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曹澤銘微微地訝異，繼而清越的男聲傳來：「你出去了？我不是說不讓你出去嗎？在遇到壞人怎麼辦？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蘇墨瞳看看自己的位置，說：「雲海飯店東側的煙草局這條街上！」


  「等我，五分鐘到！」他似乎在走路。「別掛電話了！我很快就到。」


  蘇墨瞳聽著他走路時候才喘息聲，只覺得心疼。


  她想，她對曹澤銘也不是沒有感情的吧？

  她如今是流戀這樣的溫暖的。


  她這一生，溫暖太少，太貪戀溫暖了。


  「墨墨，你出來做什麼了？」曹澤銘邊走邊問。


  「媽來了，我來見見她！」蘇墨瞳輕聲道。


  「她找你麻煩了？」曹澤銘聲音不由得抬高：「說了什麼？」


  蘇墨瞳輕聲道：「沒有什麼，只是見了個面！」


  她如今明白一點，一些時候，不得已，真的會說謊，那些過於計較的事，卻在不經意間說謊了，她隱瞞了澤銘，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這就是人生的無奈嗎？

  所謂善意的謊言，就是這樣嗎？

  現實就是殘酷，可以輕易磨平人的稜角。


  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卻被曹澤銘輕易洞察，他在那端問：「嘆氣了？姑媽到底說了什麼？」


  「澤銘，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不會受影響！」


  五分鐘后，曹澤銘開車過來，他在車裡看到纖細的蘇墨瞳站在街邊，已經暗下來的天，昏黃的路燈下，她的身影拉的格外纖細修長，他心中一痛，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孩，他得到了，更要去珍惜啊！他怎麼能去想太多呢？


  把車子停下來，他下車，然後走過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那雙眸子，更是深如潭水，緩緩流淌著幽光。問了一句：「墨墨，姑媽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蘇墨瞳避開視線，有些不安地捋了一下耳邊的散發：「澤銘！」


  「墨墨！」他低喊，不想妥協。


  她抬起眸子，然後笑了笑，對上他的，之後伸手，緩緩地抱住了他，臉蛋埋在他的胸膛里，吸取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她說：「澤銘，墨墨想跟你相依為命，一輩子！」


  他身體一顫，感受到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不安氣息，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唇就俯在她的耳邊，低語呢喃：「姑媽是不是要你宸開我了？」


  她身體又一緊繃，沒說話。有點晃神，曹澤銘是如此輕易就能看透她的內心。她的懷抱有淡淡的煙草氣息，還有他身上特有的溫暖氣息，讓她不安的心，此刻安靜下來。


  他知道她不願意說，也就不再問。他只說了一句話：「墨墨，我很懷念從前那個不妥協，不退讓，不理會，只是淡漠以對強權的墨墨！」


  她一愣，然後竟然笑了。「那時候很傻！有點二百五的感覺！」


  「我的小二百五！」他說。


  她一愣，抬頭，卻驟然被堵住了唇。


  他吻了她。


  而且是深吻，他扣住她的後腦，舌尖以席捲之勢，毫不客氣地品嘗她的味道。


  她感覺所有的空氣都快被他奪走，幾近窒息，但還是勉強積蓄起餘下的力氣，他把她抱起來，讓她的雙腳懸空，然後抱著往車邊走去。


  直到一分鐘后，氣喘吁吁，他才不舍地把她放下來，開了車門，讓她坐進去。「丫頭，我們回家！」


  回去的路上，路過雲海廣場公園，看到有散步的老人，夜色中互相攙扶，蘇墨瞳看的羨慕。


  曹澤銘順著她視線看過去，然後停車。


  蘇墨瞳的視線一直看著，那再夜色里挽著手散步的兩位老人，讓她很是感動。他們的身材臃腫，甚至是肥胖的，早已不是當年的帥哥靚女，可是，他們卻共同風雨走了一生。她為這樣漫長的一生而相互扶持一直走下去的人感到由衷的高興。


  曹澤銘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十指交纏，他說：「我們老了，也這樣！」


  蘇墨瞳一怔，側頭，對上他的視線，然後認真地點頭：「那一定是最浪漫的事！」


  有溫暖的吻，落在她的額上。


  她眼睛竟然濕潤了。


  溫暖，真的可以一直一直圍繞著她嗎？她沒有這個自信。


  「墨墨，我說可以，就一定可以的，只是，我可能也需要很多的時間！」他的指腹，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將她擁緊，眸光透過車窗，看著那牽手遠去的兩個老人，也彷彿遠遠望向黑夜的另一頭：「我有很多的毛病和缺點，你都知道的，我也需要你的包容！」


  她點頭。


  隔天，蘇墨瞳的臉好了很多，已經看不出淤青了，她便回了單位。


  曹澤銘還在調查這件事，只是，他沒有跟蘇墨瞳說，只是說，每天上下班他來接送，不許她亂跑，她便也欣然同意。


  幾天沒到單位，一見到郇站長，告訴他銷假。


  郇站長到底是有素質，都沒有問她因為什麼請假，只說了句：「我這裡沒問題，去局長那裡說一聲就好了，局長寫個條，一切都沒問題！」


  蘇墨瞳點點頭，不知道如何去找局長簽字，但程序不可避免。


  顧默宸回了B城，並未在雲海。


  蘇墨瞳去簽字的時候，才知道他不在，下樓的時候見到亓雲峰，亓雲峰關切地問了她幾句話，然後告訴她，顧默宸去了B城。


  此時的顧默宸，回到B城的家。


  大哥下葬一周多了，他回來看望父母，二來也想問清楚一些事，他不知道他的懷疑對不對。


  回到家，家裡客廳里沒有人，王阿姨也不在，家裡格外的冷清。


  她喊了一聲：「媽！」


  樓上，王阿姨下來，看到他，沒說話先紅了眼圈。


  「王阿姨，我爸媽呢？」顧默宸直接上了樓梯。


  「跟顧藍去墓園了，說是想老大和希言了，一塊兒去看看！」說著，王阿姨抹了抹眼淚：「我也想去，可是老爺子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我爸身體不好？」


  「是的，最近沒吃什麼東西，人瘦了不少！」王阿姨說著又道：「你回來的正好，去勸勸老爺子吧，身體要緊啊！」


  「您也多保重！」顧默宸說完，三步並作兩步地上樓。


  卧室里，推開門后，顧默宸就看到父親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顧默宸站在門口良久，也不見爸爸回神，他嘆了口氣，喊了一聲。「爸！」


  這時，老爺子才回頭，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有點訝異，欠了欠身子，半靠在床上，「小四啊，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顧默宸拉了椅子在父親床邊坐下，仔細看了下父親的神態，的確是瘦了太多了，臉色不太好。「您身體不好，要按時吃飯！」


  顧爸爸聽了，沒說話，或許不知道該說什麼吧。


  顧默宸看他眼神里都是深切的悲哀，想到家裡這一系列的遭遇，有點難過。又想起自己帶著疑問而來，需要父親正面的回答，如今看到父親這樣子，卻是張了張嘴，開不了口。


  顧爸爸看他如此神色，倒是先問了句：「你有事啊？」


  顧默宸一咬牙，點點頭：「是的，爸，我有事想要問您！」


  「什麼事？」


  顧默宸躊躇了半晌，終於開口：「我想知道，當初您喜歡的婚外女人叫什麼名字！」


  顧爸爸臉色一凝，眸中一抹深深地悲哀，刺痛了顧默宸的眼睛，他看得出父親對那個女人的在意，即使這樣提出來，過了這麼多年，父親還是受了影響了。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一些感受，他能明白和了解父親的感情，但是站在母親那一邊，他又覺得這是深深傷害母親的一種行為。


  顧爸爸沉默了良久，搖搖頭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我不想再提了。是我的糊塗事，我終究對不起你媽和人家，只是做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了！男人的動心，很多時候，就是那樣莫名其妙，當初錯的是我，對那個人造成的傷害，比對你媽媽還要多！」


  顧默宸聽到這樣的話，垂了眸子，絲絲痛楚強制壓在心底，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他聽不得父親對那個人的維護，這對母親太不公平。只是，眼前這個人是他的父親，他無法說他，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為母親鳴不平：「爸，您不覺得這樣說很不公平嗎？」


  顧爸爸一愣，抬眸看向顧默宸，蒼老的雙眼裡是掙扎，他索性抿唇不語了。


  「您對那個人的憐惜，可是比對我媽還甚，您忘了我媽是您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到底誰才是法律和道義該維護的那個人？」說出話后，顧默宸的臉色格外的沉重。


  顧爸爸閉了閉眼，開口道：「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很累，你出去吧！」


  「那個人，是誰？」顧默宸又問：「您說了，我立刻走！」


  「往事已矣，不要再提！」


  「郯城曹家曹應之的妻子，曹太太遲雲是不是？」顧默宸乾脆丟出這句話。


  顧爸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眯了眯眸子，沉聲道：「不是！」


  顧默宸一愣，難道自己猜錯了？

  顧爸爸的表情似乎也沒有過多的奇怪之處，顧默宸看到父親如此，又說了一句話：「我會調查出來的，最好不是遲雲！」


  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他又說了一句話：「您最好不要這樣一幅悲傷樣子，這個家裡您最沒有資格，好好活著，受自己該受的，別再讓我媽傷心！」


  說完，他走了出去。


  顧爸爸眸光一痛，閉了閉眼，擱在身側握緊的手，頓時失去了力道，垂了下來。


  顧默宸從家裡出來，有點懊惱自己跟父親說的話是不是太重了，畢竟自己是小輩兒，可是聽到他對外人的維護，他為母親鳴不平，他也忍不住說了。


  蕭寒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剛下樓，他說：「默宸，節哀順變！」


  顧默宸知道這是說的大哥的宸世。「謝謝！」


  蕭寒怕他太傷心，沒有再提，只說：「上次你讓我調查的都陸續差不多了，什麼時候你回來B城，我們面談，我把文件給你！」


  「現在吧，我剛好回來了！」顧默宸沉聲道。


  「你回來了啊？」蕭寒一愣，想到顧家剛葬禮完，顧默宸應該在的。


  「嗯！」


  半個小時候，兩個約好了在B城一家幽靜的咖啡館見面，同樣高大的兩個男人坐在咖啡廳很吸引人的目光。只是誰都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顧默宸要了一杯黑咖，蕭寒點了一杯白咖，兩人坐在那裡，蕭寒看顧默宸的臉色，有點擔心：「你看起來不太好！」


  顧默宸動手攪拌了一下咖啡，抿了一口，沉聲道：「還可以！調查的詳細嗎？」


  「想當詳細！」蕭寒道：「我親自去找了當初教過她的老師，這位蘇墨瞳，還真是挺苦的！」


  顧默宸一滯，握著咖啡杯的手青筋暴露。


  蕭寒看看他，道：「她是那一屆最窮的學生，大學期間所有的節假日都用來打工，沒有深交的朋友。宿舍里對她很排擠，甚至有人陷害她偷東西，只因為她最窮。沒有時間參加學校組織的一切活動，除了勤工儉學就是讀書。四年，她每年都拿獎學金，但是B大的獎學金太少了，杯水車薪，即使拿了最高檔的，一年才兩千塊。我這個我覺得學校剋扣了學生的獎學金，回頭我打算控告下那校長，他工作失誤不一般啊！連學生獎學金都剋扣。」


  顧默宸卻沒說話，只是臉色不太好。


  蕭寒看看他，也不敢再開玩笑。「這個女孩子做過很多勤工儉學的工作，助學貸款了四年，卻在最後一年被親生母親和妹妹騙去了打工三年存下的準備畢業時候還貸款的錢。她的輔導員張老師說曾經看到她一個人站在實驗樓的最頂端，不知道想些什麼，張老師說她後來知道情況一度懷疑蘇墨瞳會自殺，但是，她卻反而安慰了張老師，說永遠不會走那樣的極端。只是張老師說，那時候，誰也不知道她站在樓頂，一隻腳已經搭在樓的邊緣是要做什麼！」


  顧默宸眸光深深的一痛，無法言語。


  「之後，畢業證在畢業時候不能預期拿到，她去求過親生父親，她的親生父親是郯城第一首富，想要兩萬塊，但是被親生父親告知，你可以去賣，你有身體。於是，她真的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了！她遇到了你。」蕭寒說著看向顧默宸。


  顧默宸點點頭。


  「具體的材料，都標註了，你看看她的獲獎證書，再看看杯水車薪的獎金就會心酸不已，總之我開始查到她出賣自己的時候，對她很是不屑，可是當翻過頭去從開始查，會發現她還能活著不崩潰真的是奇迹了！」


  顧默宸低下頭去。


  蕭寒嘆了口氣，「這樣的女孩子讓人心疼，或許我們生活的都太優越，根本想象不到她那種生活的艱辛，所以一些事很難理解，可是了解了卻又不得不欽佩。她就像是生長在懸崖之巔的小草，即使被山風摧殘的體無完膚，也依然茁壯成長著！」


  「是啊！她很頑強，她也很自卑。」顧默宸說的異常苦澀。


  「你愛上了這個女人吧？」


  顧默宸只是無力地坐在那裡，呢喃著說了一句話：「我也丟了她，親手丟了她。」


  之後，顧默宸去了墓園，一個人在大哥的墓前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直到暗沉的暮色，將整個墓園籠罩，他望著滿天的星光，才緩緩站起身來，回到車裡。


  他再返回家裡。


  顧媽媽知道他回來了，看到他，母子沒說話先是嘆了口氣。


  「媽！」顧默宸喊了一聲。


  顧媽媽抹了抹眼角的淚痕，伸手抱了抱他：「瘦了啊，兒子，你可得好好地吃飯，知道嗎？媽媽只有你一個兒子了！」


  顧默宸心中酸澀，點了點頭：「您放心吧，我很好！」


  「吃飯吧！」顧媽媽說。


  直到坐下來的時候，顧默宸並沒有見到父親，他問：「我爸呢？」


  「出去了！」顧媽媽道。


  「出去做什麼？」


  「不知道！」顧媽媽搖搖頭：「我沒問！」


  飯吃完，顧默宸決定還是問一下母親，「媽，我知道您難受，但是我想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


  顧媽媽一愣，沉默了良久，道：「過去的事，提了只是徒增傷心！」


  「遲雲是不是？」顧默宸直接問道。


  顧媽媽臉色一僵，煞白一片。「你怎麼會知道？」


  顧默宸一下子也驚愕了，上午問父親，父親說不是，母親臉色這樣，他已經斷定了！

  「這麼說，真的是遲雲了？」


  顧媽媽神色複雜地望著兒子：「兒子啊，你知道這個做什麼呢？」


  「媽，她在對付墨墨！我無法坐視不管！」顧默宸輕聲道，並且把那晚的事告訴了母親。


  顧媽媽鄭瑤光氣的一拍桌子，「好一個狼子野心的女人，三十年了，她還不死心！」


  「媽，真的是她？」


  「是啊，就是她，在嫁到曹家之前，她是個文藝兵，在你爸的手下，美艷不可方物。你爸的魂都被她勾走了！」顧媽媽說完，嘆了口氣：「只是兒子，蘇墨瞳的事已經跟你無關了，你跟張婷結婚了，就不要再去管墨墨了！」


  「媽，我知道！可是，看墨墨被算計，我做不到坐視不管！」顧默宸也很糾結。


  「你又何必跟張婷結婚呢？」


  「媽，不想惹您生氣，有件事，我想告訴您！」


  「什麼？」


  「張婷懷的孩子，是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