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一五零章 紅塵道心

  李小萌把錢數了幾遍，查驗無誤之後遞給了葉素靈：「姑姑，一共是310塊，你點點——有幾個叔叔阿姨沒要找零。」


  葉素靈看也沒看，也不分大小，把那疊錢一分為二，還了一半給李小萌道：「這是你的！」


  「我不要了。」李麻子對小萌非常寵溺，零花錢一直不少給。這點錢對他來說，真的零頭都不如。


  「那不行！」葉素靈的態度非常堅決：「這是咱們倆賺的，就得倆人分！我都拿走了那像什麼話？」


  李小萌求助似的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點了下頭。


  別看葉素靈年紀不大，可原則性卻極強，而且一直教導她的都是些什麼人？


  灰鴿子，泥道人，四大佛山的高僧……


  誰能教她不顧道義，四處佔便宜？


  一見李小萌收了錢，葉素靈這才高興起來，仔仔細細的裝進裙前的小口袋，還使勁的摁了兩下，美滋滋的仰著小腦袋向我炫耀道：「看看，我也有錢了吧！一會兒，我也請你吃好吃的。」


  有了錢的葉素靈果然就不一樣了！


  一會兒請我們吃冰淇淋，一會兒又買了好多個大氣球，蹦蹦跳跳的滿處狂奔。


  瘋了一會兒，她又餓了。


  隨即意氣風發的提出來，要帶我們吃烤肉去。


  我真懷疑，她是不是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煉出來的。


  飯量頂上好幾個壯漢，而且還餓的飛快！

  趁著李麻子和小萌都不在的空擋，我笑問道：「我猜你一定是太能吃了，普陀山養不起你，被那些老師傅們趕出來的吧？」


  葉素靈一邊鼓鼓囊囊的嚼著肥肉，一邊瞪了我一眼道：「才不是呢，是俗世的東西太不禁餓了。」


  「我在普陀山吃花，開始能吃一大堆，後來就越吃越少，到了最後七天就一瓣。」她又伸著兩手比劃了一個大圓道：「跟著泥道人吃泥巴，開始能吃這麼大一團。後來也是越吃越少，來找你之前，七天就吃一個泥丸子！可俗世的東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不扛餓了。」


  說完，她又笨拙的夾了一大塊肥滋滋的肉片塞進了嘴巴里。


  花露為食，雜泥裹腹。


  這不是道教的辟穀嗎？

  佛山高僧，神秘的泥道人到底想把葉素靈培養成什麼？

  吃飽喝足之後，葉素靈擦了擦油乎乎的小臉，豪氣衝天的走到收銀台前，翹著腳把錢往台上一放道：「買單！」


  收銀員一愣，隨即笑道：「小朋友，錢不夠啊。」


  「不夠？這麼多錢還不夠。」葉素靈有點蒙了，回頭看了看我，眼神兒有點迷茫。明明這麼多錢，怎麼會不夠呢。


  我囑咐了李麻子幾句之後走過去，掃碼付了賬，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你跟我來，我給你講講，錢是什麼。」


  葉素靈抬起頭來看了看我，可能要問我什麼，可是一見我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的不同以往，就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帶她來到人行天橋上，指著下方不遠處的清潔工說道：「無論寒暑，他們每天早上四五點鐘起床，就在這片車流不息的馬路上，頂著灰塵烈日，清掃垃圾。每天工作將近10個小時，我們剛才那頓海量烤肉，他們辛辛苦苦幹上一年才能吃上一頓。」


  「看見那座樓上忙忙碌碌的工人了嗎？每天頂著大太陽工作12個小時，足足幹上半年，才能吃上一頓。而且他們的工作是非常危險的，一旦失足掉下去，整個家庭都會陷入無盡的困苦之中。而且可能會看不起病，上不起學，別說吃烤肉了，連吃飽都成問題。」


  「還有那個翻垃圾箱的老太太，在車流里穿行的送餐員，開卡車的司機……他們全是為了生活而奔波，簡單點來說就是為了賺錢。」


  「絕大多數人賺錢的目的，不是為了烤肉，不是為了享樂，而是為了生存，為了活著！」


  「可是，還有一些人。」我指了指對面那座五星級大酒店冷笑：「錢對他們來說，就是一串數字，是榮耀和資本。」


  「也可以說，在俗世當中，錢就是一桿萬能秤。它能夠衡量、扭曲、乃至操縱一切你能夠看見，或者看不見，你能夠想到，或者想不到的東西。一個人，乃至一個國家，一旦離開了錢都無法生存。一件事，一個真理，往往都被掩蓋在金錢的偽裝之下。」


  「錢能夠創造秩序，帶來善的一面；同時也能破壞秩序，帶來惡的一面。你看，就像這樣。」


  說著，我把錢包里的錢都抓了出來，一把揚到橋下。


  綠燈剛亮，馬路兩邊的人正走在人行道上。


  突然間百元鈔票滿天飛舞，人群立刻就亂了起來。


  步履蹣跚的老年人也變得手腳麻利了起來，文靜端莊的淑女也變得狂野了起來，文質彬彬的白領青年也顧不上什麼禮貌禮儀，甚至還有不少等在紅燈外的司機，也飛快的加入了搶錢的行列。當然了，也有幾個人不屑不顧，匆匆走過。


  整個馬路亂成一團！

  紅燈，綠燈交錯閃映，根本沒人理會。


  很快，百十張鈔票都被哄搶一光。


  有的人很怕被誰發現，趕緊裝進口袋裡匆匆離開，有的人警惕的望了一眼上方的攝像頭，還有的抓著錢四處張望，想要尋找失主。


  「雖然我不知道泥道人和那些佛家大師們的期望是什麼，但是既然讓你入世，你就一定得弄明白是什麼錢，它又是如何左右著人們的生活，乃至思想。隨後再去了解什麼是情，親情，友情，愛情。」


  葉素靈一動不動，趴在欄杆上獃獃的望著下方車水馬龍的人流。


  「好了，就先跟你說這麼多吧，慢慢你就會明白的。」


  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走吧，小萌他們還等著我們呢。」


  「我不回去了。」葉素靈看也不看我，突然說道。


  「不回去了？那你去哪？」


  「入世！我終於明白無空大師那句話了，『離空幻空皆非空，入空無空乃是空』，在你這兒呆一輩子也不算入世。我得自己去闖蕩，自己去體悟才能懂。」


  「好了，就這樣吧。」葉素靈轉過頭來，沖我笑了笑道：「我就不回去和小萌他們告別了，你替我轉告一聲吧。還有，記住你說的話，決不許找小三兒，否則我肯定饒不了你！師弟，再會了。」


  說完，小傢伙笑眯眯的一擺手，轉頭就走。


  我伸出手去，想要攔她一把，可伸了一半又縮了回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只能目送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漸漸遠去，隨而淹沒在了來去匆匆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