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綁架了他
「張,張司長?」潘蓉起身,忙微笑道。
張政走過來,笑著說:「幹嘛這麼客氣?」說著,他示意潘蓉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邊。
「來複查?」他問。
潘蓉點頭,卻問:「你怎麼會過來?這個點——」
他明白她的意思,這個時間點正是工作時間。
「我媽住院了,我今天請假過來陪她。」他說。
「什麼病?」潘蓉問。
「做了個小手術,我正好最近比較清閑,恰好她又比較愛抱怨,說生了我這個兒子沒用什麼的,所以,我就過來了。」張政說著,有點無奈的樣子,潘蓉笑了。
「可能,是因為手術的緣故吧,手術會讓人的心情變得不好。」潘蓉解釋道。
「你,當時也是一樣嗎?」張政問,還沒等她回答,他笑了下,道,「我想,你應該不會,畢竟,你,結婚了,那時候。」
潘蓉苦笑了下,不語。
是啊,當時她一點都沒覺得害怕或者心情煩躁,因為夏雨辰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而現在——
「其實,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潘蓉望著他,道。
「我又在不知不覺間做了什麼好事嗎?」他含笑問道。
「是,我的病,我想,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她說著,並沒說下去。
「沒什麼,我也沒幫到你。」張政道。
潘蓉笑了下,沒有再說話。
「哦,你最近還好嗎?怎麼氣色有點不精神?是不是因為工作太忙了?」他突然問。
「還行吧!」她說。
「呃,既然我們難得遇見,不如去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咖啡?」他說。
「你不用陪你母親嗎?」她問。
「我現在是放風時間。」他笑了下,道,「你的檢查報告,是不是還要一會兒?」
「嗯,那我們,去喝杯咖啡好了。」潘蓉說著,兩人起身。
住院部附近有一家咖啡店,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坐了好一會兒,兩人閑聊著。
「出了什麼事嗎?」聊了會兒,張政問。
潘蓉對他笑了下,有點局促,勺子在咖啡杯里攪動著。
他不語,看向窗外。
院子里的急救車呼嘯而過。
「呃,其實,我說謝謝你,是真的。」潘蓉道。
「我說,我沒幫到你,也是真的。真正幫你的,是夏雨辰。」張政道。
潘蓉看向窗外,也許是因為和張政這種熟又不熟、生又不生的關係,又或者是從認識之初開始就有的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讓潘蓉突然想在他面前傾訴起來。
她,需要一個聽眾。
「我,我覺得,我好像——」她說著,情緒不禁有點激動,眼眶噙滿淚水,轉頭看向窗外。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著,遞給她一張紙巾。
她有點尷尬地笑了下,擦去眼眶裡的淚,又看向窗外。
「我好像,我好像綁架了他一樣。我,」她說著,又看了他一眼,低頭抓著咖啡杯,盯著杯子里的液體。
「當初他說結婚的時候,我就應該拒絕,如果我拒絕了,現在就不會這樣,我——」她說,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可是,我太自私了,我這個人,其實很自私,我,真的很自私,只想著自己,想著自己要得到什麼,根本,根本沒有去想他要什麼。我明知道他那麼愛方曉悠,我明知道他馬上就要向方曉悠求婚,我——可我還是,利用了他,我——」
「你,做的很正常,沒什麼錯,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張政道,說著,他喝了口咖啡。
潘蓉愣住了,盯著他。
「你不覺得我這樣很自私嗎?」她問。
「沒有,你只是得到了一個機會而已,而且,為什麼你不答應呢?如果你不答應他的話,你現在會更後悔更自責。」張政倒是很平靜,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一樣。
「為什麼會,自責?」潘蓉問。
「因為,呃,」他放下咖啡杯,注視著她,「你對他的感情,就比如像什麼呢?就像,呃,他在你的眼裡是非常好的一件東西,你一直看著這個寶物,可你從來都沒有擁有過。如果不能擁有的話,你永遠都不知道這寶物有多麼好,以後就算是你遇到更好的寶物,你也會拿來和它比較,永遠都會覺得沒得到的那一件是最好的,永遠都會在遺憾之中。你對他的感情就很像是這樣,所以,你需要一個機會去真正感受他是不是你的寶物。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完全沒錯。」
見她盯著自己,張政笑了下,道:「抱歉,我打斷了你的話,你繼續說,我今天帶了耳朵來。」
潘蓉低頭不語。
「所以呢,你為什麼突然,這樣想?這樣懷疑自己?」他問,「出了什麼事嗎?」
她沉默了片刻,抬頭看著他,道:「這兩年,他,他一直不快樂,我看的出來,儘管,儘管他可能不想我擔心或者影響我的治療,他掩飾著他的情緒,可是,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我認識他二十幾年了,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的每個表情代表著什麼想法,我都知道。」她說著,頓了下,「有時候,我情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情願自己不那麼了解他,不那麼,愛他——」
張政不語,只是聽著。
「可是現在,我感覺,自己像是綁架了他,我感覺是我讓他這麼不幸福,是我——」她說著低下頭。
一隻手,輕柔地覆蓋在她的手上,潘蓉抬頭看去。
「你,真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我,沒有看錯!」他微笑道。
四目相接,潘蓉一時間有點走神。
可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忙抽出自己的手。
他收回手,笑了下,道:「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做?」
她沒有回答,反倒是問他:「你和你妻子,我的意思是ex,你們離婚的時候,你有沒有難過,或者你有沒有想著挽回什麼?」
他認真思考著,搖頭。
「為什麼?」她問。
「因為我知道當時不管做什麼都沒有用,我沒有她想要的,我想要的她也不能給我,所以,就乾脆分開好了,免得耽誤大家的時間。我們是很友好地離婚的,後來她再婚的時候,我還去參加過婚禮。」他很輕鬆地說。
潘蓉很驚訝。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想清楚再做,不要讓自己後悔,人的一生,沒有太多時間留給你後悔的。」張政道。
那一天回到家裡,母親忙問潘蓉的檢查結果,潘蓉便把結果交給母親,母親立刻拿起老花鏡來看。
「好多了,是嗎?」母親驚喜地問。
潘蓉點頭。
「你怎麼沒精神?這不是好事嗎?」母親說著,取下眼鏡,道,「我得趕緊給你婆婆打電話,她下午還打電話問我有沒有檢查結果呢!」
潘蓉不語,靜靜躺在沙發上。
耳邊,是母親和婆婆講電話的聲音,兩個人聽起來都很開心。
「蓉兒,你婆婆要和你說話——」母親叫道,潘蓉擺手,母親便對婆婆說,「可能太累了,睡著了。」接著,兩個母親已經開始在討論第三代的問題了,潘蓉上樓關上門,倒在自己的床里。
這時,夏雨辰的電話來了,她一看,卻沒有接聽。
她該怎麼面對夏雨辰?
母親敲門來了,問她為什麼不接夏雨辰的電話。
「辰兒在那邊擔心你呢,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母親坐在床邊,道。
潘蓉拿著枕頭捂住腦袋,母親只好出去了。
從岳母那裡,夏雨辰得知潘蓉的情況一切都好,心裡也放鬆了很多。
但願潘蓉能早點康復,這樣的話,就算是和她提出離婚,他也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心情好了,就想著給方曉悠打電話約會,可方曉悠說自己正在整理行李準備搬家。
「那你等著我,我今天早點下班去接你。」夏雨辰道。
方曉悠便答應了他,繼續整理。
一箱子又一箱子東西,正在被她認真打包著。
可是還沒有等來夏雨辰,譚鴻宇來了。
她背對著他跪在地毯上整理書籍,看著她的背影,他的雙手緩緩抬起來,向她伸過去。
那一刻,他好想將她擁抱在懷,好想留住她。可是,手指在距離她的背還有一厘米的時候停了下來。
終究,他還是做不到!
他苦笑著嘆了口氣,將手收了回去。
她聽到他的聲音,回過身問:「怎麼了?」
他搖搖頭,笑了下,站起身。
這些年,她對譚鴻宇的了解也多了。在她的眼中,他就是一個鄰家大叔,有時候是自己的老朋友一樣。和譚鴻宇在一起,她總是會感覺很安心,沒有芥蒂。不管是高興還是悲傷,她都會很隨意地說出來,而他總是很安靜地聽著,等她講述完畢,他才會發表他的看法——他,是個很好的聽者。然而,經過那一晚,這種感覺,突然從她的心裡離開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和譚鴻宇相處,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可是,有時候想起這些年和譚鴻宇在一起的種種,那一晚的事,好像又彷彿沒有發生過一樣。
曾經,她不止一次地想過,在將來和夏雨辰在一起之後——如果有機會在一起的話——她一定要將自己心裡想的和實際做的一切都告訴他,不管他樂意聽還是不樂意聽。可是,當她真的面對他的時候,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