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屍的父母
我從樹林逃出來已經有一天整了。
因為在樹林遇到了怪事，我當然不敢把女屍再送去亂墳崗。
可不去亂墳崗埋死屍還能去哪呢？
我只是個陶瓷廠的小工人，一個月也就四五千的工資，這點工資到小鄉村勉強還能維持生活。
如果到大城市去，住不了一個星期可能就用完了。
不把女屍拋到亂墳崗就意味著我要另找方法處理這具死屍。
火葬、活埋、送去市區里的停屍房，都是好方法。
可關鍵是我沒錢。給女屍包裹過的蓑衣我到現在還留著，原因就是再買一件我負擔不起。
出去找個地方埋了也不可行，我總不能再扛著這死屍亂跑，前天晚上扛著死屍亂跑已經讓我差點喪命了。
這女屍拿出去就是個禍患！留在家裡我倒覺得還安全點。
由於我整日守著女屍，閉門不出，鄰居們曾來找過我，但都被我拒絕了。
讓別人知道我家裡有具無名女屍可不好，萬一他們懷疑是我殺的呢？萬一他們覺得我單身急了連女屍都下手呢？這些都是要考慮的原因。
我嘆了口氣，又去外面買了瓶「油」進來。
這種油也稱保屍油或死油，可以保證屍體不腐爛。
有些屍體要專門運去遠方，在坐車的時候就要不停地抹保屍油，這是行內人才能買到的油。
由於我是單幹的趕屍人，而且我已經收手不幹了，我就沒有加入那些團體。
我心想要不要把女屍交給趕屍團體，但思慮已久之後我還是決定不這樣做。
女屍這麼詭異，我不能害了他們。
還是等我借點錢把這女屍火葬掉吧，連棺材錢都省了。
我走到床邊，把床底的被褥里的女屍放出來。
我一邊脫她的衣服一邊對她說：
「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啊？留你我又害怕鬼上身，放出去我又不放心。」
「姐姐啊，你可不要想太多，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我只是幫你推點油，保護健康的。
你看你這麼美，也不會計較什麼的對吧？」
脫完衣服，面對著她白到嚇人的皮膚，我不禁皺眉。
按理說因為血液聚集，她身上應該會有屍斑的。
可她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死人，皮膚還是那麼有彈性。
這可真是具古怪到極點的女屍。
我打開油瓶，在她肚子上倒了層油。
替她抹油前我又喃喃：「逝者安息……這瓶油可花了我一百七十！夠三天生活費了你知道嗎，這幾天我每天都幫你推推油，讓你死的體體面面，你就安分一點，別給我惹麻煩。」
我盡量避開了她身上的敏感部位，先從腳掌抹到腹部，再至脖子。
她身上的幾乎每一個部位都被我抹好了油，暗黃色的油鋪滿她的身體，看起來很誘人。
我顫動著手指，忍不住想要去摸上一把。
那該多過癮。
「你即使死了還是這麼美，你說你要是活著該多好，還會長身體……不過你已經蠻大了，一般的女人都比不上你，不需要再長了。」我哆哆嗦嗦地說。
當我說完這句話我就後悔了，我分明看到她的左肩上有一道疤痕。
這是前天晚上我扎她左肩的時候留下的傷口。我記得很清楚，當時那道口子很深，而且還在流黑色的血液，血出奇的沒有腥味。
現在這道傷口結疤了。
是肉疤。
我在心裡犯嘀咕：莫非死人也會長疤？
死人怎麼可能長疤！
可眼前這具女屍為什麼會自動癒合傷口？
女屍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這不禁讓我緊張起來，我有預感，繼續留著她可能會出什麼大事。
她能長肉也就代表她可能也會動，或許在半夜的時候她就趁著我睡覺，在房間里肆意走動。
我想想就覺得恐怖，不過我還好好地活在這世界上，女屍應該沒有什麼謀害我的意思。
莫非她喜歡這樣帥氣又迷人的我？
「嗯，有這個可能。」我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我把手伸到她的手腕上替她把脈。
把了一會兒，我「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急忙往後退了幾步。
這女屍還有脈搏！
她渾身冰冷，沒有呼吸，顯然已經死了。
可她卻有脈搏，而且還會自動癒合傷口。
或許她是只鬼呢？
我竟然被鬼暗戀了！這也是奇葩事了。
我突然心裡一陣發涼。
如果真是這樣，她該不會想拉我去陰間和她結婚吧？
還是把她處理掉比較好。
正當我東搗鼓西搗鼓收拾鐵盆打算處理掉女屍的時候，門突然響了。
我這時才意識到我沒關窗，窗子又很低，可能是路過的人無意間看到了女屍。
「咚咚咚！」屋外的人大聲敲門。
「誰啊？幹嘛嚷嚷這麼大聲？」我大喊。
「開門！有點事找你。」屋外的人喊。
「好了好了，現在忙呢，等一小會兒。」我倉促地喊。
我急忙把女屍連帶被褥一起推到床底，然後才整理好衣冠，心平氣和地開門。
「你好。」屋外站著兩名老人。
一男一女，兩人應該是夫妻，雖然他們已經白髮蒼蒼了，可看起來好像還很有活力。
老頭兒頭髮是白的，但髮根確是黑色的，額頭油量，星眉劍目，很典型的道士俠者該有的面孔，只是他身上沒有道士的感覺。
那名老奶奶把頭髮高高盤起，又特地松下兩截頭髮垂到胸前，臉上有許多褶子，看上去很新奇，就好像巫婆一樣。
這兩副面孔我異常熟悉，但我又想不起來他們是誰。
「你們找我幹什麼？」我小心翼翼地問。
「你叫李小心是吧？請問你有見到我們的女兒嗎？」老男人問。
「你們女兒？沒見到。」我順口一答，打算回去。
「我的女兒已經死了，我去問過，是你收的屍。」老奶奶忽然說。
「把我女兒還給我。」
我停住腳步，心想她不是孤兒嗎？
我還沒問，老奶奶就說：
「她一個人到外面闖蕩，我們是她的父母。活著我們見不到人，但死了起碼要讓我們見到屍體。」
「好吧。隨便來個人都能說是她的父母，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我說。
萬一他們是想把女屍抓出去賣器官或者配陰魂，那我豈不是不道德了？
「戶口本呢？我要驗戶口本。」
他們沉默了。
「切，沒有戶口本？低級騙術，電線杆上偽造戶口本十五塊錢一次，自己去弄了再來。來我這裡騙？沒門！」
「有戶口本也沒用，你知道她的名字？我隨便拿本有女兒的戶口本過來都能騙你。
只是我不想，我們的身份不能隨隨便便告訴你。」
「偽裝？繼續偽裝。我看著呢。」
「這種事沒必要偽裝。」
「怎麼沒必要，那女人身上還有三萬塊呢。」我隨口一說。
不說倒好，一說，老太太來勁了，她不動聲色地說：「對對對，你不僅要把屍體給我們，還得給我們那三萬塊錢。」
「沒有，沒有，都說了是孤兒。走吧，不然別怪我不尊老愛幼了。」我一邊說一邊往裡面走。
一個趕屍人決不能把屍體輕易地交給陌生人，雖然說我現在已經洗手不幹了，可這女屍的危險性極高，亂交給人是不行的。
這是趕屍人起碼的道德。
「我要見我女兒。」老太太面無表情地擠進來。
他們倆很奇怪，有種老年痴獃的感覺。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說。
她大喊：「你說誰不客氣？！跟我來這一套？我跟你講，我要是拿到我女兒的屍體，立馬就對她體檢，要是發現她身上有什麼你留下的，我告死你。
你也不瞅瞅你那窮酸樣，收著個女人就跟猴子一樣撒手不放。
你一個破打工的，還有心思跟我吵了。」
「我女兒的右肩有一顆小痣，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老男人說。
他不說，我還真不知道那美妞身上還有顆痣。
我擔心他們大吼大叫引來群眾圍觀，於是便把他們請進屋子，拉出女屍一看，果然女屍的右肩靠近腋下處有一顆痣。
「好了，這下我相信你們了。把屍體帶走吧。」我說，「好好地幫她安個家。」
「這種事不用你說！」老奶奶兇巴巴地說。
真想給她一個大嘴巴子，自己的女兒沒看好，跑過來凶我了！
不過她也是夠厲害，她應該有七十歲，她女兒撐死也就三十。
那麼她起碼在四十歲高齡的時候生下了女兒，奇葩的是還生出來了。
老男人用麻袋麻利地裹住自己的女兒打算離開，老太太卻糾纏不休。
她說：「我女兒的錢呢？現金，三萬。」
「我把錢給人了，給了一群道士。」我說。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趕屍的，凈收一些死人的錢，趕緊把錢還給我，還道士呢，你怎麼不把錢給神仙呢？」
「我真給一群道士了，你們愛信不信。」我說。
「喏，這個是三萬塊錢跟那道士換的金符，你看看，有事找那群道士去，別來找我。」我把金符拿給他們看。
這哪裡還是金符，已經凝固成了一團碎紙。
老太太神色忽然變了，老男人也略微皺眉。
老太太還想說些什麼，可老男人跟她比了個眼色，兩人拉拉扯扯，一個要走，一個要留。
老男人小聲地說：「拿到人就好，別計較這些。」
我還在發愣時，兩人已經抬著女屍離去了。
只剩下茫然的我。
……
第二天早上，正當我起床打算去陶瓷廠上班時，門又被敲響了。
「這兩天事還真多，我倒要看看這次又有什麼把戲。」我嘀咕著去開門。
「你好。」門外站著兩名陰陽怪氣的人。
同樣是一男一女，只不過他們要怪異許多。
他們倆頭上都戴著綠色的頭巾，身上穿的是看起來很威風的道袍，在腰帶上還別著一道小包，塞滿符紙。
為什麼說他們陰陽怪氣呢？因為他們的面孔發黑，這是很不正常的，眉宇之間彷彿有黑線或者黑點，就好像兩名活死人。
「你好，請問你們找我有事嗎？」我問。
「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具女屍？」男道士問。
「女屍？我是趕屍人，見過的女屍可多了去了，你說的具體是什麼女屍呢？」我問。
「一具背起來很重，而且身上陰氣還很重的女屍，她雖然不呼吸，但卻有脈搏。相信你一定有印象吧。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許多不順心的事？」男道士對我說。
「是是是，我確實遇到了這樣一具女屍。」我說。
「那太好了，麻煩把女屍交給我們處理，謝謝。」他說。
「請問你們是女屍的什麼人？」我不耐煩地問。
「我們是她的父母。」女道士搶著說。
呵——又是父母！兩對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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