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伊藤靜香與她的父親
「我叫做伊藤……靜香……」
伊藤？！
葉雲飛想到剛看過的關於日本的情報，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輕輕問道：「靜香，你認識一個叫做伊藤博聞的人么？」
「那是……
那是……我的父親……」
伊藤靜香現在已經能夠比較正常地講一些漢語，和葉雲飛、希特拉他們日常對話沒有一點問題。只是此刻，這聰慧的表現，卻更讓葉雲飛感到一陣心疼。
「靜香……，」葉雲飛遲疑著，還是說出了那個不好的消息：「你的父親，他，已經……」
「他已經死了是么？」
伊藤靜香出乎意外的表現冷淡，她眼眸里一瞬間掠過的是茫然，而不是傷感。
葉雲飛怔了一下，聽到伊藤靜香說道：「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是我的養父……」
喔？！
「我的親生父親，是……被他殺死的。」
啊？！
「四、五年前的一個冬天，在朝鮮，一個小地方，一群人發動了游_行，訴求日本軍隊停止對他們的壓迫，離開朝鮮的土地……」
「開始日本軍隊沒當一回事，但事情越鬧越大，越來越多的朝鮮人加入了游_行隊伍，我父親……我的親生父親，原諒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抱著大概五歲的我，也加入了游_行隊伍……」
「我後來的養父，當時的朝鮮總督伊藤博聞，最終下令對憤怒的人群開槍……」
旁邊聽著的人都是心中一緊，希特拉抿緊了嘴唇，葉雲飛伸手過去握住伊藤靜香的小手，以示安慰。伊藤靜香掙了一下，象是表示「我不需要安慰」，但終於還是乖乖地任他握住。
「很多游_行的人大概都沒想到日本軍隊會朝他們開槍……
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他身上中了三槍，倒下去的時候，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我身上也中了一槍，我摔倒在地上，槍聲一直在響……
很多人在我身邊狂奔、逃走，不少人從我身上踩過去，不過沒關係……」
伊藤靜香沒有說原因，但是聽的人都心裡明白，因為她天生是個殭屍……
無生無死，是為殭屍。
希特拉聽得泣不成聲，走過來，給了伊藤靜香一個緊緊的擁抱。
她還是個小孩子，不太會用語言表達自己心中的情感，只好用這個擁抱來表示。
伊藤靜香有點不習慣地掙了一下，她淡紅色的眼眸越來越紅，下唇邊兩顆尖利的犬齒一點點凸出來，這表明她的情緒十分激動，但是她的眼角一滴眼淚也沒有。
她哭不出來……
因為她不是人。
無淚無夢，是為殭屍。
「後來，日本士兵出來打掃場地，發現了我……
感到很奇怪，就把這情況報告給了上官，最終，傳到了伊藤博聞，我的養父那裡……」
「在生活中，伊藤博聞還是算得上一個好人……
他對我非常同情，同情到接近流淚的程度，他叫醫生來給我診治，叫侍女給我換上新的衣服，最後，他決定要收養我……」
「於是，在我親生父親，和許許多多的朝鮮人，被象垃圾一樣從流血的街面上掃走的時候，我穿著新衣服前往日本了……
沒人在乎這些死去的人，甚至沒有人在乎他們是誰，伊藤博聞也不認為我會記得這些，因那時我才五歲……
很多人五歲還沒有開始懂事，但我五歲的時候，已經記得很多事情了……」
葉雲飛痛惜地握著她的手，以示安慰，一句「不要再說了，靜香」在嘴邊打了幾轉，還是沒有說出來。
「後來，我到了日本，伊藤博聞對我……很好，他自己給我打掃房間，抱著我出去玩，給我講那些日本的景點……
後來，他又安排我上學，自己總是跑到我放學的地方去接我回家……」
伊藤靜香身子微微顫抖，「有，有好幾次，他抱著我，他的脖子就在我面前一點點的地方……我只要一口咬過去，就可以替我親生父親報仇了，但是，但是，但是……
我猶豫了……
我下不了手……」
伊藤靜香的聲音哽咽了，但她的眼睛仍然一滴淚水也沒有。
葉雲飛輕輕撫摸她的頭髮，盡量柔和地說：「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不要再說了，好么？靜香……」
伊藤靜香微微搖頭，哽咽道：「我也希望這些能夠過去，可是沒有，我總能想起這些事……
有一段時間，我拚命回憶我父親的樣子，希望他能給我勇氣，幫助我下手替他報仇……
可是沒有用，我還是下不了手……
而且，不管我怎麼回憶，我父親的樣子卻是越來越模糊了，到後來，我甚至都記不起他的名字了……」
「後來，我偶然顯露了自己的能力，被日本陸軍部的人知道了。他們強烈要求我加入日本陸軍，隨軍作戰，但伊藤博聞，我的養父強烈反對，他堅決不讓我成為日本陸軍的一件武器……」
「好在當時日本戰事不多，日本陸軍部糾纏了一陣，也就漸漸淡化……」
「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然而……
日本終於決定利用滿洲國從遠東進攻中國，日本陸軍部再次提出要我隨軍作戰，這次他們態度強硬，我的養父終於抵不住了。
伊藤博聞告訴我，留在日本只會讓我成為日本陸軍手中的殺人機器，他問我是否願意離開日本？
我同意了。
所以他給我了行裝，讓我偷偷離開日本。走之前他告訴我，日本軍部有擅長搜索人的能力者，整個日本都無法掩飾我的行蹤。
他對我說了你的名字，說如果我去到中國，可以嘗試著聯繫一下葉君，他說：『我從來沒有跟葉君見過面，但通過這本《人科主義》，也算是神交已久了。我想，能夠寫出這部書的人，或許能夠善待你……
同樣，他不會懼怕日本。』」
「在船上的時候，我發現了養父留給我的另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靜香，作為你的父親，我很感激這些年來你從未曾真的傷害我，這讓我很快樂，真正感到作為一個父親的幸福……』
『我沒有其它的子女，你就是我此生真正的女兒。我只希望你往後的日子能過得幸福，無論你是在日本、或者是朝鮮、或者是中國……』
『我對你僅僅只有一個要求，不要主動顯露出你的能力，無論是對誰。能夠忘記你的能力更好，有能力的人往往不會快樂。另外，希望你不要對日本人出手，這不是要求，僅僅是我的希望……』
「最後，再見了，我親愛的女兒。」」
「我不是一個好人！」伊藤靜香悵然地道：「我害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給自己親生父親報仇，成為了弒父仇人的養女；我又害死了自己的養父，並違背了他最後的希望，用了自己的能力，並對日本人出手了……
我的生命里充滿了失去、痛苦、背叛……
我的存在就是一個厄運，我是一個壞的人，不！
我根本就不是……人！」
伊藤靜香猛地掙開了葉雲飛的手，她用詛咒般的言語說著自己，臉上的表情卻恢復了冷然和平靜，沒有快樂，沒有痛苦，只有一片茫然。
無愛無恨，是為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