爭的事實,難道先生還要來個白馬非馬說?」
白馬非馬說乃是戰國時代名家高手公孫龍所創的詭辯之術,當時諸子百家能人輩出卻莫有能對。其理論上簡單來說就是白馬不是馬。雖然白馬是馬是個不爭的事實,但偏偏沒有人能辯得過這個公孫龍。
諸葛亮長笑一聲道:
「孔明非善辯術,自然不敢效仿先賢公孫前輩。但既然先生說大家都知道你是男人,你便是男人,那麼大家也都知道我家主公是大漢皇親,皇上見面都要叫他皇叔!這,也是眾所周知,既定的事實啊!」
嚴酸聞言無以為對漲的面紅耳赤道:
「巧言令色,簡直是小兒把戲!不知孔明先生治何經典?可有大作名著於世?」
諸葛亮嘿嘿冷笑一聲道:
「尋章摘句,乃世間腐朽文人之道,怎能興邦定國?伊尹躬耕莘野(伊尹調五味作廚子,而後輔佐商湯王開闢商朝,終得道成仙——廚仙),姜尚渭水垂釣,張良、陳平之輩,鄧禹、耿弇之流,皆有匡扶社稷之能,但縱其一生也不見什麼傳世名作。我輩中人,豈可效無用書生,終日混跡筆墨間舞文弄墨,搬弄是非?」
說話間拿眼光一撇嚴酸,目中似有無數輕視。嚴酸聞言,知道自己辯不過他,哪還有話說?
正此時,只聽得一人拍案而起道:
「孔明大言不慚,未必有真才實學,強辯之詞只能為我輩儒者所笑。」
諸葛亮尋聲望去,但見一儒士裝扮的人正襟危坐,乃是程秉。這程秉確是出自道家的正統了,而且頗有天姿。諸葛亮當即笑道:
「儒者,有君子、小人之別。君子之儒,乃仁義之儒!仁者,為人;義者,利他。君子之儒,正當忠君愛國,名留後世!而小人之儒,不過是青春作賦,日賦萬言,取之有又有何用?」
江東群儒眼見諸葛亮對答如流,自是有驚有喜,驚的是此人卻是天縱其才,群儒無法抵擋,喜的是道門有這般人物支撐何愁道門不興?
眼見群儒難以對敵,忽聽得殿門一開,一將闖入:但見此將年近五旬,身堅體壯,面上一塊黑斑卻甚是醒目。
老將一入殿門登時衝破滿場肅殺之氣,但見那老將高喝一聲道:
「卧龍先生乃當世奇才,你們以唇槍舌劍待客,豈是待客之道!哼!如今曹操大軍將至,你等不思退敵良策,只知在此圖逞口舌,是何道理?」
說罷徑直走到諸葛亮跟前道:
「先生既有金玉良言,何必在這裡浪費?不如見到我家主公,再與我家主公言語。」
諸葛亮直至此時,方吐出一口濁氣道:
「諸君不識時事,相互問難,不容不答。」
黃蓋當即道:
「先生請!」
說罷引著諸葛亮朝殿外走去。
三人一行邊說邊行,那黃蓋甚是熱情,不僅解了諸葛亮燃眉之圍,更噓寒問暖。
原來這黃蓋與江東群道的想法大為不同了,首先他是屬於道門一派的,但他同時又是江東吳國太的朋友,兩人情誼深厚,大不相同。
現下他雖恨佛門逼得孫家走投無路,但同時更希望孫家兒郎可以雄霸天下,成就一代霸業。而且吳國太臨終時更是囑咐黃蓋、蔣欽一干舊友好生照料孫權,他怎能不盡心力?
眼下江東群道降聲一片,而江東佛門卻一直沒有反應,顯然是在醞釀著一場反擊,若江東發生道派之爭,怕是更難守得江東了。所以,此次諸葛亮的到來讓他看到了江東道門的希望,也看到了一個契機,或許這一關節正好可以暫緩兩派間隙,共同對敵,爭得那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