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烽煙起（四十四）

  唐牛兒話剛落下，台階之上，便已經想起了一陣鬨笑。


  「好狂妄的胖子，依俺們看，你那臉只怕不是天生，而是被人打腫的吧……哈哈……」


  「諸位莫要與他多費口舌，就讓俺下去教訓教訓他吧……」


  最先帶頭的，正是那武仙親點的那一排將官，這些人在麾下，個個都是響噹噹的猛將。原本出動一個，便足以應付尋常爭鬥，現在，為了試探趙振正真的實力，武仙足足叫來了十人，足以可見對趙振的看重。


  但就是因為這樣，反倒讓這些將官心中，對唐牛兒更是感到不屑。


  他們整么多人，一人一拳，只怕也將唐牛兒打成一灘爛泥了。是以，現在再在聽到唐牛兒出此誑語，他們更是笑的連腰都彎了下去。


  眼見如此，其餘眾將的態度也都差不多，他們倒不是瞧不上唐牛兒，認為他對面的一個都打不過。只是單純覺得對方太過狂妄，就像是他的主子趙振一樣，是該好好揍揍。


  所以聽到武仙身邊的那些將官開口，人群中，頓時也有人跟著高呼起來，「上啊，打的那胖子滿地爪牙……」


  「對，狠狠地教訓他！」


  人群的呼聲，令那一排將官更是得意，遂不由自主了看了看自家大人。


  但這一看，這些人就發現了，武仙此刻臉上竟然帶著些許的複雜，彷彿是在擔心這場比斗的結果似得。


  這叫眾將官看的心中竟有一絲絲遷怒，認為這武仙是小瞧了他們，仍未他們打不過對面那個黑皮胖子。


  當然，這也不能怪麾下那些將官誤會，實在是武仙此刻，也漸漸察覺到了絲絲異樣。


  畢竟這武仙帳下將士如雲，他雖然人在軍營「養病」，但耳目早已經遍布到大半個汝州，就連周圍的鈞、鄭，他都時常有消息傳來。


  當日，郟城突然遭到大股蒙古軍襲擊，這一切，也都在武仙的掌握之類，他本來想借這個機會，引聯軍與那察塔爾的兵馬盤旋，好繼續駐留汝州。


  可萬萬沒想到，也就在當日的晚上，他前線的探馬就傳來了郟城大捷的消息，塔察爾數千蒙古軍，攜著碾壓之勢突襲了郟城的結果，竟然只是大敗遁走。


  這就讓武仙一下子留出了一道警心，隨後，前線接連傳來的消息，令「趙振」這個名字，才漸漸的傳入了武仙耳中。


  這也是為什麼，在聽到趙振率軍來投后，武仙並無太多招攬的意圖，實在是他心底，也隱隱對此人有些忌憚。


  能夠率領出這麼一支強軍的，絕不會是什麼籍籍無名之輩，此人，萬不能小覷。


  所以就在周圍眾將都因為唐牛兒的話哄堂大笑起來后，武仙竟也只是皺起了眉頭，然後將目光從趙振的身上，又轉移到了唐牛兒。


  這一看，武仙的眼中，便已經現出了絲絲精芒。


  好一條漢子！

  能從亂世之中成長為一方雄才，這武仙也是識人善用之輩，稍一打量，他就瞧出了唐牛兒的與眾不同。


  在他眼裡，唐牛兒此刻只是往那一站，便讓武仙生出一眾，與人熊對持的感覺。


  那是一眾被猛虎更為恐怖的猛獸，當年武仙年少出家時，曾雲遊到了極北之地，在那裡，他就曾見到那型如山壯的巨獸。


  在那巨獸的面前，即便是成年的猛虎，那也不過是體形龐大些的花貓罷了，聽當地打獵的獵人說，那便是羆，也叫做人熊。此獸，才是森林之王。


  雖說時隔多年，自己也從一個道士，成為了當今手握十萬兵馬的雄主，可是，當他在看到唐牛兒的時候，竟然還是不由自主的感覺到自己得無力，一如當年出家的時候。


  對方那看似胖碩笨重的身材，幾乎就像是為了衝鋒陷陣二生的一樣，雖然只是一瞬間的恍惚，卻也讓武仙意識到，此人，絕對是個恐怖的存在。


  想著，武仙忙張開了口，喝道：「就如他所說那般，你們所有人一起上！」


  「什麼？」


  隨著武仙張開口，輪到原本起鬨成一團的眾將傻眼了，就見眾人一個個長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著站在台階上，對身下之人發號施令的武仙，只覺得他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出現了幻覺。


  「大……大人，您說什麼？」


  不但是周圍的眾將，連距離武仙最近的那一排將官，這時候也一陣發懵。


  他們距離的最近，當然是不會聽錯了，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更加感到不解，明明一個人就可以擺平的唐牛兒，為什麼要所有人一起上呢。


  十個打一個，這般下去，那他們贏也贏得未免也太不光彩了吧，這他娘的，可比輸還要丟臉呢，若是傳出去，讓他們以後怎麼在軍中吹噓啊！


  想到這裡，其中一人趕忙道：「大人，無須十個，俺一個就可以擺平。」


  此人本是好意，想到提醒武仙，眾人都有這個本是，絕對能漂漂亮亮的打贏唐牛兒，給武仙掙回臉面，無須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可玩玩沒想到的是，這人話剛剛說出，武仙便已經瞪了他一眼，怒聲喝斥道：「大膽，某剛才說的不夠清楚嗎，讓你們全都上的……難不成，你們還要某再說一遍？」


  武仙那太高了八度的聲音在院中響起，一下就壓住了所有人議論，這一下，本就懷疑自己聽錯的眾人，更是感覺到三觀都被顛覆了。


  這……這武仙，竟然如此的不要臉，就連這種以多欺少的話都能說的出口，他可是堂堂的河北九公啊。


  一時間，眾人看向武仙這裡，頓時都高了一眼，果然是為達目的，就連最基本的規則都不遵守了啊！

  「大人贖罪，俺……俺們領命！」


  說句硬氣些的話，此刻被武仙當頭一陣吃喝，在場這些將官，幾乎當時就有了扭頭就走的衝動。


  但懾於武仙的威嚴，這些將官最終還是隱忍了下來，使勁點了點頭。


  唐牛兒這廝也是嘴賤的緊，眼看眾將官被罵，他竟然還不忘在下面說起了風涼話，「嘿嘿，莫要覺得現在丟臉，等到被俺全打趴下，丟臉的還在後頭吶……」


  「你他娘的找死！」


  這些將官被武仙當中一頓罵，本就失了面子，正在氣頭上，現在又讓唐牛兒那話一激，頓時，一個個都炸了，都飛奔上前幾步，朝唐牛兒拳打腳踢過去。


  就見其中兩個，性子最是暴烈，兩三步跨出，竟然一下就甩開了眾人，衝到了最前面，二人抬腿，便找著唐牛兒的胸口狠狠踹了過去。


  若是被這二人一左一右踹中，就算是鐵打甲板，這時候，也要被踹的變了形狀。


  以至於二人自信，那唐牛兒絕對不敢硬接，那樣一來，對方無論從那裡躲開，都只能挨上對方結結實實的一腳。


  可隨即，二人就發現自己真的想錯了。


  那唐牛兒根本就是愣頭青一樣，竟然連躲都不知道躲，便已經抬起了雙拳，照著二人的腳底狠狠砸了過去。


  「哎呀！」


  看到這一幕，最先驚呼出了聲的，是周圍圍觀的人群。


  他們雖然料到，以唐牛兒那點手段，絕對在十人的圍攻下支撐不過兩三回合，怕死便會被打倒在地。可是眾人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躲都不知道躲，就迎頭撞上去，那不是找死了嗎。


  一時間，有些本來還向著完顏思烈，看好趙振的人，也開始忍不住喊出了聲兒，希望那唐牛兒能躲開，多支撐幾個回合，至少輸也輸的體面一些，不至於讓背後的趙振和完顏思烈面子上太難看。


  同樣緊張的，還有被眾人拱衛在最中心的完顏思烈，他說實話，已經開始暗暗後悔讓趙振答應此事了。


  他雖然知道趙振的騎軍厲害，但那也只是馬山功夫和射術了得，這拳腳功夫，自然還是步軍更勝一籌。更何況，那武仙經營麾下多年，帳中猛將定是不少，現在出列的這十個將官，雖說不是最頂尖的。


  但在完顏思烈看來，那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在他們面前，即便是他一個勁想給唐牛兒加油使勁，但也覺得力不從心。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完顏思烈只聽到「蓬蓬」一陣悶響，那聲音剛一想起，完顏思烈就下意識的將目光撇到了一邊，不打算去看唐牛兒被踹飛的慘樣。


  「天吶！」


  但就在這是，旁邊親兵的一身驚呼，卻又讓完顏思烈覺得有些不對勁。


  因為他並沒看到周圍眾將的笑聲，甚至於，眾人臉上的表情這時候就像是凝固了一樣，竟動也不動，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異樣的氣氛，令完顏思烈心中越發好奇，他忙將目光投了回去，可是剛一掃到唐牛兒的身上時，他也看傻了眼。


  目光所觸，就見唐牛兒此刻一臉輕鬆的站在原地，反倒是對面，最先衝出的二人，卻詭異的仰面摔倒出兩三丈遠，彷彿被巨大的力量推動著，硬生生拋飛了出去。


  場面上的變故，即便是傻子都看得出，定然是唐牛兒將二人打飛出去的。但常識卻告訴完顏思烈，這裡面一定還有其他原因，否則堂堂兩個如狼似虎的猛將，怎麼就能被區區兩拳大飛，這唐牛兒，難道正是天上的武曲星下了凡？


  心下巨震，完顏思烈也忙對著一旁發出讚歎的親兵問道，「怎麼回事？方才發生了什麼？」


  「……」


  那親兵這時候也猶在震撼當中尚未回過神來，知道旁邊的完顏思烈一連催問，那親兵方才結結巴巴道：「是……是拳頭，那兩個人被砸的戰力不穩，一下就跌了出去……」


  「嘶！」


  雖說心中已經有了這個猜測，可是等完顏思烈親耳聽到親兵證實后，他還是長長的吸了口冷氣。


  僅僅一拳就逼退二人，難怪對方敢一個人叫上十個，這一場戰，只怕正的令自己大開眼見了……這世間，竟然真有如此虎將？


  事已至此，完顏思烈終於明白了，壓根就不是唐牛兒猖狂，而是對方正的有本事，難怪在一開始時，趙振也想都不想就應下，看來，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幕，

  想著，完顏思烈又將目光越過博斗的眾人，看向了對面的趙振。


  卻見趙振只是面上帶笑，時不時的掃向院中一樣，彷彿早已經預料到結果似得，所以並不在意。此刻，對方要也許是察覺到完顏思烈的目光，遂也同樣點了點頭，以算是回敬。


  這一觀察下，完顏思烈也更加心驚，看來那趙振不但是騎軍恐怖，麾下更有唐牛兒那樣的猛將，難怪能以少勝多，將蒙古人吃的死死的。


  想到這，完顏思烈的心裡，也漸漸將趙振拔高了一個高度，同時他更是暗暗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籠絡住趙振，讓其為自己所用。


  想著想著，他這時候也沒心思再去看場上的比鬥了，至少在完顏思烈看來，眼下如何將趙振籠絡住，才最是重要，至於這場比斗的結果如何，他到沒剛才那麼在意。


  只要能將其收歸帳下，還愁不能狠壓武仙一頭嗎？


  是以，當完顏思烈臉上變幻的時候，就連旁邊的親兵此刻都沒有主要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放在了院中，唐牛兒和一眾將官的身上。


  也許是發現了眾人的目光，重新都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唐牛兒遂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拳頭，對著面前地上，兩個面色難看的將官嘿嘿一笑道：「再起來打過，俺還沒過癮呢，其餘的，也都一起上吧，俺一併都解決了……你們這些三腳貓本事，俺在打蒙古人那一會兒，也不知道殺了多少個……幸好今日俺的戰斧沒拿上來，不然，剛才那一下，你們連命都沒了……」


  這唐牛兒也是十足的騷包，看眾人都關注著自己，眼下說起大話來，是眼睛都眨也不眨，只聽得對面兩個摔在地上的將官，一個個胸口發悶，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來。


  這比斗自然是不給拿兵器，要不然，照對方的說法，這唐牛兒拿了鋼斧，自己又豈會傻到動手動腳，肯定就有其他東西相迎了啊。


  這黑胖，果真不是一般的猖狂！


  「找死！」


  被唐牛兒有一次譏諷，眾人頓時大怒，這時候，也顧不上一起上時，有失氣度了。


  眾人雖然心有傲意，但也都從唐牛兒剛才那兩拳看出了，對方絕對個極其恐怖的高手，對於這樣的高手，他們唯有一擁而上，方才能將此人徹底壓制。


  雖說在拳腳搏鬥當中，一群人打一人，往往沒有章法，就算贏了也不好看，但眾人顯然顧不上了，只是揮舞著亂拳，然後照著唐牛兒的頭上身上砸了下去。


  那些人的全都，一個個都跟沙包似得，一拳下去，尋常人都能被打斷兩三根肋骨，可這唐牛兒卻是明顯的皮糙肉厚，竟然扛著漫天的拳頭在，就這麼一拳一腳打了出去。


  「蓬」「蓬」「蓬」……


  緊接著，圍觀的眾人就瞧見了，那已經團成了一團的眾將官和唐牛兒當中，時不時有人影仰面栽倒。


  而且還是伴著那一陣陣，像是錘砸著悶鼓的聲響。


  「這……這也可以！」


  顯然，在場眾將都以為，這麼多猛將高手，搏鬥起來應該是驚險刺激，動作拳拳到肉，漂亮至極。


  可顯然，眼前一切，除了最開始唐牛兒那驚艷的雙拳之後，便就是都楸成一團了。


  當然，也不怪眾人誤解，正為眾人是毫無章法的亂打，畢竟這些人都是從戰場上凝練出來，正面廝殺混戰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正因為這樣，眾將官與唐牛兒之間的搏鬥，無異於就是一場沒有兵器和流血的廝殺，在這種情況下，眾人現在造成的局面，就一如正式的戰場一般。


  毫無套路可言，完全是生死搏鬥，雖說表面上看起來，像是毫無章法的孩童打架，但若是親身將經歷，便知道，其中任何一招，都是可以將對方置之死地的殺招，只是看起來，沒有花架子那麼好看而已。


  這也就導致，當四周台階上的眾將，突然發現廝鬥已經毫無趣味后，他們又將興趣放在記錄倒下的將官上面。


  「一、二、三……」


  隨著混戰的人群里，不斷有人仰面砸倒下，人群里，也漸漸傳出了讀數的聲音。


  這聲音剛一出來，武仙的臉色就變了，變得十分難看。


  畢竟他猜測到趙振可能藏拙了，但對方就算厲害，也在總不能面對過自己十個猛將的圍擊，所以武仙剛才已經顯露出了十分的信心，


  可隨後，特也緊隨其後，跟著幾個教官一道，被唐牛兒狠狠打臉了。


  與此同時，他此刻也意識到，自己的確小看了唐牛兒，眼瞅著原本上去十人，此刻已在地上躺倒了一半，看來僅僅是十個人，還真的不足以應付那個胖廝。


  如此說來，此人相比是趙振麾下，最為厲害的一個了。


  對此，武仙也大為贊同，畢竟麾下有唐牛兒此人，已經是趙振撞了大運，的難怪那趙振說有他一個就足夠了。


  可惡，若是能讓此人為自己所用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