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畫、中毒
劈啪幾聲,燈芯密了油滓,被一陣堂風碾過碎碎的搖了幾聲,驟然讓二人回過神來。
汪筱沁有些尷尬的收了手,看寒瑟不屑而輕蔑的別過頭,冷嘲道:「哭?你說什麼胡話?莫不是嚇得痴傻了。小畫皮,既然不願我逼問你,那你可肯自己說個清楚?」
「說……什麼?」汪筱沁看到他剛才低沉的眉目忽然變的凌厲而寒冷,終反應過來道:「那個,我也具體不知道怎麼事啊?就是和他決戰剛開始沒多久,脖子里突然感覺涼涼的,很舒服,感覺身體忽然變的很輕很輕。杜鷹的動作,我也能看的很清楚,甚至感覺他的動作很慢,所以,就不自覺的躲開了。總感覺,身體好象變的不是自己的一樣。然後他說我不用兵器是看不起他啊,我剛這麼一想,腦子裡就出現了一個古怪的聲音,手裡也出現了這劍……那聲音,還教我用劍……你別不相信我啊,雖然感覺很假,但是……但是就是這樣,我就莫名其妙的贏了……」她絮絮的說著,看寒瑟的的眉幾乎皺成了一團,頓時有些緊張。想起前幾次他的手段,不自覺向後縮了幾縮。
寒瑟看到她如斯舉動,卻並未發火,而是淡淡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那聲音……是不是個女人的聲音?」
她茫然的點點頭,卻看他似乎慢慢平靜下來。目光隨意的飄過她因一場決鬥,衣衫半露的脖頸,便沉默下來。他看的清楚,那兩條紫色的蠱脈,已幾若破膚一般鮮艷而欲裂。他低低苦笑一聲,抬手扶住了逐漸發沉的額。娘,你竟然將號稱妖族第一的驚鳴劍譜給藏在了蠱蟲里。他隱約回憶起,青狐族的蠱蟲修鍊法之中,有一法,便是利雙蠱,藏神識,保留蠱主人的一部分記憶,寄在蠱蟲身上。可未曾想,你竟然將劍譜和瑟聲同時分開藏在兩隻蠱蟲里?怪不得,青狐族的人,奉雙蠱為神蠱,原竟是你如此任性之舉。我只以為,這蟠龍戲鳳佩,之所以要合在一起,是因為得雙佩者得寒氏天下。原來,這雙佩,不但是王朝權力重寶,更是妖族至寶。若不是我為了將這小畫皮煉製成新的蟠龍戲鳳佩,讓她同時有了兩條蠱蟲,怕是我和白,永遠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吧?
娘,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視線有些昏暗,似是想起太多,頭更是發沉不已。一旁的汪筱沁似乎終發現寒瑟有些不對,大膽的伸出手,拉住寒瑟,喚了他幾聲,卻只得他低啞過分的回應。饒是愚笨如她,也知道不對了,湊近身子,拉上寒瑟的胳膊,看他竟有些暈旋的一下倒在她的身上。差點被壓倒在地,她趕忙用手撐住桌子,努力了半天把他拖到床上,剛一鬆手,他便如布袋一樣直接倒在床上。擔心的把他的人皮面具小心的揭下,登時嚇了一大跳,本是絕色如女子的面容,此刻蒙了一層青氣,慘白的臉色,不見人氣,散發著宛如死人一般微弱的氣息。
汪筱沁用手摸了摸他的額,滾燙滾燙,可是他的手心,卻冰冷的如冰塊一般。她被寒瑟如斯的模樣嚇到,有些慌亂的問他:「寒瑟,寒瑟,你聽到我說話么?你怎麼了,你受傷了么?!」
四周的一切模糊到只剩蠟橘色的光線,她的聲音過分的慌亂,明明被自己改成了男子聲音,可此刻卻分明讓寒瑟想起她清冽的聲音。他動了下唇,意識迷亂間,還是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幾用盡全身力氣道:「我……沒事……不過是那酒里,被下了除魔散……對我們妖鬼一類……最是狠毒……不過,我自然不會有事……倒是你這個笨蛋……明明那麼弱的力量……還充什麼英雄?那除魔散……對你這麼弱小的畫皮……自然會有很大危害……你現在沒事吧?」他劇烈的喘了幾喘,聲音已經嘶啞到極點。
聽到他此語,汪筱沁忽有些愣,問:「……所以,你才替我喝那些酒?是因為……你知道裡面被下了毒?……為什麼?不喝……不行么?什麼你沒事?你這樣,象沒事的樣子?!」她的聲音忽然有些激烈。
手指掐進手心,疼痛迫使他不得不清醒一下,他嘶了一聲道:「……我說沒事就沒事……我替你喝,不過是怕你當場露餡……若我喝了那葯,還能撐一會……你就不行了……不喝的話,我們還是會露餡……這酒宴……根本就是鍾嵐設計的……你個笨蛋,怎麼什麼……都不懂呢?!還好,你喝了那酒……也沒事……」要是知道,她體內的蠱蟲替她消了這除魔散……他怎麼會如斯愚笨再替她喝下這麼多呢?有些無奈。可體內除魔散逐漸散開的感覺,讓他的眼前終究開始發昏。
「……我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若我昏迷期間……鍾嵐他們來找我……你就拿煜記刺我心口……要狠狠的刺……直到我醒過來?懂么?一定要記得……」他起身,努力的抓過始終浮在一邊的煜記塞在她手裡,狠狠的抓著她的手拚命的囑咐著。
被他這模樣嚇到,汪筱沁大力的搖頭道:「不行啊!你會死的啊!那……是心口……而且你中毒這麼深……我不要……你中毒,就好好休息啊……幹嗎還要這麼做!」
寒瑟咽了一口血沫,罕見的用了耐心的口吻道:「……你記住就是,我不會死的。你不刺我,我們兩個……都會被鍾嵐殺了……」
「你不是皇帝么?你直接回去不好么!或者你找那江落鴻,找你的屬下……幹嗎還要在這裡呆著送死?!」
「……皇帝啊……所以,才會有人千方百計的要殺我……這個時候,我更是誰都不能相信……」他低著嗓子,無力的笑。
汪筱沁有些愣然,下意識接話道:「……你,就相信我?不怕我,趁這個機會……對你做什麼?」
他抬頭,看著她。視線已經渙散,可是面前依舊是有一股清冽若泉的目光,緊張而瑟縮。他笑,這樣的小畫皮……竟然還問如斯問題?真是……愚笨不可言。
「恩,我相信你。」他的聲音,被血浸泡的雖是蕭瑟,卻蠱惑而安寧。不意外,看到她一瞬間驚訝而喜的顏色,仿那二八年華,仿那曾經的自己,又重新出現。
一昧的相信別人,又期待被人相信。這樣的心情,在他手裡,早消散成一顆顆冰冷的棋子,回憶,或者,屍體。
意識開始消散,強撐的身體一下軟倒,面前模糊的,出現了彼年另他安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