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海軍上將薩正冰來訪（4）
最後，一直到薩正冰要走的時候，才隱約批評了葉雲飛幾句。
薩正冰的意思是，關於雲貴戰役，這場戰爭是打贏了，但是打得太急了。
如果再晚個一年半載，社會結構改革出一定成果，陸軍和海軍都發展得更好些，準備更充分一些，再面對日本，便會從容得多。
薩正冰說道：「你現在是軍方少將，算得上軍方最耀眼的新秀了。等打完滿洲國，有全國統一的光環罩在你身上，你的光芒會如日中天，再高上一個台階。
而在這個時候，你也再不是一個軍方的小將領而已了，你的地位更高，你的眼光也必須更高，你必須站在更高的地方，站在整個國家、整個民族的高度來看待很多事情。
陸軍打贏了，你是陸軍將領，這當然是好事。但你永遠只是個陸軍將領嗎？
陸軍打贏了，但如果海軍打輸了，這對國家是好事嗎？這對民族是好事嗎？
如果不是，那你為什麼要急著發動南方戰役呢？！」
這話葉雲飛連辯解都辯解不了，對別人他可以說是南方革命軍率先發起北伐戰爭，才導致這場內戰爆發的。但是對薩正冰他不能這麼說。薩正冰難道會不清楚？他一開口，保不定薩正冰就會回他一句：「那南方革命軍為什麼要發動北伐呢？還不是你弄出那個《人科主義》給逼的。」
是啊，孫雯就告訴過他，革命軍是被他一步步逼得實在沒辦法了，才不得不發動北伐，最終導致……
一想到孫雯，葉雲飛心中便是一陣刺痛。
他努力收拾情懷，聽薩正冰繼續道：「你以前是個小將領，得女皇陛下的賞識，自己又有這個能力，想要心急著做出一番事業來，這是好事。但是同一件事情也有很多種做法，是等國家和民族強壯了，坐在國家民族強壯的肩頭往上走，還是奇兵迭出，在刀鋒上跳舞，踩著無數人的白骨往上走……
這個，真的是有區別的。」
葉雲飛冷汗汩出，竟然有些不敢抬頭看薩正冰。
薩正冰話是這麼說，但也只是溫言勸誡，並沒有真正責怪他的意思。她輕輕拍了拍葉雲飛的肩膀，起身整理軍帽，準備離開。
葉雲飛送她到門口，臨別時忽然想起一事，鼓起勇氣道：「薩將軍，還，還有一件事……」
「嗯？」
薩正冰停步回望他，葉雲飛咬了咬牙，說道：「關於國防軍即將成立，海軍……」
薩正冰反而笑了：「你是想說，讓海軍歸於國防軍的序列吧……沒有問題，我同意。」
葉雲飛一時間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也太好說話了一點吧？！一旦讓海軍歸於國防軍的序列，今後海軍就要正式受到國防部和內閣的管理，再也不會是現在這個薩正冰一言堂的獨立王國了，這麼翻天覆地的大變化，薩正冰就輕輕一句「我同意了」？
薩正冰見他愣在那裡，略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你還是沒有真正明白我的意思……」
「啊，我……」
葉雲飛急忙想要說話，薩正冰止住他，低聲嘆道：「況且，你以為，此戰之後，還會有現在的海軍嗎……？！」
這一句話，低得只有薩正冰和葉雲飛兩個人聽見，卻象是一道霹靂，將葉雲飛整個脊梁骨全部劈開，倒下整整一個天河的冰水來！
是啊！
在冰冷的大海上，用不到敵軍一半的實力去迎戰，會有怎麼樣的結果？！
或許這數萬海軍將士會很英勇、很壯烈，他們會前赴後繼，殺死許多敵軍，擊沉很多敵人的軍艦，但最終，毫無疑問的，他們終將都歸於冰冷的大海……
哪怕是個小孩子都能推演出這樣的結果，葉雲飛之前沒想到，只是因為他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戰爭無僥倖！
葉雲飛怔忡在當地，兩眼逐漸變得血紅，幾乎喪失了反應能力。連薩正冰對他說「明天就是新年，提前祝你新年快樂」，然後離開，他都沒有反應，沒有覺察。
他腦海里翻天覆地的念頭只有一個：這些戰士……都是我逼得他們去送死的？！
一直以來，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是個野心很大的人，即使自以為是『穿越者』，他也沒有什麼推翻女皇陛下，自己取而代之的想法。
女皇陛下朱月兒的信任和賞識，很大程度上成為了他努力的方向，他努力出謀劃策；
努力幫朱月兒拿回皇帝的權柄；
努力幫她打贏每一場戰爭；
努力想幫她變成一個更加光芒四射的女皇；
努力，離那個美麗的身影更近一點……
他從沒真正想過，戰爭，原來是這樣的……
無論出發點是高尚還是卑鄙，終究會有無數人因為他的念頭走上戰場，去揮灑自己的信念和鮮血，一個又一個，一百又一百，一千又一千，一萬又一萬……
他的雙眼越來越紅，無數個場景畫面在腦海里翻騰。
機槍、炮火……
燃燒的城市，倒下的人們……
向著炮火衝鋒的戰士，在冰冷的浪峰上乘風破浪的戰艦……
以及人們夜暮歸家時的笑容，
以及那徵兵處排著的長隊……
一方面他聽到朱月兒指著這些畫面對他說：
「國家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戰爭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你不能一個人幫著他們，這些人，替他們把戰爭打完……
這也是他們的國家，他們也有責任、有義務、有這份熱血，有這份榮耀，加入到這場戰爭中來，保衛國家，保衛家園，流血、流汗、付出、犧牲……
國家要崛起，民族要強大，必然要經歷戰爭，這從來不是哪一個人的責任，哪一個人的義務！
我們眼前看到的這些人，或許會在戰爭中死去，就象一棵樹的死去，成為枯枝，化為塵埃；也有可能活下來，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成為國家的棟樑……
這是他們的責任，他們的榮耀，他們的尊嚴，他們的……選擇！」
一方面是薩正冰帶著無數海軍將士駛往大海：
「你有這個能力，想要心急著做出一番事業來，這是好事。
但是同一件事情也有很多種做法，是等國家和民族強壯了，坐在國家民族強壯的肩頭往上走……
還是奇兵迭出，在刀鋒上跳舞，踩著無數人的白骨往上走……
這個，真的是有區別的。」
無數的畫面在他腦海里反覆衝突，葉雲飛身上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暴燥，加上他血紅色的雙眼，說不出的懾人。
他一直藏在懷裡的那條媽媽留下的紫色項鏈，感應到他的氣息變化，也幻出一波波的紫色光波來，隨著他的心情變化而劇烈起伏。
聞訊趕來的金碧輝、秋槿等人，想要靠近他，全都被那道冰冷無情的紫色光波擋在外面，根本無法靠近。
秋槿想憑藉著自己的能力硬闖，一整條手臂都幾乎被紫色光波給融切了下來，金碧輝拚命才把她拉回去。
這麼重的傷勢，以她的恢復能力，也要相當的時間才能慢慢癒合。
腦海里的衝突越來越激烈，葉雲飛的精神終於承受不了，眼前猛地一黑，整個人往後倒了下去。
「哥哥……」
「小心啊……」
「快叫醫生……」
各種聲音亂象紛雜，聽起來是那樣的遙遠。葉雲飛昏迷過去的最後一剎那，心頭忽然閃過孫雯哭泣的面靨，隨即又變幻成顧玉靈第一次見面那天閃耀著聖母般光輝的容顏。
葉雲飛喃喃道：「你想治癒所有為國為民受傷的將士，可你知不知道，這中間有多少是我親手造成的……一千又一千，一萬又一萬，你，能解救得過來么？」
顧玉靈那雙美麗的眸子彷彿高在雲端，就那麼淡淡地注視著林風鳴，看著他一直沉沒到最黑暗的世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