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畫、蠱現(二)
霧氣氤氳,水色瀲灧,香爐默默地燃燒著別緻的典雅香氣,隨著隨風而過的蘭花漂浮。汪筱沁捧著衣服驚喜的看著這個不大卻很精緻的溫泉。四周栽滿了一種別緻的蘭草,點綴著些須青藍色耀眼的星星小花,靠近溫泉邊鑲著許多嶙峋的假山石,布局討巧,隨意而傍的一種她也叫不上名字的花樹,風一過,落滿一池的嬌嫩花朵。
汪筱沁欣喜的將脫掉身上粘膩的衣服,緩緩走進池中。池水不深,幾到她腹間。水溫很暖,熱烘烘的培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她隨意地尋了一處假山靠著,半坐在池中。溫暖的泉水,四處溫柔而嫵媚的香氣繚繞,讓她疲累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她輕輕的撫著自己身上如玉一般的肌膚,有些留戀痴迷。這是屬於畫皮本能的眷戀,每每孤芳自賞時,那種別樣的心緒就會惹撥得她的心異樣的平靜。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記得,自己是只畫皮。那過分容入人類世界而無法自拔的心情,終於在這個時候被她忘記。
在一片溫暖與香氣的吹撩下,汪筱沁的頭有些昏沉。放鬆的心情,變得更加迷醉,撫著在水裡暈開的綿延黑色青絲,只覺眼前一陣暈旋。疲憊的脫離,讓她的身心放鬆到及至,以至於,她歪了一下頭,側靠在假山石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頭,藥力好象行了。」隱約之間,汪筱沁似乎聽見有人的話聲。可未幾,她就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過來,快點。」一陣騷亂自假山後方傳來,一群身著黑衣的男子從假山後面一個奇怪的洞口鑽出來。他們輕手輕腳的接近了溫泉,徑直走向了泉水邊。
「天啊!好美啊!」一聲接一聲的低聲的驚叫,只露眼睛的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一把拉下黑色的面罩,猥瑣的眼睛里轉動著另人作嘔的神色,竟是暮蘭樓里那個跑倌。「天啊,賺了,沒想到啊。原本以為這婦人不過平淡姿色,沒想到,竟如此之美……老天待我不薄啊!」說完,就著急著要把汪筱沁給抓上來。這個時候一邊的一個男子從剛才的迷醉中醒過來,趕忙阻止道:「頭,咱費心費力藏在暮蘭樓這幾年。乾的票也不少,最近風緊一直沒做,咱不能剛做一回就動人啊!這不符咱規矩!本來暮蘭樓里就開始懷疑有內鬼,如果這次露了餡,咱流虎幫就完了啊!」
那跑倌不屑的哼了一聲道:「切,可能嗎?這香爐里可是咱祖傳的寶貝鱈油,作為迷藥,它可是位居第一位,你不相信我就算了,還能不相信咱們看家的寶貝?」說完,也不再理會那人,直接從懷裡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布袋,準備將昏迷中的汪筱沁給裝進袋裡。可未曾想,他的胳膊剛碰到汪筱沁的身體,還沒來得及心曠神怡一番,一股莫名的力量直接將他掀到了水池裡。撲騰一聲,跑倌落進池子,剛想破口大罵,就看見面前本該昏迷的女子竟然清醒無比的站在自己面前,□。
跑倌獃獃的看著面前的無限春光,連被汪筱沁單手掐住脖子都不知道。直到脖子上傳來巨痛,他才恍然意識到,這個女子不是善茬。他趕忙反手抽刀,可沒想到這女子的力氣大的驚人,不一會他的臉就青了。一邊的眾人看到這樣的情況,來不及驚愕,各個取出武器攻向汪筱沁。
汪筱沁眼中一片陰暗,細看之時,瞳里竟是一片赤紅,唇角依舊是淡淡的笑容。臉色蒼白如紙,而一張檀唇紅的觸目驚心,那本是溫柔的笑容,此刻說不上來的詭異而妖艷。她甩手捏了一個手勢,幾股水流衝天而起,只見那水流若固體一般直接將眾人沖向遠處,重重地撞在牆上。唇角的弧度落出更加妖美的形狀,她輕企檀唇,單手按住跑倌的脖子,另一隻如玉的手指,不知何時竟是紅的幾乎滴水的尖長指甲。她另一隻手輕輕按在跑倌的胸膛,檀唇里露出兩隻青綠色的尖牙。「你的心,肯定很難吃。」珠落玉盤一樣的聲音,卻是讓人說不出的恐懼。跑倌終於忍不住一聲大叫,竹簾一下猛地被挑開,寒瑟獃獃的站在了竹簾外。
寒瑟剛捧著一些食點進來,就聽見一聲凄厲的男人叫聲。想也沒想,直接沖了進來,就看見另他震驚的一幕。
汪筱沁赤身在水池之中,抱著頭痛苦的低聲哀號,剛才的那個猥瑣跑倌面色蠟黃青白一片,癱軟在假山上,一邊還有幾個倒地不起在掙扎的黑衣人。寒瑟怔怔的看著女子,直到汪筱沁似乎終於忍不住一聲尖銳的叫聲,暈倒在了水中。
他一步並作兩步的跳進池中,抬手將汪筱沁抱在了懷裡。她的面色蒼白的幾不見一絲血色,嘴角還落著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色鮮血,不住的滴落在他纖細如花莖的頸上。黑色長發飄散在水中,冰冷如白玉的身體抱在懷裡幾乎感覺不到一絲體溫。轟地,一股暴怒直衝眼前。寒瑟想也沒想,刷刷幾道冷利的寒光,直接將地上還在掙扎的數人釘死在地上。而那個癱軟的跑倌,則被寒瑟宛如垃圾一般用繩子緊緊的捆住釣在了樹上。留他一條命,他要讓這種人渣知道,其實死才是對他而言幸福的結局。
他沒空應付這個人渣,是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寒瑟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纖細的人。將不著一絲寸屢的汪筱沁放在床上,蓋上錦被,緊緊的捏了她的手,試圖用真氣探詢她身體里的情況。可沒想到,自己的真氣剛到她的手心,就立刻被一股極大的力量給反彈回來。促不及防下,錦雙悶哼一聲,一口血沫泛在了嘴裡。
寒瑟驚愕的看著床上痛苦的女子,只從外表,他就看得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慌亂。她的臉,怎麼這麼白?她的嘴角,怎麼還在溢血?她的手,怎麼這麼冰?她的身上,怎麼出了這麼多冷汗?他生平第一次,心裡竟然嘗到了慌亂的滋味。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那種感覺,讓他暴怒的心情更是宛如烈火燎原一般蔓延開來。
正在他苦惱的時候,寒瑟突然發現女子正在發生奇怪的變化。被他緊緊握著的手上,慢慢出現了一個猙獰而可怖的傷疤。寒瑟愣了一下,隨即想到這是蟠龍戲鳳佩的蠱蟲的作祟。可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幾乎呆住了。
那猙獰的傷疤,突然淡化下來,變成一種奇怪的紫色花紋。而那紫色花紋,順著汪筱沁的手腕,逐漸蔓延。寒瑟獃獃地將汪筱沁身上的錦被掀開,愣愣地看著那如玉雕一般的身體上,布滿那紫色的奇怪花紋。那花紋,他再熟悉不過,他愕然的掏出一塊奇怪的半月形玉佩。那紫色的玉佩上,隱約可見一條活動著的蠱蟲,那蠱蟲經過循環的花紋,正是此刻汪筱沁身上的花紋。
「不可能……」寒瑟喃喃道。非皇室血脈,攜帶此物,雖然會被蠱蟲寄身,但不會如此之快,絕對不會。除非……宛如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寒瑟匆忙的俯下身去,細緻的看著汪筱沁的脖頸右測。
由於以前那是動脈的位置,他一直以為那只是血管的顏色,卻未曾想,那竟是一條細長的紅色蠱蟲。
忻菱泱,你果然……果然夠狠……連我,都不由地開始佩服起你來了。寒瑟面色慘白地看著面前因痛苦而蜷縮在一起的女子。
你……你居然將蟠龍戲鳳佩融入了身體……怪不得,怪不得,血衛說,你每天都要喝一種奇怪的由粉末泡的茶……原來……你竟然將蟠龍戲鳳佩給磨碎……吃了進去……你明知道非皇室血脈連接觸都會被感染蠱蟲,卻敢直接將此佩容入身體……你若是男子,就憑你這份狠,這份心計……怕是連我,都要認栽吧……
假如是這樣,那這隻小畫皮,你到底又是什麼來路?為什麼,明明知道那蟠龍戲鳳佩里蘊藏著巨大的妖力,還要讓這小畫皮去把忻菱泱給殺了呢……難道,江落鴻,你的目的,就是讓這小畫皮,將這麼巨大的妖力全部消化掉?江落鴻……讓這個小畫皮變強大,便是你的目的么?為什麼呢……小畫皮,你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既然江落鴻已經讓你將蟠龍戲鳳佩給吃下去,那我便一定不能讓他得逞。
他看著面前痛苦昏迷的女子,冷漠的將手,放在了她的胸口。小畫皮,要恨,就記得恨那江落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