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酸梅湯(1)
「有那麼好喝?」夜少的鼻息在她的耳邊一進一出,熱熱的撓人心眼兒。
穆秋葉不說話,只把手裡的杯子一遞。看著那已經被咬得皺皺巴巴的吸管,夜少皺了下眉頭,還是在穆秋葉把它收回去之前叼住了它。
淺淺地吸了一口以後,夜少的眉頭蹙得更深了,穆秋葉感覺到身上的懷抱也鬆了松。
可能因為要不是她沒穿外套會凍出病來,夜少早就把這個滿身都是酒氣和勾兌香精的女人,從跨海大橋上踢下去了。
靠,這麼甜,是人喝的嗎?
「好喝?」夜少不耐地張開嘴,想要把那股廉價酸梅粉的味道儘快散出去。但是沉默了一晚上的穆秋葉突然很興奮地說:「好喝!」
連帶著很用力地點了點頭,連夜少都想發笑了。
這丫頭是怎麼了,喝醉了就這麼聽話嗎?
對上她滿懷期待的眸子,夜少只好又猛地吸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紫紅色液體一下就見了底。
這下都喝完了,她不能再喝這種香精水了吧?
果然如夜少想象中的那樣,穆秋葉不滿地撅起了嘴巴。但是那雙像小鹿一樣清澈的眼睛又瞄上了夜少手中的那一杯。
夜絕暗暗地咬牙,索性一仰脖把手裡的酸梅湯也喝了個一乾二淨。
媽的,這種廉價的沖兌飲料,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喝一次。
「庭均哥哥以前最喜歡喝這個。」
「你說什麼!」
隨著一道漂亮的弧線划落至橋下,穆秋葉心心念念的酸梅湯,就連湯帶杯子一起餵了大海。
「你幹嘛?」少女特有的嬌嗔,撓得他心裡一動。
但是一想到自己為了不讓她喝這種路邊攤而委屈自己,可竟然是破壞了人家的懷念。
夜少就氣不打一處來,感情你丫是來這兒懷念野男人了是吧?
「穆秋葉!」
耳邊突然炸起的怒吼把穆秋葉嚇得直縮脖子,那種垂死小白兔的感覺又冒出來了,隨時都可能被一把抓住要害,然後嗚呼喪命。
不得不說,有時候,兩個人一旦碰上就是相生相剋的命。
不過是一個屬狼,一個屬兔。
但是誰又能否認,相生相剋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相依為命呢?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背後的這個男人會不計條件代價地保護她,也只有他,會在她被外界傷得體無完膚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一處得以安身立命的小窩。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麼,但是明白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地陷落了進去。
「怎麼了?」
被這殺氣騰騰的語氣嚇了一跳,穆秋葉帶著一點驚訝,小心翼翼地看著夜少。然而與此同時,夜少也在看著她。
她不知道哪又惹了這位陰晴不定的夜少爺,微微揚起頭,就是那沉得不見底的棕眸。
穆秋葉看到,那片深色的大海上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說不清楚是憤怒還是情慾什麼的。
夜少瞪圓了眼睛剛想發脾氣,一看見穆秋葉那種楚楚可憐的小女人樣子就消了所有的氣。她身上的氣味已經被海風洗滌得很淡了,只留下一點點上好的桃紅葡萄發酵后的氣息。
她的嘴巴也紅紅的,出門前塗的一點櫻桃味唇膏早就掉了顏色,現在的紅色,是被酒精熏陶過後的醺紅色,像是緬甸產出來的天然血紅碧璽,光澤誘人,而富有活力。
夜少感覺那股紅色的火焰,就要從她的內部噴薄而出了。
於是出其不意地吻上去,用自己的唇封住了那躁動,將小小的紅焰火全都吞入了腹中,用舌頭反覆揉捏。
太甜了。
完全不同於剛才酸梅湯的齁甜,這種感覺是一種帶了無盡后味的甘甜。像是陳釀多年的甜曲,甜蜜芳香,又帶著一股地中海農莊的醉人葡萄果香。
夜少真是愛死了這種味道。
想要久久地索取,直至枯竭。
穆秋葉本來是昂著頭有些心虛地準備承受夜少的怒火的,但是突然被這麼沒有預料地一吻,她整個人都有點兒傻了。
只是唇被封住的剎那,腦子裡轟地一聲就一片空白了。
兩耳里也是轟隆隆的,分不清是遠處的海浪聲,還是鼓膜里因為神經緊張而產生的重振。眼前是男人深情的俊顏,背後的海風一波一波地席上來,吹得穆秋葉身體有些發麻。
她只感覺到自己被含著嘴唇,輕輕地吮吸,從嘴上的暖意一直延伸到整個身體。她的背後,竟微微地滲出汗來,加上這風一吹,頭就更暈了。
然而夜少卻不打算放過她,只舌尖一撬,就毫不客氣地伸了進來。
穆秋葉的身子軟得幾乎要昏厥過去,但是腰上被一股強力一托,然後就依著夜少站住了。
肩上的那隻手很熱,幾乎是貼著她大半部分裸露的肌膚了,灼熱的溫度像是燎原,那股火就從她的上半身蔓延了開來。
然後,那灼燒就從後背慢慢地往下挪,鑽進了禮服的下面,開始一點點地往上掀。每一個動作都那麼溫柔舒緩,像是往她的經脈里一點點地推某種媚人的葯。
天哪!這可是在橋上。
穆秋葉可不想出現在第二天的八卦新聞頭條上。
於是氣喘著拉開夜少已經近乎伸進她胸衣里的手,及時制止了他進一步「犯罪」的動作。
夜少有些不滿地看著一臉慌亂的小女人,感覺自己的春心蕩漾就像被潑了一盆透心涼的海水,通透到底。
「怎麼了?又不能呼吸了?」夜少惡聲惡氣地說。
穆秋葉語塞,看到馬路上的車水馬龍,有些車開著明晃晃的大燈,光線晃過她的眼睛,像是利刃,割破了什麼,記憶就如遠處還爭先恐後拍打著礁石的水花一樣,紛紛涌了上來。
「Hi,又見面了。」
「你玩兒到我的頭上,還想全身而退嗎?」
「告訴我你的名字。」
「什麼?」
……
「穆秋葉,肅穆的穆,凌楓秋葉的秋葉。」
「跟我結婚!」
……
男人厲聲的威逼好像還在昨天,自己也不是那個需要跟各種女人鬥智斗勇的「夜少的女伴」。
「穆秋葉,你可真行!」
夜少咬牙切齒地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就放開了懷中的穆秋葉,留她一個人在原地錯愕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
穆秋葉不知道,到底是她的抗拒還是沉默,徹底地氣炸了夜少。
居然能讓他轉身就走,而且還不帶半分留戀地。
穆秋葉看見,在橋上昏黃的路燈下面,那拉得長長的黑影子里,籠罩著的,是陰霾到極致的氣息。
他們之間沒有信任,也沒有妥協,難道這就註定了只能是一場無疾而終?
……
媽的!時時刻刻地想著那小白臉。姓許的有這麼好嗎?
已經是後半夜了,或許,更接近凌晨?
天空中,厚厚沉沉的雲霧開始集結,漸漸地全都盤踞在一起,籠罩在城市的上空,低頭俯瞰著在這片天空下寄居的浮世眾生。
整座大橋上,都是這種連一點點霧氣都穿不透的路燈,黃黃地,照得人的視野也變得一片暈黃。
看著那挺拔的身影越走越遠,穆秋葉的心裡竟然沒來由地一陣緊縮。
他又要把自己一個人丟在這種叫天不應,哭地不靈的地方了?
不知道怎麼的,自尊心爆滿的穆秋葉就低下了頭,沒有焦距的眼睛恍惚地看著自己同樣被拉得很長的影子,有一絲水潤幾乎就要衝破了最後禁錮,飛涌而出了。
「啪!」
一件衣服從前面飛過來,準確無誤地正中穆秋葉的腦袋。她下意識地抱著它,把它從頭髮上捋下來,范思哲男裝。
「……」
抬起頭正對幾米以外怒視著她的夜少,他雙手插兜,筆直地靠在橋的護欄上,黑色的短髮在風中輕揚著,偶爾,還帶出一絲銀亮。
夜少這麼年輕,也會長白髮?
不管怎麼樣,事實證明,尊嚴這東西就應該是拿來喂狗的。
我靠……
一吸鼻子,裡面的糊狀黏稠物才沒能堂而皇之地落下來。
為了身體健康,穆秋葉還是沒臉沒皮地把外套穿上了。要尊嚴有什麼用?反正在夜少的面前,叫「尊嚴」的這東西,早就跟她沒有一毛錢關係了。
夜少依舊是站在不遠處,就像剛剛見到他時的那樣。
玉樹臨風,人模狗眼,似笑非笑,簡直百分百欠揍!
夜少,你用得著這麼狠嗎?
甩下她一個人以後又回來看笑話,好歹她也是個女人啊。憐香惜玉憐香惜玉你懂不懂啊!阿嚏!
真的,好冷。
「你到底要不要回去?」
當那輛黑金色的跑車穩穩地停在她的面前的時候,距離出了酸梅湯小店上橋去透風,穆秋葉已經在海邊吹了足足半個小時,凍得她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不帶顫音的話了。
穿晚禮服還沒有多餘的錢打車的女孩子們,果然傷不起!
車窗被搖下了一小半,那張異常欠揍的臉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但是更為搶眼的是,從車窗里伸出的那根如剛剝蔥白的手指頭,比那些未出嫁的小閨女的手指頭還白,沒拈過針沒穿過線的。
穆秋葉也不知道夜少是怎麼保養的,竟然可以那麼細嫩。然而它只朝著穆秋葉勾了勾,她就二話不說,直接拉開車門就鑽了上去。
這個時候還講什麼自尊心,什麼最後的尊嚴,對於穆秋葉來說,就都是狗屁。
因為只有解決溫飽,才是人生的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