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老娘賣身不賣藝
深沉的夜色中，雪影紛碎，寒氣迫人。
一道黑影在夜間快速飛掠。
這人身形並不高大，一身黑色的斗篷，肩上還負著一個人，速度雖然很快，但發出的聲音卻逐漸沉重，斗篷上也隱隱泌出血跡。
再奔行一陣，呼吸聲已然變得粗重可聞，忽然踩到地上一根枯枝，身子猛地一歪。
負人黑影「啊」了一聲，聲音清脆，原來是個年青女子。
她運用腰力，生生扭轉身形，勉強沒有摔倒，但身子震動，卻是驚醒了身上負著那人。
雪地映著微光，可以看出這人年紀不大，面目清秀，是個十四、五歲的小正太。
「果然……還是沒有逃掉么？」
小正太悠悠醒轉，勉強看了眼四周，嘆息道：「笑鈴姐，你受傷也不輕，還是把我放下，你自己逃吧，他們未必會把我怎麼樣的。」
「放屁！」
年青女子勃然大怒：「月生，你說得什麼屁話？！我張笑鈴是把自家兄弟扔下不管的人嗎？」
小正太還想要勸說，年青女子反過來啐他一臉：「少跟我吱吱歪歪的，我說你杜月申，平日你不是總說自己年少有大志，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嗎？今天老娘可是玩命地護著你，你一槍沒挨，反倒自己吐血倒下去了！」
「要不是你這麼廢材，老娘至於身上鑽幾個窟窿眼，還要扛著你跑路嗎？」
小正太頓時一臉囧樣，慚愧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忽地，遠遠一聲唿哨聲響起，夜鳥驚起，振翅而飛。
說話的兩人心中一緊，就見到周圍連番身影閃動，數十名青衣人從黑暗中影影綽綽地現身出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瑪的！」
名叫張笑鈴的女子罵道：「一定是陳琪美那個賤貨，發電報叫的人，他們才能趕在我們前面。」
不遠處一個聲音笑道：「笑鈴妹妹怎麼說話這麼粗魯？姐姐可是一番好意，攔住你的都是本幫兄弟，可沒有對你們怎麼樣？姐姐叫人攔住妹妹，只是有幾句話想對妹妹說，妹妹可願意一聽？」
「老娘就是這麼粗，怎麼滴吧？」張笑鈴啐了一口，「有屁就放！」
名叫陳琪美的女子也不以為杵，輕笑著現身出來，約莫二十多歲年紀，姿容頗為不凡，笑呤呤地朝張笑鈴兩人走近幾步。
「站住！」
張笑鈴對她極為警惕，右手一柄手槍亮出，槍口將她指住：「就站在那裡！再過來一步，我就開槍！」
「妹妹可真讓姐姐傷心。」
陳琪美笑著站住：「笑鈴妹妹，現在的世道可不是以前了，革命才是現今世界的主流。晶絨姐希望我們擁護孫雯，共同投身革命，這有什麼不好？至於你這麼反感嗎？」
「革命個屁，爭權奪利才是真的吧？」
張笑鈴冷笑道：「別以為老娘讀書少，就那麼好蒙。以前一堆人鬧著要憲制，要民主，現在今上已經是君主立憲制了，已經憲制，已經民主了，你們還要鬧革命，又是鬧哪樣？總有一天，你們想著把孫雯那個婆娘送上皇帝寶座，才算是革命成功了吧？」
陳琪美輕笑道：「那個不叫皇帝，叫做總統。」
「統你媽！」
張笑鈴怒道：「孫雯那個婆娘，在日本住了那麼多年，又喜歡上一個日本男人，早把自己當半個日本人了。如今口口聲聲帶著所謂革命思想回來搞事，除了你們這幫成心借勢造反奪權的，那點居心誰看不出來？！」
陳琪美鼓掌道：「笑鈴妹妹說得真好，姐姐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是這麼回事吧。我們青幫這些年，包括你笑鈴妹妹在內，可不是以做好人好事出名的。現在有機會重新洗白，步入朝堂，難道不好嗎？」
「好你馬逼！」張笑鈴吐了口口水，「老娘雖然以前沒做過什麼好事，但至少知道自己還是中國人，不賣國！你們就是一幫想要上台唱賣國戲的戲子，我呸！
「人生不就是一場戲嗎？同是青幫中人，逢此亂世，一起唱一出大戲，不好嗎？」
「去死！老娘賣身不賣藝！」
陳琪美嘆了口氣，「那就不要怪姐姐對你不客氣了！」
「你……」
張笑鈴還想罵她，忽然一陣頭暈，身子晃了一晃。
「你……特么的偷偷用毒功？！……
陳琪美陰陰一笑：「姐姐拿手的就是這點本事，你指的那點距離可防不住我喔。」
「束手就擒吧。」周圍的幫眾一齊呼嘯而上。
「啪啪啪啪……」
張笑鈴驀地開槍，一連四槍幾乎不間斷打出，令人驚異的是，竟然不是她成名的百發百中槍法，子彈劃出怪異的弧形彈道，空氣中響徹死亡的呼嘯聲。
前來合圍的幫眾都是陳琪美這邊的死忠，對於張笑鈴的槍法早有警惕，第一時間紛紛閃避。奈何這弧形彈道太過怪異，血花飛濺中，竟然有七名幫眾被打倒。
陳琪美又驚又怒，看張笑鈴扛著杜月申突圍而走，尖嘯一聲，一團墨綠色的煙霧飛涌而出，向張笑鈴身後追去。
張笑鈴根本不回頭，又是四聲槍響，四道弧線恰好繞過墨綠色的煙霧，將陳琪美上下左右全部籠罩！
「該死！」
陳琪美情急之下，將一身毒功發揮到極致，全身湧出一層如有實質的毒霧，子彈射在上面，竟然發出「磁磁……」的腐蝕之聲。
「撲」地一聲輕響，只有一顆子彈穿過毒霧，打在陳琪美身上，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僅僅將陳琪美的衣服擦了個小洞，便被腐蝕成一小團殘渣，掉落下來。
陳琪美擦了擦額頭泌出的冷汗，剛才那一剎那，她幾乎就聞到了死亡的味道。當即道：「開槍！」
眾幫眾紛紛開槍，奔逃中的張笑鈴速度再快，終不能跟子彈相比，身上再度飛濺幾點血花。
但她一聲不吭，遠遠一個縱身，似乎看到她越過一條長長的黑線，便看不到了。
不久幫眾們回報，「那是一條鐵路，似乎是開往京城的，火車速度太快，已經追不上了。」
陳琪美恨恨地望著深沉的夜色，好半晌，才無奈地宣布：「收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