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是他,沒有相信她
一周后,警察對事件的調查結束,結果是意外死亡。
蘇黎黎聽到這個結果沒有一點輕鬆,她知道阮碧盈的死和自己有著脫不開的關係,即使她的手並沒有將阮碧盈推下去,可她仍是害死阮碧盈的兇手。
阮碧盈的死在C城引起很大的轟動,裴天陽也知道了,他看到蘇黎黎時,緊緊的握著她的肩膀,然後說了一句,「她解脫了。」
是的,死讓阮碧盈解脫了,可蘇黎黎卻套上了枷鎖,一輩子都打不開的鎖。
其實如果選擇,當時她寧願死去的是自己……
阮碧盈下葬的那天,天空灰濛濛的飄著細雨,那種剪不斷的雨絲就如人的思緒,紛紛擾擾的讓人心亂……
管風明和喬暮白身穿著黑色的西裝,胸口別著白色紙花,臉上的凝重讓人不忍去看,所有知道他們的人,都明白阮碧盈活著的時候,他們是不可分割的一體。
白髮的老人手持拐杖,身體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瑟顫抖,阮碧盈的離去讓他本來就虛弱的身體更加難以自持,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一種怎樣的悲楚?
喬暮白的頭髮略顯凌亂,鬍鬚也長長很多,他已經完全沒有平日的整潔,此時的臉上掛著悲痛的憔悴,蘇黎黎的心碎碎的疼開……
他們並沒有打傘,站在那裡程序化的對每一位來賓鞠躬致謝,如絲般的細雨還是打濕了他們的頭髮,並凝結成滴,掉落在他們的臉上,然後順著臉頰掉在地上,彷彿是哭過的眼淚。
哭,他為她哭……
她認識他以來,見他發火,見他打人,就是沒有見過他的眼淚……
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傷心……原來他也會哭的……
蘇黎黎緊緊的握著傘柄,遠遠的看著他,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而他終於被模糊的看不見……
牧師的聲音響起,訴讀著聖經里的禱告,那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幻化成天使,讓所有的人都不禁惋惜。
蘇黎黎看著墓碑上那個笑靨如花的阮碧盈,她叫了一聲,「姐姐……」
恨她,蘇黎黎有過,可現在卻恨不起來了……
阮碧盈臨死前說過的話,一直回想在蘇黎黎耳邊,其實她說的沒錯,從米海東把阮碧盈送走的那一天,他們就欠她的……
直到她死了,蘇黎黎還是欠她的……
下葬,蘇黎黎握著一束白菊花來到墓前,她停住,站在那裡看著她,片刻后彎腰把菊花放下去,突然想該說句什麼——
「盈盈,下輩子如果能選擇,我們還做姐妹……」
她的話落入喬暮白的耳里,他看著她,只是陌生的看著她……
雨絲更密了一些,似乎在為這個年輕美麗的生命隕落而悲傷,蘇黎黎離開,丟掉了手裡的傘,讓雨水與淚水混在一起……
傍晚,雨已經由絲成滴,重重的打在地面上,濺起一個一個水暈……
蘇黎黎一直在等喬暮白,有些話她需要說出來,而他一直沒有出現,撐起了傘,她去找他……
籠罩在雨霧中的墓地更加凄涼,而他就坐在那裡,雨水早已將他淋透,彷彿就連他的發梢也在下雨。
蘇黎黎隔著雨霧看著他,悲涼讓她打了個寒顫——
坐在那裡的喬暮白,英俊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一雙眼睛直直的望著墓碑,似乎在努力記住什麼……
雨打在傘上發出啪啪的脆響,蘇黎黎停在那裡,看著這個讓她到骨子裡的男人,她張了張嘴,卻最終沒有發出聲音。
墓碑上的女孩保持著始終不變的笑容,蘇黎黎不知道如果她看到喬暮白用這樣的方式惦念她,是不是這笑容還會依如的燦爛。
他坐著,她站著,而墓碑上的人笑著……
阮碧盈說的沒錯,他和她之間橫亘了一條生命,誰也邁不過死亡的坎,所以即使這一刻,她依然笑的燦爛……
背過身,她轉身離開,這樣的時刻,她不想打擾他們……
冬日的雨總是少的可憐,可今年卻不知怎麼了,彷彿總是下不完,從阮碧盈的葬禮到現在已經一周了,雨似乎都沒有停過……
望著窗外被雨遮住的天,天地彷彿被雨切割成兩塊。
蘇黎黎已經搬出管家,她住在一家酒店裡,這是裴天陽給她安排的住處。
期間,她給喬暮白打過電話,總是無人接聽。給他發過簡訊,也石沉大海,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他失憶了,將自己完全忘記了。
雨碎碎的打在玻璃上,形成水簾將這個城市模糊,蘇黎黎的臉貼在玻璃上,冰涼滲入心底,她知道一切都歸零了。
以前就算再慘,她內心深處里還有一個親人叫米海東,可在她的身世被揭開以後,她發現自己真的一無所有了……
門外的聲音起起落落,起初蘇黎黎以為是錯覺,可隨著敲門聲越來越響,她走過去,在擰開門鎖的時候,心裡又有著某種期待——
她愣住了,看著門口的人她愣在那裡,同時那份不安的期待也終於落空……
直到那個男人走進房裡,把門關上,蘇黎黎都沒有回過神來,「為什麼不去找我?為什麼要住在這裡?」男人的責怪讓蘇黎黎哇的哭出來。
「小帆……」她撲在他的懷裡。
就在幾分鐘之前她還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親人了,而現在她才想起,她還有一個弟弟。
蘇洛帆已經長成了一個大男人,大到可以擁抱她,可以安慰她,而且他也知道了這幾年,蘇黎黎身上發生的全部故事。
雖然現在外面有太多的新聞扭曲了事實,可蘇洛帆知道他的姐姐是什麼樣的人。
她一定受了太多的委屈,一定是的。
這是這些年,她居然從未對他提起過,是他欠下姐姐的。
蘇洛帆拍和她緊緊的相擁著,心疼、酸楚交織在一起,這個雨夜,他們成了彼此的依靠。
自從阮碧盈死了之後,蘇黎黎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喜歡窩在床.上,可是不論她怎麼裹緊被子,寒冷還是一股一股的滲到骨頭裡,明明才是初冬,冷就開始肆無忌憚,彷彿註定了這個季節是冷的。
一個月後。
「請問是喬先生嗎?」傍晚,喬暮白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我是,請問?」
「我們是國航公司,今天由C市飛往西西里島的客車出了事故,我們查到有位叫蘇黎黎的小姐……」
喬暮白認領了物品,可是除了那個刻著蘇黎黎名字的手鏈和身份證,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航空公司說,死者太多,屍體大多燒焦了,而只能用物品代替他們。
喬暮白以為阮碧盈死了,已經讓他的心如死灰,可是蘇黎黎的死卻讓他整個人也跟著死了。
他把她的手鏈和身份證埋入了後院,和那個未謀面的孩子葬在一起,這樣她在那個世界就不會孤單,她有他們的孩子相陪。
蘇黎黎死的那個冬天特別冷,喬暮白一直到現在都記得——
他在得到飛機出事的消息時,當場就甩了自己一巴掌,其實他完全可以留下她的,可是他卻沒有,後來某天發生的一件事,讓他更加恨自己。
阮碧盈死後,警察介入調查,喬暮白當時也不能確定盈盈的死是不是和蘇黎黎有直接關係,但他不想她的大輩子在監獄中度過,所以當時他特意委託調查阮碧盈死因的警官,說是不論調查的結果怎麼樣,他都不希望蘇黎黎有事,其實當時他就對蘇黎黎缺乏一種信任,以至於後來才導致悲劇的發生。
後來,有一次無意和那個警官碰到,喬暮白客氣的表示謝意時,警官的一句話讓他痛不欲生,「喬先生,其實那次我並沒有做什麼,那位辛小姐根本就沒有推死者,對了,我那裡還有當時撿到的一隻錄音筆,裡面有她們的對話,有時間去我那裡拿……」
喬暮白拿到錄音筆,聽完所有的錄音時,整個人都呆了……
蘇黎黎曾經對他說過,只是他沒有相信,還記得她問過自己,「如果當時死的是她……」
是的,如果他當時晚一點出現,那個死掉的人就是蘇黎黎了……
上帝給他開了太大的玩笑,他誤會了她,直到她走了,他還一直誤會她。
喬暮白拿著錄音筆在蘇黎黎墳前坐了一天一夜,可是他再多的懺悔,她都聽不到了。
三年後。
天空又飄起了細雨,碎碎的打在臉上,每年的今天都會下雨,彷彿連上天也在悲憫蘇黎黎的離開。
一身黑衣的喬暮白,著一柄藍傘繞過山坡來到墓地,綠草茵茵,與這個季節十分不相襯,這些草是他專門請人種的,可以一年四季長青,他這樣做只是希望在她的世界里,永遠都都是春天。
將美麗的百合花放在墓前,他伸手觸摸那張被刻在石碑上的照片,冰涼由指尖傳到心底,喬暮白打了個寒顫。
「沫沫……我又來看你了!」
此刻,他多希望有個人回答他,可是沒有,照片上的人只是看著他,那樣淡漠的笑著,每次看著她這樣,他都覺得,那是沫沫在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