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忍不住就找她
許主任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兩個人誰都不說話。許主任望著夏雨辰，飲著茶。
夏雨辰的兩隻手在腿上交叉著，他轉頭看向窗外，視線卻被那幾株高大的雲杉擋住了。也許，自己這麼多年，就是被那樣的雲杉擋著，看不到遠處，即便是有陽光要照耀到身上，也完全被擋住了。
「主任，這件事，請讓我好好想想吧！」他的視線轉回來，對許主任說。
許主任不明白，這還有什麼好想的？那個未婚妻，不是你的青梅竹馬嗎？而且，省長都答應給你升職了，這個辦公室主任做上幾年，給你一個外放，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你還要想？
這麼想著，許主任卻是滿臉笑容，應道：「那是，好好考慮，畢竟是你的大事。」
走出了許主任辦公室，夏雨辰的腦子裡亂糟糟，他沒有直接回自己辦公室，卻是走到了露天陽台上，扶著欄杆望著遠處。
雖然還沒有到中午，天氣已經熱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口袋裡，想找一支煙，卻沒有找到。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帶那東西了，那是多久不抽煙了呢？記不得了，好像是認識她多久，煙就離開了多久吧！人家都說戒煙很難，從他的經歷來看，一點難度都沒有。可是，要將一個人從自己的生命里抹去，竟然那麼難，好像自己的生活里到處都是那個人的影子。
他望著遠處，陷入了深思。
今天許主任約談，應該就是徐省長的意思。難道說，一切都像外公說的那樣，徐省長想要通過和本省政客聯合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在那麼多實力派裡頭，姚省長是需要重點考慮的人選，而譚家也是重量級的。當初夏雨辰進入省政府擔任徐省長的秘書，完全是因為他的背景。這三年，徐省長對他也是恩重如山，給了他許多機會，這對於他將來的發展都是極有好處的，因此，夏雨辰對於領導的提攜從來都是感激的。
眼下，這場聯姻既是夏、姚兩家的聯合，這個時候又加進了徐省長的意願，這就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起來。或許，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只不過當事各方沒有提早說破而已。可是，當這些大人物為未來設計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那個被當做棋子的人的想法。或許他們考慮過，他們認為這個棋子絕對不會對這場安排有異議，因為他也是直接受益人。試想，在政壇拼打的人，有誰不想飛黃騰達？像他夏雨辰有這麼得天獨厚的條件，恐怕睡覺都會笑醒的。
然而，這個幸運兒在循規蹈矩生活了二十幾年後，突然想要尋找另外一種生活，那種生活降臨到他身上才幾天，又重新走了那看似繁華的大道。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走這條路是什麼感覺。
想想這些日子的生活，他的臉上只有苦澀的笑容。如果這輩子剩下的幾十年每天都是這樣的話，那會是什麼感覺？恐怕，他就只有做工作狂了。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小舅譚鴻宇。
自從那天之後，他就沒有見過小舅了，不知道有什麼事。
「有空嗎？」小舅問。
「還在上班。」
「晚上到我這裡來，可以嗎？」小舅問道。
「是有什麼事嗎？」夏雨辰沒有回答，反問。
方曉悠那件事，讓他和舅舅之間多少都有了嫌隙。
「沒事，我們聊聊。」舅舅說。
「改天可以嗎？今天——」夏雨辰拒絕了，他現在還沒有思想準備和舅舅見面，因為他知道見面之後不可避免地要說那晚的事。
「你們不是都分手了嗎，何必為那件事耿耿於懷？」譚鴻宇一針見血，說道。
「和那個無關！」夏雨辰的聲音很平靜，心裡卻完全不是那樣。
「你什麼時候變成這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了？不就是一個女人嘛，至於這樣？」譚鴻宇道。
「不說了，我還有事，先掛了。」夏雨辰不願意再和舅舅談論方曉悠。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想要什麼結婚禮物，跟我說！」譚鴻宇說完，先掛了電話。
從舅舅的語氣里，夏雨辰明顯聽出了他對自己的鄙視，因為舅舅完全是那種嘲諷和鄙夷的口氣。
或許，舅舅是整個家族裡唯一一個可以這樣嘲笑他的人吧！
夏雨辰拿著手機，翻出了她的號碼和照片，想要給她打電話，手指有好幾次都要觸摸到了發射鍵，卻還是沒能按下去。
懦夫，他就是個懦夫，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懦夫。
可是，許主任說的那番話，他到底該如何應對？
他走回辦公室，正好李妍拿著文件過來找他簽字。
「這個，不是該許主任簽的嗎？」夏雨辰從李妍手裡接過文件，問道。
「夏主任，您忘了，從這周開始這方面的都歸您負責了！」李妍面帶微笑，答道。
「哦，我最近腦子有點亂。」夏雨辰說道，低頭把文件仔細閱讀了一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夏主任，您，您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李妍大著膽子，問道。
其實，不止是這幾天，他很長一段時間都這樣了，李妍的觀察到了，卻是不知道原因。她很想問他，然後幫他，即便是幫不到，能讓他說出來也好啊。
他的手停住了，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又低頭。
還是不願說啊！李妍在心裡嘆息。
「你有愛的人嗎？」他再次抬頭，突然問。
李妍愣了下，不過立刻就恢復了笑容，卻說：「有，只不過是暗戀啦！」
「那很苦啊！」他嘆了一句，「明明愛著那個人，卻是沒有辦法表達，真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
他不知是在說李妍，還是在說自己。
「其實，暗戀也不是很苦。」李妍說，夏雨辰不解地望著她。
「只要他開心，自己就開心。一心念著那個人，盼著他好，真的是很甜蜜的事。要是能和他說說話，就會讓我高興好幾天。」李妍說道。
「這樣也好啊！至少有個寄託！」夏雨辰嘆道。
李妍看著夏雨辰失神的樣子，一個不該有的想法突然躍出腦海：難道說夏主任在暗戀什麼人？
「夏——」她還沒有叫出他的名字，他就把文件遞給了她。
「我記得你什麼時候給我介紹過一個西點店，真的很不錯嗎？」他問。
「啊，是的，真的很好！」李妍趕緊說。
「好啊，改天去試試看！」他說，就將視線轉向電腦。
李妍一看他這樣，就說了「再見」走了出去。
這兩周，方曉悠天天都是單位和醫科院兩頭跑，因為醫科院那邊的實驗項目也開始了。現在還是初始養動物階段，她每天去的任務就是把買的水果打成果汁，然後給那幾十隻實驗小鼠灌進去。以前她沒有怎麼做過動物實驗，因此光是灌胃這一道簡單工序，她就練了好些天才熟練的。這些工作還是簡單的，她只要每天按時過去就行了，只不過幾十隻老鼠灌下來也要一個多小時。幹完活，她就趕回單位了。
實驗室進入正式運轉，不管是儀器還是試劑，都購買的很多，基本每天都會有發票到她手裡，因此，在單位里，也是樓上樓下，這個院子那個院子的跑。這樣忙碌著，也就讓她從失戀的悲傷情緒中慢慢走了出來，同時也讓她可以平靜地思考自己和夏雨辰的事。
就在許主任給夏雨辰談過話之後的那個周五，夏雨辰和姚靜說自己和同事有事，就沒有去姚家。
他一個人在辦公室待到九點多才開車離開，沒有回家，卻是去了方曉悠單位宿舍。
她那個宿舍樓，他從來都沒有去過，還是和廖飛聊天的時候打聽出來的。那天和廖飛一起打球，廖飛就說起方曉悠，說她住的那個環境不好之類的。可是，老爸問起方曉悠的時候，她卻說一切都好。
夏雨辰把車子停在院子里，在宿舍樓管理員那裡問了方曉悠的宿舍號碼就上去了。他以為她在，所以站在門口好幾分鐘都沒有進去，甚至還想轉身離開。
「請問你找誰？」就在夏雨辰要走的時候，薛麗的男朋友突然打開門，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口就問了。
夏雨辰愣了下，他不知道對方是誰，他忘記了方曉悠住的是雙人宿舍。
「你是誰？」他反問對方。
薛麗的男朋友聽著夏雨辰語氣很不友好，也不高興，說道：「你要是不找什麼人，就請離開！」說完，就關上了門。
「你幹什麼？」夏雨辰一隻手推著門，對方沒法關上。
「方曉悠在不在？」夏雨辰也不回答，問道。
薛麗男朋友這才鬆開手，把門打開。
「她還沒回來，你是要等還是要我留話給她？」薛麗男友問。
夏雨辰聽對方說話的口氣，好像和方曉悠很熟的樣子，心中不免生氣，也不回答，就推門走了進去。進去才看見是兩張床，中間還掛了一根鐵絲，上面有布簾，他這才想起來方曉悠說過的兩人間。
「不了，我等她。」夏雨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