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斷腿
「快，快拉他進來！」我喊。
我們五人發出了各種各樣的尖叫聲，或許是事情發生得太倉促了。
小夥子超常的求生慾望讓他死死地抓住黑炎的腿，把黑炎拉上來后小夥子自然也就爬了上來。
他的情況不是很好。
「啊！」李野舞忽然尖叫。
「幹什麼？啊！」我也被嚇了一大跳，急忙後退。
有幾根巨大觸手正接近黑炎。
「快！火，火！別讓它上來！」
「等等.……我，等下。不，它們上來了，快給火啊！」
混亂之中一直響徹著的是小夥子的吶喊。他像復讀機一樣不斷復讀「別鬆手啊，我還在下面呢」這句話。
也不知道他是疼得大叫還是因為害怕大叫。
觸手被驚動了，這是最麻煩的事。
檸檬終於抽出幾張火符，手一驅，火符就向前方散去。
那些觸手也被燒退了。
「快把他們拉上來。」我喊。
李野舞拉著檸檬，檸檬拉著我，而我則拉著黑炎，黑炎一邊用手撐地，一邊還拖著那個小夥子。
「不……」檸檬喃喃，「小夥子他.……」
小夥子的右小腿滿都是血，上面還蟄伏著一隻觸手，死死拉住小夥子不讓他往上爬。
我們四個人一齊發力，也有些敵不過觸手的拉力。
「檸檬，你替我一下！」黑炎喊。
於是檸檬跑過來拽住小夥子的雙手，小夥子疼得面目猙獰，身上混著血和汗，他還沒有疼昏過去。
「先把他拉進去再說，你聽到了嗎？」黑炎吼。
我站在一旁，看準時機拋出八爪鉤，八爪鉤穩穩地勾住了觸手的皮肉。觸手力氣狂泄，黑炎便趁機硬生生地把小夥子拖了五六米。
小夥子疼得在地上打滾，但因為他的雙手都被拉著，他又沒辦法翻滾得太劇烈。
「要拉不住了。」黑炎咬著牙說。
我們已經進了那片隧道，但是情況仍然不好，因為附在小夥子腿上的那根觸手怎麼也打不跑，一旦小夥子被疼昏，後果將不堪設想。
「拉住我！我求求你們拉住我！」小夥子大喊。
「你他媽的吵什麼吵！不是都在發力嗎？觸手力氣那麼大，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吼他。
新的觸手就要爬進來了。
隨著觸手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們也越來越有撐不住的架相。
這時李野舞不知從哪找到一個開關，按下開關后石門隨即慢慢地往下降。
「撐住，把他拉進來，這樣的話石門就能壓死觸手了！」我喊。
「我們要撐不住了，小心，你去趕走其他觸手！」檸檬吃力地說。
於是我拿著火符守在洞口，可能是我沒注意到，有一條觸手爬了進來，就在石門快要降到底的時候，那條爬進來的觸手對著小夥子的屁股狠狠地咬了一口。
然而觸手只咬了這麼一口，就被我趕跑了。
小夥子疼得嗷嗷叫，他腿一抖，被觸手往外拉出一大截，竟然只有一顆頭留在門洞內了。
石門就在他上方，還在往下降，很有可能直接把他給壓死。
「檸檬，做好鬆手的打算。」黑炎小聲地說了一句。
不料小夥子聽到了這句話，主動纏上檸檬，死活不肯鬆手。
「拉不動了都。」檸檬說。
門洞旁還有一小片橫著的牆壁，檸檬不知哪來的點子，用腿踩住牆壁，就這樣懸在空中。
這樣一來就省力過了。
石門狠狠地壓在小夥子的胸口上，他嘴裡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要死了。」
「救我——」小夥子猛地被觸手帶到門洞外。
可能是我在外面放的火起了作用，纏著小夥子的那根觸手的力氣明顯削弱了幾分。
檸檬半蹲下來，硬生生地又把他拉了回來。
「來不及了，石門都.……」我說。
檸檬癱軟下來，因為觸手忽然沒了力氣。
來不及了。
石門緊壓著小夥子的膝蓋，連帶著觸手一起壓在地面上。
壓得這樣緊，我們也無力回天。
「啊啊啊啊啊！！！」隧道里回蕩著小夥子撕心裂肺的吼叫。
「腿！我的腿——」他喊。
「別激動，冷靜，冷靜。」黑炎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裡面拖。
「好疼！我的腿被石門壓住了！」他急速地說。
「你是要命還是要腿！」黑炎給了他一巴掌。
「嘭！」石門處傳來一聲巨響，與地面貼合在一起。
觸手沒能跑進來，但小夥子的半條腿也永遠留在了外面。
那條腿血淋淋的，皮肉已經綻開了，仔細一瞧我才發現，它和我們在塔樓里見到的那條腿一模一樣。
小夥子躺在地上，滿臉都是血，和汗交纏在一起。
「怎麼樣？你的腿還能動嗎？」黑炎問他。
他嘟嘟囔囔不知說了些什麼。
我看著都揪心疼，他的腿可是還有半截在外面壓著啊！
他緊閉著眼，大口大口喘氣，看他那樣子就好像下一秒就接不上氣了一般。
石門已經壓死了，這也就意味著他的骨頭早就被壓斷了。
再開門也是沒用的，除非現在立馬截肢。可我們又從哪裡弄截肢工具呢？
「閉眼。」黑炎說。
他一邊說一邊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塑料袋，打開一看，裡面滿是一包一包的小藥粉。
「喝下去。」黑炎說。
小夥子顯然是沒力氣了。
「郝然，喝下去吧，喝下去就不疼了。」黑炎誘惑似的勸他。
郝然張嘴，藥粉混著水，他還沒完全喝完，黑炎就猛地敲了下他脖子。
於是他就昏睡過去了。
「他叫郝然，是北方內蒙古那邊的，單火命，全世界僅有一個的單火命，純的那種。」黑炎說。
「那必須得留著啊。」檸檬想也不想就說。
「對啊，我也是這麼尋思的。他的腿是留不住咯。」黑炎說。
「那要怎麼辦？」李野舞問他。
「還能怎麼辦，切掉唄。哎喲？學生制服，你是哪個學校的？」黑炎問她。
「杭州那邊的，你要幹嘛？」李野舞問。
「沒啥，我們那時候讀初中都沒辦法讀完，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高中制服，一個比一個新啊，搞得跟島國似的，誘惑。唉，怪遺憾的，沒讀高中。」黑炎像是感嘆地說。
李野舞雙手環抱，「你說話好奇怪。」
「別理他，他就這個性格。」我說。
「我來切吧。」檸檬說。
「不是，大姐，你真要切啊？」我問，「你要真把郝然的腿切掉了，那他醒來還不跟你玩命？」
「他有玩命的資本嗎？」檸檬忽然冷冷地說，「不切掉留這條廢腿幹什麼？要不是看在他是單火命，我估計那時候就拉不動他了。」
她和黑炎都是有準備的。
遇到大墓，進去盜時往往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機關和迷宮，一旦進去了出不來，就要做好長期在裡面停留的打算。
這時候就必須保留人手，而地底機關又以毒箭和落石居多，如果有同伴遇害，就必須做傷口處理。
盜墓人不是萬能的，但是一個隊伍里沒有一個精通盜墓的人是萬萬不能的。
盜墓人不會在地底拖時間，為了保留人手，他們常常會在同伴中毒的時候把他們的肢體砍掉，以保住性命。
如果實在留不住命了，盜墓人也會在藥粉里偷偷下迷藥，然後把同伴的軀體埋起來，讓他們在睡夢中死去。
在能活的情況下，優先救援同伴。在能救援的情況下追求速度。
而在救不活的情況下他們能做的只有讓同伴在睡夢中無痛苦地死去。
盜墓行業裡面沒有這一樣規定，可這又是盜墓行業里的潛規則。經常有盜墓人喝水后莫名其妙地倒下，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一條胳膊或者腿沒了，裹上厚厚的白繃帶。
「傷得不重，就是不知道他中毒沒有。看他的樣子應該能活下來。」檸檬說。
「小心，你幫我一把，把他褲子撕開，我現在幫他鋸腿。」檸檬說。
「好殘忍，我不幹。」我說。
「盜墓的就得干這事，不幹也得干，總不能把他放在這裡吧。要不然我來撕褲子你來鋸腿？」檸檬問我。
我咽了口口水，按住他的腿。
他的整個右腿都受傷了，左腿倒沒什麼事。
簡單的敷上了葯之後，檸檬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才把他的膝蓋以上的那一截腿切開。
由於怕觸手上有病毒，檸檬一直是戴著手套幫他清洗的，速度自然也要慢些。
包紮好后他休息了幾個小時，再被疼醒時猛地起身一看。
郝然晃了晃自己的右腿，嘴唇微動，可又說不出話來。
「要堅強。」我拍了拍他的背，「誰沒有個過去？」
李野舞也跑來問他，「你的腿還疼嗎？」
郝然搖了搖頭，眼裡淚光閃爍，他把頭靠在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說，「還在痛，但沒之前厲害了。謝謝你們肯救我。只是腿沒了晃動起來有些難受而已，就好像只剩下一條大腿在懸空一樣。」
他說：「沒啥。」
靠在牆邊的他思緒萬千。
腿沒了他當然憋屈啊！換誰誰不憋屈？可他不知道該怎麼發泄，這條憋屈的腿，這個憋屈的人都是被救上來的。
大男子漢不該哭，那是小女生才會做的事。
「同情你，但要堅強。想發泄就發泄吧，發泄完了我們要上路了。」檸檬說。
郝然慢慢地抱住自己的右腿，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