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蔡萼與蔣白狸
紫禁城。
大殿裡面,一堆王爺、大臣坐在一起,個個大眼瞪小眼。
女皇陛下朱月兒面色古怪,一手揉著額頭,不放心地道:「確定了?真的不是搞笑?」
一名大臣回答:「真的確定了,電報雖然沒有署名,但是從孫嫵的電報所發出來的。軍方剛剛又送來了情報,唐繼遙確實早就一手掌握了雲南的軍政大權,蔡萼都督幾乎處於被軟禁的狀態。貴州劉顯士這些日子發起了好幾次局部摩擦,沈瑜慶和郭重光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應該不太妙,剩下一個任可橙,躲在貴州的邊境山區里,還在抵抗。看來這個劉顯士很可能是革命黨的人。」
朱月兒蹙著眉頭嘆氣,又問:「廣西陸容婷呢?」
大臣忍著笑道:「陸容婷大概氣得要死。她直接也發了通電,誓師南征,先出兵打廣東革命黨去了。」
「好吧,」
朱月兒一臉的糾結:「還有什麼事嗎?」
「還有……」大臣的臉色比剛才更古怪了,「北方的袁慰婷今天突然拜訪了葉雲飛大師,大概是被葉大師說服了吧,有回歸中華的意思。葉大師緊急通知了宮裡,說袁慰婷大概有拿革命黨北伐當自己談判本錢的意思,不過……革命黨的這份通電一出來,袁慰婷差點直接吐血了……」
「噗」朱月兒今天憋了大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一口茶噴了一桌子。
旁邊眾王爺、大臣也差不多,咳嗽的、撿眼鏡片的,此起彼伏。
朱月兒好容易才問出來:「那……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最新的情況是,袁慰婷要跟我們這邊的一個人比試一場,她輸了就回歸,贏了大家繼續開打。」大臣大概也憋得夠嗆,喘著氣道:「葉大師的原話:人家也不容易,要啥沒啥的,就剩這點面子了。你們不用操心了,交給我就是。」
朱月兒思索了一下,正色道:「那……這件事就交給葉卿了。」
……
唐繼遙蘇醒過來,眼睛還有點發直。
事情怎麼會鬧成這樣子的……
他喘著氣問:「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副官還不敢跟他說後來陸容婷發通電的事兒,怕這位再吐口血昏過去,只敢提了一下皇帝方面發訊息過來問的事情。
唐繼遙嘆著氣道:「回不回也就那麼回事了,革命黨天天往這跑,皇帝要不知道才真正怪了,不過是大家都不想打仗罷了。現在不打也不行了。」說完,又無力地閉上眼睛。
副官連忙問道:「蔡萼那裡還不要派人去?」
唐繼遙怒道:「人家是豬啊?!看到了通電還不跑,等著你去殺?」
副官吶吶應是,又有點不死心地問:「萬一她真沒跑呢?」
唐繼遙氣得想打人,不過嘆口氣,無力道:「那你派人過去看看吧,還在就抓了,跑了就追追看。她身體不好,應該跑不遠的。」
副官領命而去,唐繼遙無力地閉上眼睛。
想到那封通電,心中就是一陣憋悶。
早知道孫嫵那個妞不聰明,但也不知道她會這麼蠢啊……
……
蔡萼真的沒看到那封通電,但她還是跑了。
這事要幸虧了一個人——蔣白狸。
蔣白狸特地跑到雲南來看蔡萼的,但她跟蔡萼一樣,身體也不太好。走到離蔡萼住所還有段距離的時候,淋了點雨,生病了,有點發燒。
她只好找了個客店休息,剛付錢呢,就看見大家轟地一聲,炸了鍋似的。
一問出了什麼事——當然就是那封全國震動的通電了。
蔣白狸嚇得趕緊出門就往蔡萼的住所趕,緊趕慢趕,總算比唐繼遙派去的兵快了那麼一點,將蔡萼救了出來。
然後又是一頓亡命奔逃,一出城,蔣白狸就病倒了。
蔡萼逃出來的時候相當匆忙,就只帶了兩個貼身的女衛兵。
現在她也顧不上自己的病了,咬著牙把蔣白狸扛在身上,讓兩個衛兵去找醫生。
好容易抓了個醫生過來,剛一診脈,便象碰到了火炭似地往後跳開老遠,打死也不願意再靠近蔣白狸。
蔡萼怒道:「醫者父母心,你就是這樣對待病人的?」
蔡萼其實長得極美,但她是那種真正冰山型的美女,一身的清冷范有如實質,遠遠地就能讓人感到生人勿近。所以在雲南這麼些年,以唐繼遙那個花花公子的派頭,也一直不敢對她動心。
這下一發怒,立刻有一股氣場,把這個醫生嚇得夠嗆。
醫生連忙說了一大通,基本意思就是:這裡的條件有限,很多檢查沒法做,但以診的脈象來看,結合衛兵所說的病人情況,分明外感風寒、風熱之邪侵襲肺部……按西醫的說法,很有可能就是肺炎。
肺炎這年頭可是絕症!蔡萼轉頭看著蔣白狸,眼淚就落下來了。
醫生大概也能體會她的心情,讓她緩了一緩,才跟她說,肺炎是有傳染性的,盡量還是不要跟病人太接近了。如果接近的時間短,空氣流通,還好一點。如果接近時間長了,那個……您自己看著辦。
送走醫生,蔡萼想了一會,就下了決定。
她把兩個衛兵叫過來,直接讓她們離開。
兩個衛兵嚇得跪下,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蔡萼把她們扶起來,說道:「你們在我身邊這麼些年,我病病好好的,也一直沒讓你們過上什麼好日子。白狸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現在她得了絕症,我也絕不能離她而去。你們也沒必要跟著我們同赴死境,早些離開,如果能上京城面見女皇,說明這裡的情況,說不定還能有些收穫。」
兩個女衛還要求情,蔡萼擺擺手,「如果是衝鋒陷陣,槍林彈雨的,作為軍人,我也不會跟你們客氣。但現在是傳染性的絕症,大家這麼死在一起,就沒有必要了。分開走吧,若能有一絲希望再見,將來還是好姐妹。」
終於讓兩個女衛依依不捨地走了,蔡萼又咬牙扛起蔣白狸,往山野走去。
肺炎是絕症,這年頭去哪都治不好,去醫院沒有什麼意義。而且外面唐繼遙肯定還在派人追捕她。
所以,就往山裡去吧,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和好友死在一起,至少也讓這最後一程走得美麗些。
蔣白狸其實已經醒了,但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才嘆息了一聲:「我知道勸服不了你,但我還是要說,你真的應該要走的。」
蔡萼回他一句:「那你其實不應該來的,還不是來了?」
「唐繼遙又不認識我,我就算落他手裡也不會怎樣,對於我來說,其實沒多大危險。」
「切!你是不知道唐繼遙那個人。」蔡萼沒好氣地道:「只要是女的,落他手裡就沒得好!」
蔣白狸哪怕病重,也不禁笑起來:「那你這些年在雲南,是怎麼樣逃開他魔掌的?」
「我……還不是因為這身病的緣故,」蔡萼想說什麼,意志卻忽然消沉下來:「如果不是這身病,這些年也不至於讓軍政大權都落到唐繼遙的手裡,現在要打內戰了……我才是罪魁禍首吧。」
蔣白狸翻個白眼:「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算起來是梁琪超的學生,沒有這身病,你覺得內閣會容忍你在雲南獨掌大權?沒有這身病,說不定早讓人家唐繼遙正兒八經當上雲南都督了,可比現在還糟。」
「比現在還糟?能還糟到哪去?」
「說得也是……」蔣白狸咕噥著,忽然眼睛放起光來,「我跟你說,這次我從日本回來,差點就要死心了,結果你猜怎麼著,我在京城真正見到了了不得的人物……」
蔡萼打斷她道:「是那個葉雲飛吧?我看過他寫的那本《人科主義》,寫得是真好……他對你說什麼了?」
蔡萼太了解自己這個好友了,自己是因病,蔣白狸卻是一直在不懈追求自己的理想,二十齣頭了也沒想過嫁人……如果沒有這場變故,不知道她會不會看上那個叫葉雲飛的?
哪怕病重,說到這方面,蔣白狸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我沒跟他說話,只是偷聽了他的一場演講……講得太好了,我特別喜歡那一句:人之一生,還是要有點信仰的,這個信仰不是牛鬼蛇神,不是神仙皇帝,而是我們自己!是我們自己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以及我們頭頂這片浩瀚的星空……」
「說得好!」不遠處有人鼓起掌來,大聲道:「多謝兩位,讓我得聞此聲。」
「誰!」兩人頓時緊張起來,蔡萼伸手掏出了槍。
山間飄雨,隱約看見前面不遠處走出十數個人來,難道還是不可避免落到唐繼遙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