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畫、合作
孤燈恍映樓外樓,瑤池鏡里惆上惆。竹巷暗聞稚兒牙牙語,比銀鈴歡悠。
一陣瀟瀟風雨,黃昏釀新秋。衣漸塵,不見君。空等紅豆,看他人歡顏。
山對座,水含幽,錯將寂寞認溫柔,痴心何處歸舟?
——————傾君詞譜
已近秋濃,天遠塵霧輕。花外樓欄,精雕細琢,暮蘭樓里一處別緻的小院,幾片橙紅的落葉,悠然隔了小窗輕輕落進房內。窗外鶯鳴早稀,而此刻,臨窗小鋪上,卻聽見些須讓人有些心跳加快的聲響。
「放開我……」汪筱沁試圖推開身上的男子,卻發現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時已經被他用單手緊緊的束縛著。
「叫我……瑟。」他單手縛著她,薄唇輕輕舔.弄著汪筱沁露出的耳垂。輕輕噬咬了一番,便不再甘於此處一般,留戀了幾分變漸漸向下移動起來。不顧身下女子的掙扎,靈巧的手指,慢慢的將她身上冰冷如玉的肌膚印染上灼熱的氣息。削薄的唇,彷彿花瓣飄落,又若輕羽一般,將溫柔的吻纏綿交錯。
汪筱沁驚慌失措地忍受著這一切的發生,被寒瑟撩撥的身體,灼熱而酥軟,讓她幾乎沒辦法控制。昏沉之下,她幾乎想用畫皮元力來令寒瑟放手,可一錯眼,看到寒瑟目光里的冷厲弧度,還是終究忍不住小聲問道:「……寒瑟,你到底要我演到什麼時候?你剛才不是說,演完我們就走了么……」
正在她絞盡腦汁的想如何才能擺脫這尷尬的局面的時候,卻隨著寒瑟的動作一下驚然。「你……」她喑啞著音節,眼睛瞬間睜大。他,竟然不知用了手法點了自己穴道,控制了自己的身體?一直束縛著自己雙手的手,慢慢鬆開。她怔然的看著面前的寒瑟,他微眯起眼睛,低下眼瞼,落羽一般,溫柔而蠱惑。
「不想被江落鴻看出端倪,你就閉嘴。」依舊是低沉而平緩的聲音,氣息平穩幾不帶一絲情感一般。他半垂下額,慢慢的盯了她驚慌若小兔一般靈動的眸,細細的笑,精緻而動人。垂落的濃墨黑髮,蔓延在汪筱沁赤.裸在外的身體上,與她同樣纖細而柔美的青絲,糾纏而迷醉。她慌亂地別過眼去,試圖躲開他眼神的追逐。可寒瑟,微眯了雙眼,眸里似乎溫柔的神色,含蓄成一抹一抹冷厲而陰寒的墨色。「他……來了?」她游移著聲音里不安的情愫,被寒瑟不斷的撩撥而逐漸不受控制的身體,逐漸升騰著不屬於她自己的情緒。寒瑟挑了一個漫不經心的弧度在唇,櫻色的唇,蔓延開危險的氣息。
「殿下好興緻,不過,在下還是得打擾一下。」
她驚訝的睜著眸,看江落鴻輕佻的坐在窗台上,看他們二人糾纏。明亮的眸里,依舊璀璨的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變化。
寒瑟聽到此話,起身隨手拾了一件衣服披在半裸的她身上,淡然回身道:「怎麼?你來做什麼?」
江落鴻揚了眉,狀若楚然道:「不說這個先,我沒想到……你們兩個……什麼時候?」他似乎很是疑惑,看向汪筱沁的表情,多了許多曖昧。
「怎麼?我喜歡她,還得經過你的允許?」寒瑟很乾脆的說道,看江落鴻的表情多了許多挑釁的味道。「你不去當我替身,來這裡幹嗎?」
「你說呢?皇后被劫獄,我當然是來看看了。不過沒想到,你們二人已經……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老實說吧。八王爺……的事情……你,不讓她迴避一下么?」江落鴻意味不明的看著他。
寒瑟卻是不在乎一般,一把將被點了穴的汪筱沁攬在懷裡道:「不用,你說吧。」手指滑過汪筱沁的肩膀,曖昧無比。
江落鴻笑笑,輕佻的表情再次浮現,「殿下,你想不想去看看傳說中的八王謀反?」
寒瑟聞言,幽然的瞳里瞬間濃郁了許多顏色,「你,什麼意思?」
秋風冷冷,焉然挑起江落鴻垂於耳邊的幾縷髮絲,露出他依舊夭夭的笑容:「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寒瑟微微側了頭,若有所思得瞟了一眼懷裡的精巧人兒,道:「你是又有什麼信了嗎?」
輕然而狡黠的笑聲,淡淡地響起,「這是自然,身為血衛首領,還是需要干點正事的,要不然某些人會不發餉銀的。」江落鴻偏過頭來,起先輕佻而無謂的顏色,收斂了許多:「據線報,燕關守將不平。這是八王異動以後,燕關所有兵將到目前為止的所有動作。」說完,他悠然從懷裡掏出一疊文件,交給寒瑟之後,依舊淡然的喝著茶水。
只是隨便翻了幾頁,寒瑟的面色就有些動容。他緊緊蹙了眉,喃喃道:「我居然未曾發現,鍾嵐將軍,竟然是八王的門生?!」他狠狠的將那疊紙摔在桌上,憤然道:「我封他做邊關大將,手握八十萬重軍,竟然是八王的門生?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信息,從來沒有任何人跟我說過?!」
江落鴻卻依舊不為他的怒氣所動,慢悠悠道:「之所有沒有任何人告訴你,是因為在鍾嵐入朝受封之前,他就已經被八王給逐出了府邸。你可知道原因?」他頓了一下,纖然的睫毛半閡,鮮有的沉靜而玩味,「就是因為,你現在手上的這個寶貝。」挑了眉,簇了一個花然半開的笑容,笑道:「鍾嵐十六歲之前,一手出神入畫的墨寶,深得八王爺喜歡。可十六歲時,傾慕八王義女不成,並密謀私奔,被八王爺發現后,大怒之下將其重重責罰一頓,直接廢了其一雙丹青妙手,將其逐出門府。凡是知曉此事的人,卻是被八王用各種手段封了口。而他卻不料鍾嵐脾氣倔強,一雙丹青手被廢之後,棄筆從戎,憑著出神入化的用兵策略,一步一步爬上了護國將軍的位置。連我都不得不讚歎一下,此人毅力與狠辣。若不是血衛察覺到一絲不對,刨根問底,怕是根本不知道,一直與八王看似無任何關係的護國將軍,竟是八王曾經的得意門生。」
寒瑟聽他說完,將那疊被他摔在桌上的文件再次翻看一遍之後,問道:「你意思,是讓我去燕關親奪其兵權?」
江落鴻搖頭,放下茶盞道:「現在不是時候,此人的動機於誰,連我都無法揣測。畢竟他可是手握八十萬重兵的燕關將軍,若我們輕舉妄動,卸其兵權,只能將其推向八王一邊。且不說他是否會放八王入關,就單單憑他那八十萬重兵,就能將整個京城在一夜之間平掉。若我們太過於相信他,也一樣對我們不利,對他的放鬆,一旦他投旗八王,結局於我們一樣。」寒瑟也皺了眉,思索著,江落鴻所言很有道理,可總不能就這樣干放著吧?就好比一塊魚刺一般,進也不是,吐也不是。
相比寒瑟的苦惱,江落鴻卻很是平靜:「你也不要著急,眼下情急之計,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你親去燕關,探聽虛實。而且,你需要注意的不僅僅是鍾嵐一人,他有兩個心腹,一個軍師。那兩個心腹,各個武藝高強,底細我已經查清,表面看來似乎比鍾嵐還要清白。而那個軍師,名叫休靈子,是一個道士。這也是另外一個我弄不懂的地方,據血衛調查,此人並不遮掩其行蹤,每天除了上香進貢,並沒有一絲別的動作。堂堂一個護國將軍,竟然封一個道士為軍師,怎麼想都讓人覺得奇怪。」
而寒瑟,聽到這裡,卻眉眼猛然一驚,彷彿聽了什麼驚聞一般道:「難道他是……」
江落鴻遲疑的點了點頭,道:「唯一的解釋就是,鍾嵐也知道,錦氏一族的底細。就是不知道,這個道士,到底是用來對付你,還是來對付大殿下。所以,殿下,此去燕關,凶多吉少,連我都不一定能確保你的安全。我能做的,就只是替你把朝堂穩住。」
寒瑟點點頭,隻字片語間,他已經聽出此去,定是殺機四伏。敵明我暗,也許就是自己唯一的優勢。想到這裡,他已定下決心。既然遲早都要面對,還不如經由己手,親自了斷。
他抬起頭,準備答應的時候,恍然看見懷裡玲瓏卻一臉茫然的嬌艷容顏。心下一怔,就問道:「她,怎麼辦?」
江落鴻悠然一笑,抿了唇角,站起身怡然自得的倚在窗欞邊,低了眉眼,向賞花一般細緻地看著幃帳內隱約的嬌顏,輕吐道:「棋子。」
兩個簡單而輕鬆的字句,鏗鏘落地,不著一絲痕迹。天邊的鴻雁一字而過,雲影翳合,朝夕而落,在錦雙如潑墨一樣的眸里流連出一閃而過的愕然。
只不過,那只是一瞬間。
下一刻,寒瑟挑起了唇,半眯低垂的眼眸,流影變換間,若驚鴻翩然,凌厲而不露絲毫破綻。為我天下者,棋子比比皆可為。他毋定而冷然,起先那一絲絲的猶豫與不絕,此刻,判若兩人。他平淡而安寧的笑,淡然看曾經頸畔佳人,幾再見不得一絲普通情愫,先前那傾國之姿,此刻,宛如被剎那間收在一張人皮面具裡面,再也不現點滴情緒變化。
懷裡的汪筱沁,緊緊咬著唇,遏制著胸口裡滔天的不平與慨然。棋子。對啊,她從一開始,便不過是這位置而已。她怎會看不見寒瑟一雙眼裡,明了的利用顏色,又怎不懂江落鴻那自信已然的表情。帷幄之間,她一小小畫皮,縱使不甘,又能若何?
與寒瑟密謀合作,說白了,不過是換一個人利用自己而已。有甚區別?而自己,卻還是把江落鴻的一切目的告訴了寒瑟。包括,讓他愛上她這個目的。他聽完,便與她當著江落鴻的面,演了這一出。寒瑟告訴她,這不過是瞞過江落鴻,這不過是演戲,不過是為了……利用罷了。
她看著他們二人,波雲詭譎,宛如一朝山河在手,彷彿只有天下,才是他們的賭局。她依舊沉默。不願去爭辯,不願去爭取,可心裡,卻早已做了決定。
為了那小小的願望,哪怕依舊躲不開這風雲起伏,她依然還是要繼續前進。不言語,不代表她願意沉默。不爭取,不代表她還是在甘心被控制。
他們就這麼沉默著。誰也不知道,決定幾人命運的,竟然就是這麼一瞬間的沉默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