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生與死
「嗖——」我早已從心魔中走了出來，青燈古樹似乎徹底沉睡了。
整個天的天色都是漆黑的，閃電交加，看上去似乎會有惡戰。
在一片昏黑之中，我逆流而行，剛出青燈古城，就看到了一片壯觀的景象。
我周圍的蠻荒大地上，竟然滿是蟲子。
有四爪疾行蛇，有跳骨兔，甚至還有一些變異出來的猛獸。
這些猛獸都極其兇猛，而且是大陸上常見的物種，平時它們見到都會兇猛地戰鬥，而今天竟然不約而同地向一個方向跑去。
看來大戰應該是要開始了。
「咔咔——」我周圍有許多跳骨兔向我撲來。
現在我的實力已是世間巔峰，隨手一抓，一隻跳骨兔就在我手上亂竄著想要逃跑。
我能看到它的眼睛是猩紅的，很是嗜血。
這和平時可不一樣。
「檸檬……」我忽然一陣心慌。
於是我輕輕一踩，飛出好幾丈高，在空中一躍千丈地往狼人森林趕。
狼人森林此刻已經變得極為蕭條，樹精大都枯死，土地在昏黑的天的渲染下，變得赤黑。
當我趕過去時，恰好有一大隊狼正在用狼行術疾馳。
「等一下！」我大喊著，奔過去攔住它。
這周圍簡直就是一片妖獸的海洋，到處都是妖界的高級物種，其中甚至還有牛頭人、地龍等巨型物種。
「怎麼回事？」我猛地拍住狼人首領，其他狼人卻並未停下來，繼續往前奔。
它們眼中同樣都是猩紅，露出原始野獸的兇殘來。
「大戰開始了嗎？！」我問它。
「開始了。我感受到了妖王的召喚，我們要過去支援妖王！」狼人長老大喊。
「什麼？」在疾馳中，我的身形不禁顫了顫。
怎麼可能會有妖王在召喚？
不存在的啊，現在妖界這麼蕭條。
如果出了妖王，那大戰豈不是一觸即發了？到時妖界鬼界非死即傷。
「我拜託你幫我看著的那名人類女子呢？」我猛地把狼人首領按停。
它悶哼一聲，想要掙扎。
「咔！」
周圍一陣陣妖獸的響聲，不斷有妖獸向我撲來，撕咬我的手，原始的妖氣也都紛紛入侵我。
這些狼人也都伸出爪子，看那架勢似乎要殺了我。
狼人首領猛地晃了晃，我甚至有些抓不住了。
「喝！」我大喊一聲，一股罡陽氣息就像龍捲風暴一樣颳起，颳得那些妖獸都不自覺地跪下。
狼人和其他妖獸的眼睛這時才恢復了正常。
原來，剛剛它們是受到了一股莫名力量的召喚，這股妖氣很濃厚。現在我用七星氣息驅走妖氣了，它們自然也就恢復了。
「啊！聖人！你……」狼人首領愣愣地說。
「我讓你們看管的那名人類女子呢？」我問。
狼人首領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說！」
「妖界為鬼界的強盛氣息所侵入，身為妖界眾生，我們必須響應妖王的召喚。
聖人雖強悍，但若要阻止我們，導致妖王重傷致死，我們妖界必將傾盡全力報復人類！」
說罷，狼人長老又重新變做狼，眼神兇狠。
我也不敢跟它繼續說了。
保護妖界是它的職責，輪不到我干擾。
既然檸檬不在這裡的話，那就只可能在……
我向遠處望去。
隨著妖獸的大流，在極遠處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妖氣與陰氣，甚至達到了滔天的級別。
該死！
我星雲跨步，用盡平生力氣往那邊跑。
遠遠的我就看到了一片山谷，這山谷內有兩股滔天氣息，一股極陰，一股妖邪至極。
兩股氣息的主人，正是妖王與鬼王。
山谷內有一道傳送法陣，在鬼王身後站著陰間傳送來的各種各樣的鬼魂，其中不乏與十殿相當實力的猛鬼。
「李檸檬……」祁琪帶著怨念喊，此時她已變作如山一般高的巨人了。
而祁琪對面的檸檬則勢單力薄，她不像祁琪那樣高大，但是渾身肌肉暴起，臉上還有各種各樣的紋路，看上去極其妖邪。
她身上的妖氣也燃得如山一樣高。
「今天，我們在這裡就該做個了解了。妖鬼終究不能共存。」檸檬淡淡地說。
雖然她勢單力薄，但是在這山谷外，卻有各種各樣的妖獸往山谷里涌。
見到妖獸來了，好幾位鎮守於此的鬼界大能紛紛出手。妖族的單個實力均不強，很快地上便血流成河，山谷入口就像絞肉機一樣，只見妖獸闖入，再一看時已然是一塊塊血肉飛橫。
山谷之外……
凡是視野能看到的妖族蠻荒大地上，全都是妖獸在奔騰，這山谷就像妖獸海洋中的一片陸地。
妖獸的數量之多，實在讓人震驚。
看來一場惡戰在即。
「趁著小心他在鍛煉，咱們趕緊吧。我知道的，我不是正宮，可我喜歡小心。
你就是一個鬼，是有陰謀的，我今天在這裡大膽地說了，你和小心在一起，我覺得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檸檬說。
祁琪淡淡一笑，她身後的鬼魂好像一尊尊石佛，雖然不動，但卻透露著讓人近乎窒息的陰氣。
「來吧。」祁琪說，她身後的鬼魂也跟著動了。
檸檬弓腰，比出戰鬥架勢。
正當她們倆狂奔向對方的時候，忽然聞得一聲巨響。
「嘭！」
只見山谷內的一座山峰猛然炸開，灰塵之中，金光閃爍。
金光似乎有一道人影，身穿七星道袍，手執四環檀木杖，乍一看，星眉劍目，長相俊秀，卻又透露著一股神氣。
那人影，正是我。我在她們開戰的最後一刻，終於趕到了。
「都給我停下！」我大喝一聲。
這五個字如同金鐘，洪亮，猛地炸開，彷彿整個天地都為之顫抖。
近遠處的妖獸都停下了，就連十殿之鬼也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動作。
「小心……」祁琪和檸檬同時喃喃。
我在空中漂浮著走了過去，然後才慢慢落地。
「你們兩個為何要如此互相殘殺？」我很是心痛地問。
「看你這樣子，應該已經覺醒了吧？」檸檬看了看我，淡淡一笑。
「是的，我都知道了。」我說。
我原本，也是個神明。只不過我犯了最禁忌的條例，被罰入輪迴之中，在愛與恨里無限徘徊。
只是我現在必須得做個了斷。
一場大戰在即。
我顫抖著雙手，看著手中的七星法杖。
祁琪和檸檬在我面前，均沒有防備。
以我現在的實力和速度，想要殺死她們，均在一瞬之間可以完成。
只是我下不去手。
「檸檬，告訴我，為什麼？」我問檸檬，眼中帶著責備，也帶著無奈。
「對不起。我一直都在隱瞞自己的身份。」檸檬默默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天生就是妖王。而且是你專門培養我的，為了對抗祁琪。」檸檬說。
「什麼意思？」我愣了。
「你還記得我學狼行術的時候嗎？我五歲時忽然被帶去雲南，我現在都想起來了，帶我去的就是你。」檸檬說。
「我……」
我也想起來了。
對啊！我在十年前，解決了狼人森林裡的瘟疫后，特地帶走了一名狼女和一老狼。
這狼女經過我的無數次調教，變得和人類並無兩異。
那老狼就是狼人部落當時的大酋長。
我當時一心想救檸檬，想找個人去對抗鬼界。
因為我一直以為檸檬只是沒有妖王，臨時出來代替的。既然如此，我製造出了妖王，或許就能避免。
而後我遇到了重傷的年幼的自己，為了重塑記憶，我特地找了個備胎，把她植入我的記憶里。
那備胎就是狼女，也是我收錄能拿出來的最通人性的女人。
可是我現在才知道。
當年我拿來代替妖王的那名備胎，竟然就是今天的檸檬！
這是一場最完美的巧合，也是最無奈的巧合。
「哥。雖然說，我是你親手造出來的妹妹。
但是我不後悔，我和你愛過了，我這一聲有意義了。
你告訴我，人不能太貪。我霸佔了你十年之久，我也享受夠了。我死了，你要答應我，要在一年內努力忘記我。
然後你就和祁琪姐好好過吧。」
說罷，她很是凄婉地看了看我。
「不。她本來就是你陰差陽錯弄出來的，她本來不是人，是狼族之女，是要繼承狼人的位子的。
她的命運本來可以很好，可是因為你，她才變得如此坎坷。
我們中國人，將就禮儀與信用。牽錯了橋，帶錯了人，那就該盡到自己的責任。
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擦肩而過是前世五百年來的修行。
我愛你，但是我是鬼，我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你與我是夫妻，就應該齊心。
你就和檸檬妹妹過吧，殺了我，我只願意死在你手上。來生必定無怨無悔。」
聽著祁琪真誠告白，我的心就像刀絞一樣無限絞痛。
忽然，一陣更強盛的光撲面而來。
這光是七彩顏色的，炫美無比。
在這光中，有一壇坐，座上有一老者。
見到這老者，本想開口的十殿鬼忽然都跪下來了。
我心裡大驚。這竟然是地藏王！
就連祁琪也跪了下來，千萬妖獸紛紛跪拜在地藏王的光輝之下。
地藏王在佛界，並不算高位。但在道教，他是救苦天尊，是地獄里坐鎮的最後一位神明。
地藏王輕輕一揮手，祁琪忽然就變作一肉瘤，飛到他身旁的另一座石台下。
「你對祁琪幹了什麼？！」我大喊，質問地藏王。
地藏王輕輕一笑，說：「此之謂，因果報應。」
我暴怒，揮舞著法杖向他襲去。
可我才剛動身，一柄長刀忽然如閃電一樣竄來。
眼見我已經閃不過去了。
「噗——」肉被刺穿的聲音響起，可我並沒有感受到疼痛。
我身前很炙熱。
原來不知何時，檸檬已經閃了過來，為我擋刀。
「為什麼……」眼淚大滴大滴地從我眼眶裡滑落。
檸檬身上的妖氣正在急劇散去。
「為什麼要救我？」我顫抖著問。
「我的命，我的心，我的感情，我這一生……都是屬於你的。」檸檬一邊吐血，一邊皺眉說。
「什麼？就因為二十年前我拉了你一把？把你從妖界拉到人界了？怎麼可能！」我很不相信地問。
「我聽爹說。
人有很強的欲，其中一樣就是情。
人是最自私的，可是許多人掙破了頭也想當人。
今天我算是體會到了。人類的愛的滋味……」
說罷，她化作一道道光淡淡消去。
「檸檬！」我大喊，想攔，但卻攔不住。
周圍的鬼魂，山谷，妖獸，忽地都消失了。
偌大天地，霎時間只剩下我與地藏王二人。
準確來說，剩下一人一神。
「為什麼？」我的身形有些發抖，怒氣直指地藏王，「為什麼殺了他們！」
地藏王臉上漸漸露出笑意，一彈指，我忽然身上金光閃爍，動彈不得了。
「為什麼你認為她們死了？」
「什麼？」我大驚。
「你如此拚命，到底是為了何物？」地藏王問。
「為了她們……」我心中一陣荒涼。
「那你得到了嗎？」地藏王呵呵一笑。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七星者，有陰陽兩分，七星卻不在生死之界。
陰，不代表著死。
而陽，也並未生過。
都說人有陽壽，陽壽盡則入陰間。
而你可曾想過，陰也有陰劫？
入陽非生，陽壽未盡並不算活著。
生與死，本身就是令人恐怖的界限。
現在，你應該理解我的意思了吧？」地藏王問我？
我茫然中，周圍忽然開滿了絢麗的花朵。
花朵由遠至近，爭向開放。
地藏王看著我，忽然呵呵呵地笑了出來，很是陰森。
在他旁邊的那兩道檯子忽然消失，下一瞬，便變作祁琪和檸檬的屍體。
再一看遠方，有一道深邃得看不清的門。
我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那門，忽然明白了什麼。
剎那間，我似乎意識到了生命的真諦。
我是回不去了。
但總有一天，她們兩個還會回來。
一想到如此，我便坐地，拜印，一心沉寂。
花開花落，莫過十年。
晴天，雨天，落幕還未曾走遠……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