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撞槍口上了

  藍月想起,第一次見藍宇森的時候,她才十三歲,是個下雨天。


  那天藍月剛被封翊耍了一頓,淋了半天雨,心情非常差,回來藍宅,看到有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原本可以相安無事,藍月著急換衣服,進了電梯已經上到了二樓。


  可惜不知道是藍宇森運氣太差,還是藍月太背,家裏的貓忽然從窗戶上竄了下來,跳到茶幾上,打碎了藍宇森麵前的咖啡杯。


  藍宇森第一次來藍宅,被這富麗堂皇的地方嚇得有些拘謹。


  客廳沒有傭人在,隻有藍宇森一個人。


  藍宇森看到麵前的咖啡杯碎了,褐色的咖啡全往地上的高級白色地毯上流,下意識地撈起旁邊一件舊白T恤去擦,怕弄髒了白地毯。


  誰想就這麽個小動作,撞槍口上了。


  那白T是封翊的,被她大小姐當睡衣穿,寶貝得誰都不能碰,連髒了都是自己親手洗。


  站在二樓電梯口的藍家四小姐聽到一樓客廳的聲響,隨意往後一瞥,忽然大叫著從電梯一旁的樓梯上跑下來,沒踩穩,撲通摔了下去,就這樣把腿給摔骨折了。


  一般人摔跤了會趴在地上痛得起不來,可是這藍家四小姐卻是個怪胎,居然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衝了過來,搶下藍宇森手上的那件舊白T恤。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藍月搶下白T,緊張地檢查,發現白T此刻已經被咖啡染了一道道褐色的痕跡,衝上來就要和藍宇森拚命。


  等到家裏大人和傭人都出現的時候,藍四小姐已經順利地把藍宇森的臉抓花,而她自己也被抬著送去了醫院。


  隔著這份仇,那個時候整整五年,藍月都是拒絕和這個哥哥說話接觸的,一直到父母出事之前,她和他都像個陌生人。


  良久,藍宇森一直沒有出聲。


  就在藍月尋思著,自己還是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藍宇森忽然毫無征兆地開口:“安心可認識藍正東?”


  藍月心口抖了抖,後背緊張得發僵,手心爬滿汗水。


  藍宇森知道她找茅伯查五年前車禍的事情了嗎?


  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藍正東是誰?藍總的家人?”


  “沒什麽。”藍宇森寵溺地伸出手,摸摸藍月的頭發:“以後別叫我藍總了,和我四妹一樣,叫我哥哥吧。”


  藍月壓下心裏的疑慮,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咧開嘴,甜甜地叫了句:“藍大哥。”


  藍宇森麵上帶著笑,心口卻發堵。


  那個曾經總是對他張牙舞爪,後來做什麽都依賴他的女孩,已經死了。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這頓飯,吃得還算不錯。


  粵菜雖然清淡,但是手藝好,做出來滋味還是不錯的,特別是他們的海鮮,不像日本菜,一味的生吃,而是各種水煮煎炸,其實藍月心裏沒那麽反感。


  吃完飯,藍宇森還是紳士地將藍月一直護送回了公寓。


  這棟公寓樓是L&L的公司宿舍,挺多同事都住在這裏,蔣舒舒就是其中一員。


  藍月下車後才發現蔣舒舒正從後麵走過來,她自然也看到了藍月。


  藍月看了下已經走遠了的車尾,確定蔣舒舒並沒有看清藍宇森,客氣地和蔣舒舒點點頭,一起去等電梯。


  蔣舒舒住八樓,和公司另外一位設計師住一起,藍月住九樓,因為職務不一樣,公司安排她自己一個人獨住,而她的助理周周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也被安排在她隔壁,好相互照應。


  藍月最怕蔣舒舒那張聒噪的嘴,盡量低頭看手機不說話。


  蔣舒舒可不管,親昵地攬著藍月的胳膊,笑嘻嘻地說:“穆學姐回來啦!今天時間還早,要不去我家坐坐?我今天做了幾款小點心,你來嚐嚐。”


  藍月長腿跨進電梯,按下樓層號,禮貌地回答:“下次吧,剛剛出去吃飯有點吃撐了。”


  蔣舒舒沒有聽出藍月口氣中的疏離,按下樓層號後,有些興奮地抓著藍月的手:“沒關係,來玩兒嘛!”


  藍月微笑,不著痕跡地掙脫被拉著的手:“還是下次吧,我今天有些累了。八樓到了。”


  “好吧!”蔣舒舒吐吐舌頭,親昵地和藍月告別。


  電梯門關上,藍月的笑容瞬間垮下來,每天這樣做戲假笑,臉上肌肉好累。


  進了公寓門,踢掉鞋子,癱在沙發裏再也不想動。


  忽然包裏的手機震動,藍月勉強打起精神,爬起來,翻開包,將手機掏出來,又癱回去。


  握著手機解鎖屏幕,點開微信,看到了茅伯發過來的照片。


  點開逐一查看,藍月滿意地看著這些照片,嘴角勾起一絲邪魅,微微上揚的眼角更顯嫵媚。


  她抓著手機打了幾個字發出去,然後將照片全部刪掉,丟下手機,用手挽起頭發,去浴室衝涼。


  第二天是周末,藍月沒有工作安排,早早起了床,穿上黑色正裝,帶著大框墨鏡,自己開車,去花店選了三束花,往郊區開去。


  下車的時候看到車裏有一頂周周的鴨舌帽,順手戴在了頭上,打開車門,把後排座位上的三束花抱了出來,往山上走。


  天氣不錯,陽光明媚,漸漸接近秋天,西伯利亞的冷氣流已經蠢蠢欲動,空氣裏似乎能夠聞到一絲涼氣,尤其是這墓地。


  藍月站在父母和女兒的墓碑前,紅著眼眶。


  從五年前開始,她從來不過生日,因為她生日那天是父母的祭日。


  而今天,正好是這樣的日子。


  藍月跪在父母麵前,哽噎無語。


  她凝視著父親的相片,伸出手摸一摸。


  冰涼的墓碑,涼意沁入指尖,和周遭的烈陽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就是死亡。


  忽然,藍月聽到腳步聲,慌亂擦了把眼淚,躲進旁邊的灌木後。


  來人居然是封翊。


  封翊抱著一束滿天星,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另外一隻手上拎著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走到墓前,先是看到那三束花蹙了蹙眉,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將手裏的花放到藍月的墓前,細細端詳著藍月的照片,神情有些悲傷。


  大概一分鍾過去之後,忽然走到藍爸爸的墓碑前,毫不介意地坐了下去。


  藍月躲的這個角度看不到封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好像在開酒瓶,然後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兩隻高腳杯,每杯倒了半杯,醒醒酒,放在了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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