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傷離別

  聽張飛燒了橋,徐庶是又好氣又好笑,連連搖頭,卻沒有說話,只是無可奈何地看著劉備:今日費的所有心血,均付諸東流了。


  劉備搖了搖頭嘆道:


  「三弟啊!你這般做卻是失了算計啊!曹操素來多疑,你若不拆那橋他幸許被你誆到,不會追來。但你今日拆了橋,定敢來追。如今,恐怕曹軍的大批人馬將至了。」


  張飛見眾人都略帶失望之色看著自己,心中頗不服氣。


  自己本來以為天衣無縫的計謀,怎的到了他們眼裡就成了拙計?不由爭辯道:


  「他被俺一喝,倒退數里,哪敢再追?」


  劉備心道:賢弟啊,曹軍百萬雄兵豈會懼你一人之力?他所懼者,乃是軍師的伏兵重重。但這話若說了,豈不傷了兄弟的心?


  他哪忍心出口,搖了搖頭苦笑道:


  「三弟若不斷橋,曹軍恐有埋伏,定不敢進兵;如今三弟斷了橋,曹操定是料定我軍已至窮途末路,無軍而怯。


  曹軍有百萬之眾,豈懼一橋之斷?逢水搭橋便是。


  唉!眼下猶豫不得,咱們即刻就走,速去江夏與雲長、孔明匯合!」


  說罷也不理一臉黑線的張飛,起身便走。


  張飛支支吾吾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忽然想起一事,阻住劉備道:

  「大哥……等等,方才俺卻有件緊要事忘了跟您說。」


  劉備回過頭奇聲道:


  「什麼事?」


  張飛看了眼徐庶道:


  「大哥,方才俺在長坂橋上,對面有一長相英俊的道士扔過來一封信,要俺交給軍師。」


  劉備聞言神色如常,淡淡笑道:

  「三弟,既然是給軍師的,你又何必告訴於我呢?難道,你還信不過軍師?」


  張飛老臉一紅道:


  「那……那怎麼會呢?」


  說罷不由看向徐庶。


  徐庶淡淡一笑,不由連連點指張飛道:


  「你個老憨,看你平時憨厚,這麼有心計!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張飛聞言面色更紅,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嘿嘿一笑做罷。


  見張飛這個樣子,徐庶不由得搖頭連笑道:

  「還不拿來?」


  張飛聞言如獲大赦,忙拿出信雙手遞給徐庶。


  徐庶接過信,展開觀看。


  本還是笑著的臉卻眨眼間越來越難看,一種說不出的沉悶登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吸引了過去。


  劉備見徐庶臉色頗為難看,不由走上前去,看了眼他手中的通道:


  「軍師,怎麼了?」


  徐庶不理劉備直視張飛道:

  「冀德,你可記得那人相貌衣著?」


  張飛聞言知事情緊急,抓頭道:

  「那廝穿一身白袍,長得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是個小白臉子。怎麼了,軍師?」


  「白袍?」


  張飛突然間似想起什麼般道:

  「哎,對了,當時俺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那廝,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這廝了。」


  徐庶聞言,眼光一轉道:


  「冀德,你仔細想想。」


  張飛吧嗒吧嗒眼睛,想了半天卻沒半點印象,想來這張飛記人也記不清個樣子,哪能想得起來?


  徐庶突然恍然道:

  「冀德,你可記得咱們在樊城的時候,來咱們這兒勸降的蔣干……」


  張飛猛然間想起來道:

  「軍師,俺想起來了,正是蔣干那廝帶來的四個人中的一個!俺就說嗎,當時俺就覺得小白臉子沒好貨,本想一矛戳死他,但那廝說是一個故人轉交您的,俺便饒了那廝!怎麼?那廝……」


  說至此處,只見徐庶嘆息一聲,連連搖搖頭道:

  「那便不會錯了……」


  說至此處,忽便淚眼婆娑,轉臉看著一臉狐疑的劉備道:

  「主公,元直……」


  剛說兩句話便再說不下去了,忙擦了把臉續道:


  「恐怕……再不能侍奉主公了。」


  話方說完,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掃了過來,怔怔看著徐庶:這什麼信?竟能讓軍師說這番話?劉備聞言更是呆愣半晌說不出話來,更是萬萬沒想到徐庶竟會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劉備一陣恍惚,半晌才道:


  「元直,這……這是怎麼了?」


  劉備說這話的時候,徐庶忽然感覺劉備一下子彷彿蒼老了許多,不由得心中發酸,口中道:


  「主公啊!家母來信,說她現**在曹營,將欲被加害。老母手書來喚,徐庶不能不去。」


  徐庶嘆息一聲道:


  「非是徐庶不願為主公效犬馬之勞,但至親被執,庶縱使身死,亦不能不從。


  現下,主公已將至江夏,徐庶心也安穩了許多。主公有伏龍在側,相信終可成就一番霸業,可憐徐庶無此厚福……」


  話方至此處早已哽咽難言。


  劉備聽著徐庶的話淚珠子順著臉頰滾滾流下,徐庶說完,劉備不禁緊握徐庶雙手道:


  「子母乃天性至親,元直勿以備為念!待與老夫人相見后,再作打算。」


  說罷不禁緊緊握住徐庶兩臂。


  徐庶聞言更是心痛:


  「徐庶心亂如麻,就此告辭!」


  劉備聞言甚是傷離別,不禁泣道:


  「元直,且慢!待某敬你一杯濁酒,為你餞行!」


  說罷喚過左右,從酒囊中取出些許酒水,與劉備、徐庶一一斟上。


  劉備舉起酒樽,忽覺心傷,兩眼落淚泣道:


  「今日一別,相見無日。元直,且與玄德再飲這一杯清酒,以慰相知之情。」


  徐庶端起酒樽,看著清澈見底的酒水,不由道:


  「今聞老母被囚,雖瓊漿玉液不能下咽。」


  劉備聞言勸道:


  「備聞元直將去,雖龍肝鳳髓,亦不甘味。只是如今劉備勢已孤窮,恐怕再見之時,備已身首亦處了。」不等徐庶開口,劉備已將酒杯端到前胸道:「人生自古傷離別,明日之事就讓他隨緣吧。元直,珍重!」


  說罷,飲盡杯中酒,淚水也跟著傾倒而出直入口中。


  徐庶見狀口中縱有千言卻說不出來,只好抬起酒樽一口飲盡樽中水酒,劉備擦了擦淚水拜道:

  「備份淺緣薄,不能與元直并力扶正。望元直善事新主以成功名。他日戰場相見,切勿留情!」


  此話說的情真意切,徐庶感動至極,不禁道:

  「庶,才微智淺,蒙主公不棄,予以重任。今半途離道,實為孝道。主公放心,縱曹賊相逼,徐庶終身不為其設一謀!」


  說罷深深一躬,這一躬,徐庶與劉備也便就此緣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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