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人頭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但這個笑似乎是這個時候,最好的表情,不過,樂極生悲這句話,似乎是有道理的,因為,我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開,臉就撞到岩壁上了。
這一下,撞得我一陣頭暈,感覺鼻子都塌陷了回去。身體也不由自主地下落,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半晌沒有緩過勁來,感覺腦袋嗡嗡直響,眼前一片漆黑,睜著雙眼,什麼也看不見,耳畔還有人在碎碎地念叨著,身體也被搖晃著,可是,耳朵里好像有一個喇叭,一直在響,根本就聽不清楚是誰在說話。
隔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眼前的景象也滿滿地清晰了起來,這才發現,炮仗正坐在我的身前,胖臉上滿是焦急,嘴裡嘟囔著,似乎對我說著什麼。
我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這才好了一些,只見他咧開大嘴笑了起來:「媽的,我還以為你提前去報道了。」
我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身上沒有了痛感,似乎連觸覺也逐漸在消失,整個身體都開始發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就好像是別人的手摸了上來一般,感覺十分的怪異。
我知道肯定是身體里的蟲子在作怪,也沒有多想,摸著五官都還健在,多少放心了一些,只是手掌上粘粘糊糊的,抬眼一瞅,竟然全部都是血,看來剛才撞得的確不輕。
「我的臉還好吧?」我自己有些不能確定,便對著炮仗問道。
「髒了點,零件還全著……」
聽炮仗還能開出玩笑來,我又心安了幾分,這才朝周圍看去,這一瞅,頓時嚇了一條,只見我們所處的位置,是一塊岩壁上生出來的巨石,我們周圍有許多黑色的小蟲子,就連我的身下也壓了不少,雖然大多都已經死了,但我依舊感覺到有些泛噁心,急忙站了起來,愣愣地瞅著炮仗,有些弄不清楚狀況了。
「這是哪裡?」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你不是真撞傻了吧?還能是哪兒?咱們哪兒也沒去……」
「那棺槨?」聽到炮仗的話,我有些疑惑,扭頭朝著身後看去,在我的身後,赫然便是炮仗爬上來的那個洞口,左右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依舊是我們之前待著的地方,除了多了些蟲子屍體之外,並無區別,唯獨讓我弄不明白的是,之前存放棺槨的地方,連帶著棺槨下方的岩石一同消失不見了。
「那東西,和那玩意兒一起掉下去了,就剩下個蓋了……」炮仗說著,伸手朝著我們頭頂的方向指了指。
我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在上面,幾條鐵鎖系著的一個巨大的長方形東西,正懸在我們頭頂上方,黑漆漆擋住了上面光源,之前我還有些疑惑,這裡怎麼變暗了,看到了它,算是明白了過來。
不過,比起這棺槨蓋,我更在意的是那怪蟲怎樣了,當即朝前走了幾步,探頭朝著下面看去,在下方原本的地面已經看不見了,整個地面上方都鋪了一層黑色的東西,從上面往下看,看的並不是很清晰,但不用仔細瞅,我也明白,肯定是那該死的黑色蟲子。
那半截巨大的怪蟲,此刻正被棺槨壓著,只露出了一個腦袋,腦袋上爬滿了黑色的蟲子,這些黑蟲似乎在撕咬著它,使得它不斷地晃動著腦袋想要將黑蟲甩下去,只可惜並不能成功,反而引來了更多的黑色蟲子,逐漸地完全覆蓋住了它,使得它失去了本來的顏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懵了。
炮仗撓了撓頭:「我他媽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剛跳過來,那棺材就被那玩意兒給折騰倒了,倒下去的時候,把這裡也砸下去了半塊,原本我還以為這裡面肯定裝了什麼寶貝,誰知道他媽的都是蟲子,我們幾個直接就被蟲子埋了……」
炮仗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我逐漸地明白了過來,敢情那棺槨裡面裝的全部都是這種黑色的蟲子?那麼大的棺槨,如果裝滿的話,得有多少?
我有些不敢想象,強忍著不適,從地上拿起了一條小黑蟲放湊到眼前看了看,這才注意到這種蟲子,與我傷口裡發現的蟲子一模一樣,不禁心裡便是「咯噔」一下,抬眼看向了炮仗:「你沒事吧?」
炮仗拍了拍胸口道:「沒事啊。」
「這東西……」我沒有將話說透,不過,炮仗顯然明白我的意思,對著我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你他媽倒是說話啊,到底什麼情況?」我說著在他的胖臉上拍了一把,問道,「疼不疼?」
「我操,我打你一巴掌,你疼不疼?」炮仗捂著臉,詫異地看著我,「你不是把腦袋摔壞了吧?」
看到他的反應,我心裡一喜,當即深吸了一口氣,道:「知道疼就好。」
「喂,你別嚇你哥,到底怎麼了?」
「我不知道疼了……」我輕嘆了一聲。
「不知道疼……」炮仗說了半句,猛地停了下來,「你是說,你和那個女人……」
我點了點頭:「嗯,一樣了,也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就會變成小五那樣……」
炮仗皺了皺眉,沒有再接話。
「找到長生湖就好了……」陳子望將話頭接了過去,我順著聲音轉頭看向了他,他此刻正靠在岩壁旁坐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鏡也碎了一塊鏡片,卡在鼻樑上,顯得有些滑稽。
不過,此刻也沒有人取笑他。
瘦猴與他保持了一些距離,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只是在陳子望說話的時候,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把目光投向了陳子望身旁的一人身上。
我順著瘦猴的目光瞅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正想和陳子望說話,突然意識了到了什麼,猛地又將目光轉了過去。
怎麼多出了一個人?我有些發懵。
炮仗見我這樣,解釋道:「是老二,比你先掉下來的,掉下來的時候,就剩下半截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被蟲子給咬斷了吧。」
「他?」我很是驚訝,猛地想起之前我還在那棺槨上面之時,看到的兩條腿,頓時明白了過來。
「除了他,還能有誰,真他媽可憐,被那玩意兒整個吃了,拉出半截來,唉……」炮仗搖了搖頭。
我也懶得和他解釋,看著板寸頭,只見他被包在一團綠色黏糊狀的薄膜里,臉部的薄膜似乎被人給扯掉了,將整張臉露了出來,只是那張臉現在已經沒法看了,就好像被丟在開水鍋里煮過一般,到處都是水泡,有些地方還塌陷了回去,臉部的皮膚也好似被溶解了一樣,粘粘糊糊的,慘不忍睹。
雖然我和板寸頭一直都說不上關係有多麼好,甚至說,我對他這個人厭惡要多過親近的,如果可能的話,我實在不想和他這樣的人有什麼交集,但畢竟大家是一起下來的,現在見他如此,我不免有些傷感,或許這便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吧。
「咳咳……」
一聲模糊的咳嗽聲,從板寸頭所在的方向傳了過來,我陡然一怔:「他還活著?」
「活著?」炮仗也有些驚訝。
陳子望卻沒有什麼表情,只是低嘆了一聲。
我和炮仗忙走了過來,來到近處,可以看清楚板寸頭的胸口還在輕微的起伏,看模樣的確是活著的,只是走近了才發現,他的這張臉比我們想象中,還要糟糕。
不單皮膚被溶解了一部分,臉眼珠子都凸出來一顆,好似已經和皮肉分離了,如果不是此刻他的皮膚變得十分粘稠,將其粘連在一起的話,估計此刻已經掉了到了別處。
「我操……」炮仗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拽著陳子望的衣服,扯下了他一條袖子,順手給板寸頭擦了一下臉,隨後便打算幫他清理身上的那層薄膜。
但是,這一擦不要緊,板寸頭臉上的皮膚幾乎被他給擦沒了,臉上多處露出了骨頭,后槽牙也可以透過皮膚的孔洞直接看到了,頭髮更是跟著被擦了下來。
這樣的變化使得炮仗不敢再動手拭擦了,手停留在了那裡,好似忘記了動彈。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別過了頭去,狠狠地瞅了陳子望一眼:「你他媽乾的好事。」
陳子望沒有說話,用沉默回應了我,隔了片刻,才對炮仗說道:「炮爺,幫忙給他的痛快吧。」
炮仗一把將陳子望的衣袖摔在了地上:「人是你的,事也是你辦的,你拉的屎,就知道去擦,別指望老子。」
陳子望又扭頭看了看瘦猴。
瘦猴站了起來,走到板寸頭的身旁,先是看了看我們,隨後又瞅了陳子望一眼,接著猛地一腳踏在了板寸頭的胸口上,伴著胸骨碎裂的聲響,他又對著板寸頭的脖子補了一腳。
隨著他的動作,一顆人頭,像是被大力飛踹的足球一般,飛了出去,撞擊在一旁的岩壁上之後,轉頭朝著我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