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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捨不得讓她痛

  他這才將視線轉移到她的腳上,從藥箱里拿出紗布輕輕擦著她腳上的土。


  突然,他又起身,從後備箱里取出一瓶礦泉水,打開了瓶蓋倒在紗布上,溫柔地擦著她的腳。


  不管他怎麼小心,畢竟路燈不能讓他完全看清她的傷,濕乎乎的紗布總是難免會接觸到她的傷處,她沒有再叫,咬緊牙忍著。


  他把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


  河邊的風總是那麼大,吹亂了兩個人的頭髮。


  她抬起頭,望著他,一聲不吭。


  「都多大的人了,怎麼做事還是不過腦子?」他不停地怪怨她,她的心裡卻是甜甜的。


  「你是不是捨不得我受傷啊?心疼的話就直說嘛,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嘴上不說,其實心裡不知道多難受,是不是?」她的表情似乎極為得意。


  他停下手,盯著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噯,拜託啊,你可不可以正常一點?」


  「你才不正常!」她嘟囔道。


  「噯,世上有幾個人是自己受了傷,還在那裡臆想別人怎樣怎樣的?我看你不是腳傷了,是腦子傷了。我有時候真想把你的腦袋砸開來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真受不了你!」他說道。


  說著,他還是繼續給她的腳上擦藥水清洗。


  她笑了,望著河面上倒影的燈光以及來往的船隻。


  偶然間他抬起頭看見她臉上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嘆道:「你這個傻瓜!」她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依舊望著河面。


  「你看這河水,不管幾千幾萬年,不管它身邊都是什麼人在生活在走過,它總是一往無前,從來都不會因為人或者別的什麼而停下自己的腳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或許只有河水這樣的自然之物做到吧,你說是不是?」她靜靜地說著,臉上依舊是那樣平靜的笑容。


  她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麼,可是,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和他有關。


  儘管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讓他這樣不鎮定,可是她沒有開口。不知是因為她內心依舊存在的那點不自信呢,還是因為別的,她始終沒有問他,只是說了這麼一段話,希望能緩解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停下手,看著她,過了一會才說「你以為自己是哲學家嗎?說這種深奧的話。」


  她看了他一眼,笑了,說:「不懂就說不懂,幹嘛這樣說我?嫉妒啊?」


  「去,嫉妒你?那我還不如一頭栽進河裡淹死算了,活在這世上有什麼意思?」他說。


  「好啊,那你現在跳吧,我看你有沒有那個膽子!」


  「死丫頭,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就這麼狠心?」


  「沒好處就不能支持你幹了嗎?我啊,向來很體貼人的。既然你覺得活著沒意思,我就給你指條路,讓你儘早脫離苦海,也省得一天到晚看著你煩!」她說著,望著遠方。


  他突然用力捏了下她的腳腕,她慘叫起來。


  「夏雨辰,你還真下手啊!人家只是跟你開玩笑嘛,幹嘛那麼認真?痛死了!」她一邊揉著腳腕一邊怪怨道。


  「我告訴你,你記住了,我要是死了,也會拉著你一起去的!所以,為了你自己考慮,以後還是盼著我好好活著。」他說著,收拾著藥箱。


  「幹什麼要拉上我啊?」


  「沒聽說過嗎?生不同床死同穴,不對,我們同床了,那也要死同穴。」他說道,不經意看了她一眼,她卻是像要把他扒了皮一樣的眼神,「還有一種說法,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你閉嘴,少說這種死啊活啊的話了,再說一次,我就咬死你!」她打斷了他的話。


  夏雨辰啊夏雨辰,你既然和我有同樣的心,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難道那句話就那麼難以啟齒嗎?


  她如此想著,神情哀傷的望著遠方。


  他握著她的手,攬住她的肩膀。


  「今晚,我們不要回家了,好嗎?」他說。


  「難道我們要坐在這裡凍死嗎?」


  他捏了下她的鼻尖,說道:「要是回去了,就沒法這樣抱著你了。我想和昨晚一樣抱著你。」


  她抬起頭看著他,他的眼神里是什麼意思,她很清楚。


  其實,不知為什麼,她也好想和他在一起,一刻也不願分開。


  可是,夏叔叔他們知道她和他在一起,要是晚上不回去的話,他們會怎麼想?

  「還是不要了吧!到時候我們怎麼和你爸媽解釋,萬一——」她說,她還是害怕的,害怕他父母知道他們的事。然而,有那麼一瞬,她也想讓他們知道,那樣的話,或許他們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交往了,不用像現在這樣躲避。唉,還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要惹麻煩了!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他親了下她的額頭。


  她的臉又變得滾燙起來,因為擔心被他看出她內心的想法,她還是低下了頭。


  他不願再去想自己是如何被韓蕊設計的,不願去想自己怎麼就犯了那麼嚴重的錯,不願去回想過去那些荒唐的生活,只想和身邊的人安安靜靜地度過這個不平靜的夜晚。


  時間一點點流逝,時不時地有車子從他們的車邊經過,兩個人卻全然不知,只是緊緊偎依在一起,望著河面。


  如此靜謐的夜晚,夏雨辰的腦袋也平靜了下來。


  他回想著自己的感情經歷,那些回憶里有姚靜,有像韓蕊這樣和他只有肉體關係的,還有最後出現的身邊的這個傢伙。


  似乎從來都沒有一個時刻像今晚這樣讓他思考自己的過去和未來,他想要什麼?現在走的這條路,果真就是自己的選擇嗎?他的生命,似乎就是為了這樣一條路而設計的,如果放棄這條路,他還能做什麼?而要繼續走下去,他太清楚自己面臨的將會是什麼。


  或許,韓蕊這件事始終都會發生。即便那個女人不是韓蕊,換了別人,也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因為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種下了禍根,現在只是到了收穫惡果的時候而已。


  仔細想想當初,自己怎麼會那麼頹廢那麼荒唐?

  「噯,你覺得我這個人是不是很渾?」他問。


  她不知他為什麼會這麼說,想了想,很認真地點點頭。


  「你還真是老實啊!」他輕聲笑了,拍拍她的頭頂,嘆道,「我真是渾啊!做了好多錯事,等到報應來了,才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知道又怎麼樣,錯了就是錯了。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那可不一樣的。」她望著他,說,「古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雖然不能改變過去,可是能改變未來啊!過去的經歷對於一個人來說固然重要,可是,一味活在過去,怎麼前進呢?」她說著,伸出手放在他的臉上,讓他直視前方。


  「你看,我們的眼睛長在前面,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問。


  「什麼?」


  「說明一件事:我們註定是要往前看的,往事不可追。」她說完,把手放下來,眨著大眼睛望著他。


  她的神情如此認真,而她的話,也讓他覺得耳目一新。


  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種話呢,還是說她讓他刮目相看了?


  他笑了,捏著她的臉頰,說道:「死丫頭,沒想到你還真是哲學家了!」


  「好痛!」她嬌聲道,他便鬆開了手。


  兩個人又沉默了,時間卻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根本沒有參照物。直到她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才反應過來可能很晚了,便問她:「我們去我那邊,還是我父母那裡?」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想和他在一起,又擔心兩人一夜未歸,夏家會懷疑他們。


  「還是去你父母那邊吧!」她說完,就想站起身走,雙腳一碰到地上,又開始疼了。


  「傻瓜,你的腦子長著是幹什麼的?一點都沒記性!」他怪怨道,便一把抱起她往車上去。


  車子開動了,她卻不知是往何處去。


  也許是天太晚了,也許是這一天太累了,她竟然在路上就睡著了。


  車子里很安靜,他聽見了她細微的鼾聲,便放緩了車速,在等紅燈的間隙總是不自主地看著她的睡臉,心中一次次被幸福的甜蜜所填滿。


  不知到了何時,方曉悠覺得臉上痒痒的,以為是有蚊子,直接抬起手一巴掌就打了下去,誰知——


  「唉喲,死丫頭,你幹什麼啊你?」


  穿入她耳膜的竟然是他的聲音!她猛然間睜開眼,眼前是他怒氣沖沖的臉。


  「去死啊你,幹嘛在我身上趴著?」她亂揮舞著雙手,想要把他趕走。


  「死丫頭,你再打我試試看?」他抓著她的雙手,大聲道。


  她把手放下來,別過臉去,卻嘟囔道:「你給我下去,討厭死了!」


  他果真從她身上下去了,卻從側面抱住她,頭還靠在她的肩上。


  「啊——」她突然大叫一聲,坐起身來。


  「天啊,又怎麼了?」他實在是搞不懂,她怎麼老是這樣一驚一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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