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我要娶她
喬暮白沒有說話,透過煙霧看過來的眸光分明就凌厲了幾分,聶鴻川感覺得到,卻是故意無視,繼續說,「兩年前離開她,我以為自己能忘記她,可是我錯了,這兩年裡我無時無刻不想她,如果沒有她,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撐下來。」
他受的苦,喬暮白聽說過一些,卻沒想到他能堅持下來的理由是蘇黎黎,想到那個名字,他的心又如被銀針狠狠的扎了下。
「這次打算不走了嗎?」喬暮白又問,淡淡的語氣透著漫不經心,可是緊盯著聶鴻川的黑眸卻分明爍爍咄咄。
聶鴻川並沒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索,像是在決定,片刻后才開口,「不是不走,而是不論走到哪,我都不會再放開她了。」
這樣的回答讓喬暮白手微微一顫,指間上燃了半截的煙灰因為這一顫陡然而落,摔的粉碎。
聶鴻川並沒有忽視掉這個細微的動作,唇角微微一動,又補充,「哥,我愛她,我想和她結婚!」
這回,喬暮白整個人僵住,本就抿著的唇現在幾乎成了一條直線,只是鋒利無比,他沒有說話,空氣內一片寂靜,靜的讓人窒息,又彷彿靜的脆弱,任何一點點聲息都會將什麼打碎。
最後是聶鴻川輕笑一聲將這詭異的靜謐打破,「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很沒出息?」
喬暮白依舊沉默不語,彷彿失掉了語言功能,只有一雙黑眸越來越暗,暗的深不見底。
「哥,你會支持我,對嗎?」聶鴻川又問了一句。
這樣的詢問比萬斤巨石還重,狠狠的壓向了喬暮白,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過喬暮白到底是經歷了太多的人情世故,哪怕內心波濤翻滾,面上依舊平靜,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結婚倒是沒有什麼不可以,只是你能確定離開的這兩年,她依然愛你嗎?」
聶鴻川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同時眼前浮現出這幾天來蘇黎黎對他的疏離,心剎那如被什麼絞了下,疼痛難耐,但他卻把這種痛化成了微笑,淡淡的回道,「她當然愛我,要不然也不會和我來這裡。」
是嗎?
原來她離開那個城市,是因為這個,他還以為她離開是為了逃避他,不曾想那只是他的自作多情而已。想及此,喬暮白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收緊,有股憤怒在心間漫開。
這個女人剛才還對他說會離開聶鴻川,原來不過是騙他,該死!
「哥,到時你要給我主持婚禮,我,現在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聶鴻川又補充一句,卻是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幾乎將喬暮白逼到了懸崖峭壁。
喬暮白感覺如果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忍不住要發狂,可是又不能,於是話峰一轉,「別這麼說,我的資格還輪不到給你主婚,畢竟你是喬家的人,我們還有位姓藍的長輩。」
聶鴻川淺淺一笑,全是譏諷,「她是你的母親,我不便說什麼,但我也不想和喬家再有瓜葛,我之所以來選擇來這個城市,也是想躲開她,不讓她老人家煩心。」
聽起來這話說的很近人心意,可喬暮白知道這不過是委婉的說辭,聶鴻川那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說離藍知玉遠點,才不會妨礙她的眼,避免被趕盡殺絕。
當年,聶鴻川會出國,除了因為蘇黎黎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藍知玉對他步步緊逼,那些往事,對於聶鴻川來說就如同惡夢,他這輩子都不願再回憶。
大概是因為都想到不愉快的事,談話一下子進入僵局,空氣陷入新的僵滯中,恰在這時,客廳內的落地鍾發出整點報時的聲音,聶鴻川起身,「哥,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以後有時間我們再聊。」
「別走了,」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喬暮白開口就說了這三個字,見聶鴻川一愣,他又解釋,「這幢別墅是我早年就買下的,偶爾出差會住在這裡,你以後就在這裡住下,反正房間多的是。」
聶鴻川一笑,「哥,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已經習慣了和沫沫在一起。」
喬暮白的心又被刺了下,哼了聲,「怎麼現在就如膠似漆了?」
「不是,」聶鴻川撓了撓頭,帶著某種欲說還休的羞怯,「她病了,我還要照顧她,你都不知道她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病了都不肯吃藥,還要我親自監督,真不知道這兩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聽起來是對蘇黎黎的嗔怪,可是分明就是一種疼惜和寵溺,喬暮白想起今天蘇黎黎給自己開門時說的話還有賣萌的樣子,那是他認識她這麼久從來不曾見過的。
那樣的她才是最真實的吧,可是和他在一起時,她總是小心翼翼,如只行走在冰凌上的小獸。
「連自己都不會照顧,那根本就是笨,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值得珍惜的,」不知怎麼的,喬暮白就這樣說了句,然後不動聲色的又拿出一根煙點著,灰白的煙霧再次迷濛他的雙眼。
「是啊,她很笨,可我就是喜歡,」聶鴻川不置可否,說著臉上還露出笑,那笑分明就是幸福的炫耀,「這大概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我就是喜歡她笨笨的呆樣。」
最後的話,聶鴻川說的認真,就連眸子都亮了起來,喬暮白看得出來,他這個弟弟是真心喜歡蘇黎黎,可是他對那個女人的喜歡和愛又該往哪置放呢?
喬暮白又吸了口煙,似乎只有濃重的煙霧才能壓下心頭那些呼之欲出的話,過了一會,他摁滅手中的煙蒂,站起身來,神色淡淡,「既然這樣,就把那個辛……辛小姐一起接過來住,在外面租房子怎麼能比住自己家舒服?再說了,要結婚也不能結在別人家裡……」
「哥,你同意我和沫沫結婚了?」聶鴻川驚喜的打斷喬暮白話,眉目因高興都差點飛揚了起來。
喬暮白一怔,接著就笑了,只是笑起來有些苦,不知是不是今晚煙抽的太多的緣故,「我同不同意並不重要,關鍵是她要同意嫁給你才行。」
他說這句話時,目光一直看著聶鴻川,黝黑的眸底有抹極陰晦暗的光一閃而過。
「沫沫一定會同意的,」聶鴻川笑的越發燦爛,那樣子彷彿他已經娶到她一般,「哥,我今晚先回去,至於搬到你這裡,我還要問下沫沫的意見,畢竟她和你不熟,我怕她會不高興。」
她和他不熟嗎?
喬暮白在心裡冷笑,不過面上卻點點頭,「嗯,既然這樣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
聶鴻川說了聲再見,身影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有些疾步匆匆,身後,喬暮白目光一直追隨很遠,只是瞳眸一直在收縮收縮,最後整張俊臉都被冰凌覆蓋,向外散發著冷冰冰的戾氣。
「其實我這次回來是因為沫沫……」
「哥,我愛她,兩年前就愛,所以我不能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新娘。」
「這兩年裡我無時無刻不想她,如果沒有她,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撐下來。」
「不是不走,而是不論走到哪,我都不會再放開她了。」
「哥,我愛她,我想和她結婚!」
聶鴻川說過的話,如同冥音在喬暮白耳邊一遍遍迴旋,驅趕不散——
喬暮白覺得自己心中正有隻失瘋的野獸在狂奔,彷彿隨時都會跑出來,將人撕碎,而這個前提是先撕碎他。
這種感覺太糟糕,他活了三十多年,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失控,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都要死在這種激狂里,偏偏這時,蘇黎黎的話又闖入他的腦海——
「配不配得上,只有鴻川說了算!」她說那話時帶著挑釁的樣子,終於成了壓垮喬暮白的最後一根稻草,下一秒,寂靜的空間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一直壓抑著,沉默著的男人,此刻劈開深沉,劈開冷靜,暴戾的像個要毀天滅地的魔王一般,隨手的,入眼的東西統統成了他發泄的對象,被他摔掉,劈裂,撕毀……
蘇黎黎……
這個不過是他一時興起,花錢消遣的女人,竟然變成了主宰他情緒的操盤手,這個結果讓喬暮白不願接受,儘管他早已意識到這個女人控制了自己的心,卻沒想到控制的如此徹底。
胸口翻滾的怒意和焦躁,讓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而這種憤和怒卻無從發泄,他只能肆意的破壞著房間里的擺設,一會的功夫,這個別墅內幾乎可以丟的,摔的東西,全都被他毀的面目全非。
可是,喬暮白仍覺得不解氣,俊美無鑄的臉龐仍舊緊緊繃著,深邃的黑眸里亦是一片冷然,原本整齊的房間此刻如同狂風過境般的慘不忍睹,但哪怕如此,還是不能消滅他心頭熊熊燃燒的怒火。
一個女人而已,一個可以為了錢出賣身體的女人而已,沒有絕色的容顏,脾氣還倔的要命,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不值得……
喬暮白一遍遍在心裡勸說自己,可是越這樣,他越在意,甚至眼前浮現的都是她的樣子,開心的,憂鬱的,怯懦的,倔強的……
他真的瘋了!
喬暮白惡咒自己一聲,猛的一拳砸向雪白的牆壁……
霎時,鮮紅的血沾濕了牆壁,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色,猙獰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