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瀕死
我又想起劉佳在「夢墳」說過的話——「有沒有那麼一刻，你懷疑過眼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我們所看到的一切，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實有的嗎？佛經上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虛妄個屁！就算什麼都是虛妄的，可悲傷和痛苦卻是最真實的！
我正沉浸在傷感中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宿舍門口發出吱嘎一聲，我側頭看去，黑暗中模模糊糊的門開了一條縫。我以為魯圖回來了，可等了片刻，並沒有人進來。
也許是因為白天看到馬力和劉佳的屍體讓我受到了某種恐懼的暗示，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下子心裡就有點發毛。
我刷地一下從床上坐起，拉開了床邊電燈開關線。明亮的燈光下都是熟悉的宿舍場景，並沒有什麼異常，室友們在打呼嚕睡覺，我的心稍微鬆了松，再看門，確實被打開了一半，但沒有人進來。突然，頭頂那盞燈像被什麼東西拍了一下燈光猛然一明一暗地閃爍了起來，屋裡的東西在燈光的晃動中一下暗一下亮。猛然啪地一聲，燈滅了。我在胸腔里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一下躺倒床上把自己整個都埋進了毯子里。
有「東西」進來了！我的腦袋像過電一樣瞬間清醒異常，頂上的頭髮都一絲絲豎立了起來。我屏住呼吸側耳仔細聽周圍的動靜，黑暗中一片死寂，靜的彷彿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但我卻感到有一陣若有若無的低沉的喘息聲，那聲音一會在我床對面的衣櫥方向，一會在我的床腳邊的地板上，一會在我的頭頂上方。我緊張的全身肌肉都僵硬了，心裡不斷地在念，怎麼辦？怎麼辦？
我感到有個東西慢慢爬上了我的床，壓在我的身上。喘息聲又出現了，就在毯子外面對著我的頭，似乎它一伸舌頭就能舔到我的臉。那東西開始好像不大，只壓在我的胸腹處，像個嬰兒，還有四肢在張開抓著毯子的四角，然後它就像一團污水一樣慢慢擴散開，擴散到整張床，使我的整個身子都處在透不氣來的壓力下。那股壓力也在慢慢增強，逐漸變得像一噸重的鐵塊一樣。我感到胸口發悶，腦袋劇痛，口鼻難以呼吸，全身的骨骼都在嘎吱作響。那股壓力似乎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我徹底壓扁一樣越來越重，我心裡想到，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我感到自己整個人在往下沉，在不斷地縮小，墜落，和地獄只隔了最後一張紙那麼薄的距離，我絕望地想，我就這麼死了嗎？不！不！不行！我在心裡吶喊！彷彿聽到了我的召喚，我忽然感到身體深處某個地方跳動了一下，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那個點呼地一下爆發出來，我的整個人像個氣球一樣被鼓起，然後「砰」地一聲巨響，我被那股力量從床上猛然噴了出來，耳目周圍的氣流一陣劇烈地翻動。隨後，猶如慢鏡頭一樣，周圍的時空開始緩緩靜止，一切歸於寧滯。我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正在床的上空懸著，在我的腳下，全身呈現半透明赤紅色的一個女人正縮在床腳，用一種怨恨的眼神看著我，是達小辮！我再看自己，我全身也和達小辮一樣，變成了半透明，不過顏色不是達小辮那種赤紅，而是呈現出一種橙色。
四周熟睡的室友們還在熟睡，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我還在詫異困惑，猛然肚子上就被狠狠撞了一下，是達小辮從床腳竄起一頭撞到了我的小腹上。我被這一撞的力量衝擊，整個人直接往上彈到了天花板上，然後又彈了回來。
達小辮再次向我撲來，這次她也飛到了半空中，雙手張開猛然合攏，想要掐住我脖子。我慌亂地張開手臂架著她的雙臂，她的雙手指尖直接掐進了我赤裸的手臂里，讓我感到一陣疼痛。
開始我有點膽怯，沒見過這陣勢啊，一個全身赤紅的女人，在這麼詭異的情況下突然像對我有多大仇恨一樣要來弄死我，而且還都是飛在半空中，這算怎麼回事啊？心裡一怯，手上力氣就感覺使不出來，達小辮的雙手漸漸就朝我脖子合攏過來。我真的慌神了，手被她壓迫著，眼看就要抵擋不住了。這時我看到達小辮的眼神里閃出一絲即將得手的喜悅之色，嘴角也微微揚起現出一絲獰笑。她猛然哼了一聲，雙手一加力，想一下制服我。我心裡一急，不由自主地反抗著使勁往外招架，可這麼發力往外一擋，我發現自己的力氣似乎要比她大得多，很輕易就把她的手臂推開了兩三寸。
達小辮臉上頓時露出慌張之色。我一下明白了，她也怕我！我試著憋了一下氣，然後一下加把勁雙手往外推，就聽呼地一下，達小辮竟然像個紙片人一樣被我推得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床頭的牆壁上，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絲血。
我見狀一愣，想不到自己這麼厲害。我為了防止達小辮再給我個突然襲擊，側身張開手臂擺了了準備打鬥的架勢。
達小辮怨恨地看著我，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絲，然後雙手往後一撐牆壁，一個飛身起來。我以為她要撲向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下，卻見她飛起后一個轉身，「轟」地一下撞破了宿舍的窗戶飛了出去。
隨著這一聲巨響，我周圍的出現了一片耀眼的白光，刺得我不得不閉上了眼，一陣暈眩之後，我聽到耳邊響起了一個人哼歌的聲音。我困惑地睜開雙眼，看到陽光從窗戶里照進宿舍，窗子前的桌邊，馬力正一邊對著桌子上的一面小鏡子梳著頭，一邊哼著歌。
看到馬力，我興奮地脫口而出叫道：「馬力！！！」
馬力毫無反應。我一愣，又連著叫了幾聲，然後發現，他確實根本聽不到我的聲音。
這時我冷靜下來，開始仔細看清楚目前是個什麼狀況。我上下打量著自己的身體，我正浮在半空中，在床邊，那種漂浮的感覺，就像是在水中承受著浮力的支撐一樣，全身有些微微的上下起伏。我身體的肌膚，連同身上的T恤和沙灘褲，都變成了一種半透明的橙色。這種色彩不像是染上去很實在的那種，而是像從裡面透出來，微微發著光的那種。我用一隻手摸了摸我的另一隻手臂，還是實體的感覺。
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這是怎麼回事，我又變妖怪了？而且會飛？我試著左右搖晃了一下身體，感覺很輕鬆自如，可怎麼才能上下前後的動起來呢？
這時馬力梳完了頭，又開始拿著鏡子放在身前上上下下照自己，嘴裡還繼續哼著歌。馬力復活了？
我開始試著在半空中用力蹬了蹬腳，忽地一下，我整個人都竄起來一下腦袋撞到了天花板。咚地一聲響，腦袋撞得好疼。
馬力竟然聽到了這一聲，他扭頭看向我，眼神疑惑了一會之後，他說：「樓上這是在搞什麼鬼啊！」
我明白了，他的眼神穿過了我，就是說，他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