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孰真孰假
「兀那漢子,快快停下,你已經被包圍了,若不想死,立刻束手就擒!」
看完顏靖身處包圍之中,仍在做困獸猶鬥,郭侃連忙發出號令,周圍的騎軍立刻張弓,對準了她的四周又接連射出了數箭,這才將她堪堪逼停。
「大人,俺只是個逃兵,你們抓錯人了。」
見左右退路被箭矢封死,完顏靖一面緩緩與郭侃等人盤旋,一面悄悄的從腰間摸出短刀。此刻的她已經打定了注意,若是自己真的無法逃脫,哪怕是拼個魚死網破,也不能讓信件流出。
隨著趕到的騎兵越來越多,包圍圈逐漸縮小,已經有個別眼尖的士兵,發現了完顏靖女扮男裝的事實。只聽騎軍中有人怪叫,「直娘賊,是個女人!」
「大人,要不要抓活的,讓弟兄們帶回去慢慢審問……」
這些蒙古士兵干盡了燒殺搶掠的勾當,此刻見完顏靖長得唇紅齒白,頓時起了邪意,一個個獰笑著就要衝上來將她拿下。
反觀那郭侃,此時滿心都是許州城池的得失,自然沒有將區區一介女子放在眼中,相比之下,他可沒那慢慢審問的工夫。見完顏靖還不伏誅,郭侃喝道:「套馬索!」
伴著郭侃一聲令下,左右騎兵不敢怠慢,連忙從背後取出一捆捆過水的麻繩。
麻繩的兩端都拴著承重的石球,此刻被眾騎全力拋出,帶著呼呼風聲,筆直的砸落在完顏靖的身上。
完顏靖也是頭一會兒見套馬索,她急忙就要躲開,可一連數捆繩索拋下,她根本無從躲避。乃至於她的身體剛剛觸碰到繩子,麻繩兩端的石球,便隨著慣性相互纏繞,將完顏靖團團纏住。
任憑她如何用力,都掙脫不開。
「你,你們……」
手腳被束,完顏靖大急,她越是用力想要掙開,身上的麻繩便捆的越牢,以至於她空有一身武藝,此刻卻無處施展。
看她急紅臉的樣子,騎隊中怪笑聲更大,更有身強力壯者,此刻走到完顏靖身邊,對方竟一把抓住裹在完顏靖身上的麻繩,將她提到郭侃的馬前。
「搜!」
毫不費力的將完顏靖制住,郭侃的神色更加急切,見他下令,那個提著完顏靖的大塊頭,忙騰出一隻手,朝著對方背後的包袋一把抓扯過去。
身後的包裹被扯開,裡面衣物細軟零零碎碎散落一地,而這當中,一封燙漆的嶄新信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到信封的瞬間,郭侃幾乎叫出了聲兒,「就是這份信,快……」
大塊頭「哦」了一聲,撒手將完顏靖仍在地上,接著撿起了信封,見狀,郭侃忙一把從對方手中搶過,隨後迫不及待的將信封拆開。
而此刻,完顏靖心中也猛地沉入了谷底,她拚命的掙扎,可剛剛站起,便被那大塊頭一腳踹倒在地。與此同時,郭侃也已經撕開了燙漆信封,從中抽出了一張嶄新的信紙。
可就在信封拆開的瞬間,看清了其中內容的郭侃臉色變得煞白,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只見他失聲驚叫道:「不,不可能!」
就在他驚呼的同時,完顏靖也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抬起頭,朝著郭侃手上看去。
由於趙振交代了信件內容保密,所以這一路上,完顏靖就算好奇,也強忍住心思沒敢去拆。她實在想不到,趙振究竟在信上寫了什麼內容,竟能讓郭侃震驚成這樣?
突如其來的錯愕,使得郭侃手一抖,信件從他的手中滑落,像一片巨大的雪花,飄飄揚揚落在完顏靖的眼前。
只一眼,完顏靖也彷彿如遭雷擊似的,僵在了原地,她也跟著脫口驚呼,「不可能的!」
順著她的目光,只見那信紙上,空白一片,別說是字跡了,就連一點一滴的墨痕都沒有。
為什麼會是白紙,上面的字呢?
還是說,她拼了命想要保護的,真的就是一張白紙!
可趙振當時,分明說這是一份極其重要的密信,上面還寫著接下來的心動計劃,這才讓她務必送去長葛。
難道是趙振說了謊?
可他為什麼要偏自己呢?還是說去長葛送信只是託詞,目的是要將她支開?
想到這兒,完顏靖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抽空了,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全然沒注意郭侃等人,還心存幻想的將信紙拾起,甚至湊到火把近前,看是否能炙烤出隱秘的字跡。
她的腦海中,全是昨晚,趙振對她重託時的一幕幕。
心中的幻想轟然倒塌,完顏靖只覺得腦中嗡嗡一片,弄了半天,原來自己在對方眼裡,從頭到尾都是個被戲弄的傻瓜。至於所謂的信任,更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這一刻,連完顏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憤怒,還是該失落,又或者是不甘。無論如何,她都要活著回去,回到許州找趙振當面問個明白。
打定了注意,完顏靖的眼中,再一次透出神采。乘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空白信紙上,她微微挪動著身子,從腰間亮出短刃,同時又將束縛著手臂的麻繩,一點點湊過去,割開。
與此同時,郭侃的忍耐,也隨著手中信紙的點燃,而到了極限。眼睜睜看著信紙,在火焰中化為飛灰,他幾乎是咆哮著吼道:「真的只是一張白紙,賤人,你敢耍我,找死!」
一想到自己辛苦追擊了半天,甚至不惜調動了手下所有精銳,到頭來,卻僅僅被一張白紙打發,這種被人當做猴子戲耍感覺,叫郭侃如何能不憤怒?
盛怒之下,郭侃哪管面前是不是女人,他一把撩起手中的長槍,便朝著完顏靖刺去。
可就在這時,眼前異變突生。
就看到完顏靖突然動了,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柄鋒利的短刃,只一下便將束縛在她身上的麻繩,盡數掙斷。
不但如此,趕在槍頭刺下之前,恢復了行動的完顏靖,已然提前一步舉起短刀,縱身一躍,便繞開了長槍,朝著郭侃脖子劈去。
周圍的騎兵都驚得愣住了,完顏靖距離郭侃距離最近,又是突然暴起,如此狀態下,他們根本來不及拔箭阻止,只能愕然的完顏靖手中的利刃,「刺啦」一聲劃破空氣,斬落在郭侃面前。
這一刀若是命中的話,郭侃就算不身首異處,怕是也要送去半條命。
反應過來的郭侃,根本來不及再抽槍抵擋,他只能慌忙的朝著馬背上仰倒,以此躲開對方的致命一擊。
也就在他脖子剛剛撇開的剎那,完顏靖的短刀,最終不偏不倚的劃過了他的胸口,鋒利的刀刃,一下就將對方胸前的皮甲拉開一道豁口,連帶著裡面的內衣裡子,此刻也被劃成了兩半。
又過了一息時間,鮮血才從數寸長的傷口噴涌而出,瞬間染紅了郭侃的衣襟。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吃痛之下,郭侃大叫一聲,從馬背上摔落下去。距離最近的騎兵見狀,紛紛衝上,七手八腳的將郭侃護住。
剩下的一干人,則迅速拉弓,一連數箭,欲要將完顏靖射殺在當場。
可是完顏靖的反應,卻明顯要快他們一步,只見她飛快的躍上馬背,旋即在眾騎剛做出反擊之時,她就一把扯住了韁繩,催馬就走。
只見那原本是郭侃的戰馬上,此刻換了一道瘦小的身影,那身影隨著戰馬在雪原上起起伏伏,無論馬兒跑過的路有多顛簸,她都像是被膠水黏住似的,始終都緊緊貼著馬背。
她的頭頂上空,箭矢嗖嗖的飛過,卻始終拿著一人一騎沒辦法。
如此精湛的馬術,看的不少騎軍都連連搖頭,便是他們,捫心自問,也沒有把握能將完顏靖留下。
所以再三權衡后,這些人終究決定放棄了追殺,一個個圍在郭侃左右,慚愧道:「百戶!」
「嘶,都……都是一群廢物,白養你們了!」
遠處,完顏靖的背影越來越小,而郭侃的怒罵聲,此時卻在騎隊中傳的老高。得益於皮甲的防護,他胸口的傷勢雖然樣子嚇人,卻並未傷及筋骨,說白了,不過是些皮外傷。
但正真令他憤怒的,卻是手下這些精銳騎軍,連一個女流都攔不住,此事若傳出去,叫他如何在軍中抬起頭來。
他狠狠的瞪了眼周圍一干士兵,才又閉上眼睛,重新思索起剛才發生的一幕。
完顏靖手中的信件,已是假的無疑,而且從對方的表現看來,似乎她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其中的一路疑兵。
可見,這一切正的就和父親預料那樣,真正的探子,應該還在其餘兩人當中。至於那完顏靖,等日後大軍攻克許州,想要捉拿此人,也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此刻便多由她蹦躂兩天。
想著,郭侃拿手捂住傷口,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道:「咳咳,現在起,所有人兵分兩路,務必攔住其他兩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真正的信件,一定在他們當中的某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