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這不是我的世界（七）
駐軍、租界、賠款、限制軍備……日本政府哪條都不能答應啊，這些條件要全答應了，那還不如滅國呢！
其中唯獨是賠款這一條是日本政府曾經考慮過的，這是應有之意，戰敗打輸了不就要賠錢嘛，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那個數字。
五千萬兩！黃金！！
葉雲飛原本寫的是索要數億白銀的，後來一考慮，中國已經改成金本位了，要白銀有屁用？！於是大筆一揮，給改成了黃金。
明治天皇大概都想哭了：我就算把整個日本挖地三尺，全部加起來，再把日本國民全部當豬肉賣了，也湊不起這麼金錢啊……真要有五千萬兩黃金，我還打什麼仗，趴在家裡數錢玩不就好了嗎？
他沉重地嘆息一聲，向外務大臣牧野伸顯問道：「英法等國是什麼態度？」
外務大臣牧野伸顯的回答也不出他的預料。
英法兩國對調停中日戰事算是比較熱情的，英國並不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中國崛起，不過，現在說中國強大吧，卻又遠遠不至於——在戰前所有人的眼中，中國這次是輸定了的。
光從紙面上的軍事實力數據來看，日本確實可以丟中國幾條街。
事後西方列強對這一戰的結果都是跌碎了滿地眼鏡，不少西方軍事人士都調侃：但凡中國人有一點軍事常識，就不會敢於同日本交戰；而但凡日本要是有一點軍事常識，就絕不至於在雙方如此大的實力差距下，還能打輸了……
而法國更是在亞洲有利益，有它的殖民地，比如說越南。還有些半殖民地，比如說泰國，現在叫暹羅，都在東亞地區，天鳳朝的鼻子底下。
所以法國最不願意中國強大，此次調停，也是法國人最實實在在地出力。
不過再怎麼出力，也只能是對天鳳朝施加一些外交壓力，他們肯定不會因為日本的事而與中國翻臉，更不可能自己抄傢伙上場。
現在西方世界的經濟環境很不好，政治氣候也有些微妙，連遠在東方中國，除葉雲飛之外的軍事人員都有不少猜測西方世界可能會面臨戰爭，西方列強自己更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現在他們也是自顧不暇，對於日本的調停要求，也就限於喊幾嗓子而已。
日本政府當然還找了美德俄等國，德國人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雖然參與了調停，基本上出工不出力，只是個擺設。
而美國人……好吧，幸好現在明治天皇還不知道正在炮轟日本本土的中國艦隊，就是美國人賣給葉雲飛的，不然他可能會一口老血吐出來。
美國人的態度自然可以想象得到，打打太平拳，說幾句『和平、友好、人_權』什麼的，基本上不用在意他。
而俄國向來與日本是有矛盾的，歷史上日俄戰爭打過好幾次了，至今在島嶼問題上，日俄還一直存在爭議。
日本政府能求到俄國人頭上去，也算是不要臉了，俄國領帶原本冷眼相對，看在日本政府送來的禮物份上，總算臉色好看了一點，口頭上同意參與調停，然後往國內發電報作了彙報。
隨後的回電卻改變了一切，俄國領事態度大變，不僅不願意出力幫日本進行調停，對天鳳朝施加壓力，反而大義凜然地譴責日本無故侵略中國，並且不宣而戰的事實，要不是他實實在在是一頭眼睛泛著寒光的『灰色牲口』，日本政府差點以為他是披著俄國人皮的中國佬了。
日本政府對俄國方面的態度變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難道對方還在記日俄戰爭的仇？不應該啊，俄國佬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記性？而且，日俄戰爭可是日本吃了點小虧的……不過現在也不允許他們多去思考俄國人的想法，還是迫在眉睫的危機更重要。
明治天皇臉色沉重，又轉向海軍元老東鄉平八郎，詢問他的意見。
東鄉平八郎今天是被海軍大臣齋藤實請來的。
海軍大臣齋藤實的用意很好理解：這場戰爭是難得日本海軍爭贏了陸軍，但是，也是從海軍開始輸的。
嗯，應該說，就是海軍打輸了-——日本陸軍可是連戰場都還沒上，就撒喲拉拉了。
對於天鳳朝方面會提出苛刻的條件，齋藤實事先也聽到了風聲，為了不被內閣和陸軍當作唯一的替罪羊，他不得不花大力氣請來了海軍元老東鄉平八郎，為自己擋槍。
不這麼做，不止是御前會議上可能當場被噴成篩子，一個不小心，被當成『國賊』給『天誅』掉，都很有可能。
東鄉平八郎現在已經老了，但資格還在那裡，連明治天皇都不能不給他一點面子。
看到明治天皇向自己問話，東鄉平八郎畢竟是海軍元老，總還是要為海軍說說話的：「天皇陛下，以我的個人看法，這份停戰協定的提出，就是中國的一個陰謀。」
「噫？……此話怎講？」
明治天皇來了點精神，目光看向東鄉平八郎。要說臭罵天鳳朝，剛剛人人有份，都已經臭罵過了。
如果想要比罵人辭彙量的話，今天明治天皇自己的表現大概就可以編一部《悪態の典》，對於海軍元老東鄉平八郎，還真想聽他說出點什麼與眾不同的話。
「首先要說，帝國這次失敗，乃是非戰之罪。」
東鄉平八郎先定了個調子，把日本海軍的過失一筆輕輕帶過，誠懇地說道：「眾所周知，此戰前我軍的實力是遠遠高於支_那的，帝國以往的軍略偶有冒失，但此次其實計劃周詳，實在沒有什麼可為人言道之處。」
「說得是，索噠是噶……」幾名日本大臣紛紛點頭。
東鄉平八郎接著說道：「自天皇陛下始，帝國諸位大臣兢兢業業，毆心瀝血，前線所有將士出生入死，浴血奮戰，以我軍的實力，最後卻落得個戰敗的下場，唯有說一句，此非戰之罪，實為偶然。」
他解釋說：「戰爭，尤其是海戰，受到偶然因素的影響實在太大。比如說帝國強大的戰列艦，從260毫米口徑，到320毫米口徑，放眼全世界，已經很強大了，但是這樣先進的戰列艦，在茫茫大海上，命中率仍然不足百分之十！」
「一旦連續齊射射失，又恰好被敵方的炮彈命中要害部位，即使是強大的戰列艦，也有很大的可能失敗。這，就是海戰的偶然性。」
東鄉平八郎嘆息道：「由於帝國的艦隊全滅，此次戰爭中具體的戰況不詳，僅能從戰中艦隊的部分電文推知一二……但是以帝國海軍的實力，此戰無論如何，逃不過『偶然性』這三個字。這一點，我們知道，中國人也必然知道。」
一眾日本高層目光閃了閃，知道東鄉平八郎要語出驚人，靜靜聽他往下說。
「中國人，自然知道這一仗勝得偶然，是以，他們絕對不敢給我們帝國軍隊任何機會！」
東鄉平八郎大聲說道：「不要忘了，帝國除了亞洲第一、世界第五的海軍，還有一支天下無敵的陸軍！」
日本陸軍大臣木越安綱一直綳著麵皮，臉色不愉，此時也緩和了一下，對東鄉平八郎微微點頭致意。
「一旦給了帝國機會，無論是海戰還是陸戰，中國人再不會有任何機會！因此，炮轟帝國本土也好，還是這份條款苛刻到極點的停戰協議也好，都是中國人的一個陰謀！」
東鄉平八郎冷笑著道：「中國人不敢給我們機會，所以想用炮轟帝國國土來打掉帝國的戰爭潛力！他們害怕帝國的實力，所以制定種種苛刻的條件，以此想要閹割帝國的發展潛力！這每一步，都是如此惡毒！這每一步，又都可以看出中國人是如何地心虛！」
聽到東鄉平八郎這麼一說，在座諸人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明治天皇眉頭稍解，又憂鬱地問道：「可是……知道歸知道，中國人的這份停戰協議我們還是沒辦法應付啊？」
「不需要應付！」
東鄉平八郎再次語出驚人：「即使我們同意了這份協議，中國人就敢放心了嗎？不，他們不會的，他們仍然會心懼於帝國強大的發展實力，然後再想方設法用更苛刻的條件來限制帝國！不過他們不知道，我們大日本帝國也同樣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我們只能接受勝利，絕不會接受失敗！」
「那……」
「談判嘛，當然要慢慢地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