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也回不去了
人民中心醫院。
董默還在病床上躺著，已經躺了三天三夜。
而他父親董建國，母親柳華，還有季雪，就一直在他身邊輪流守候了三天三夜。
他虛弱蒼白的臉帶著著冰冷儀器，寬闊的手背上插著冰冷的輸液管。一旁機械上不停閃爍的一些數字暗示著他生命的跡象。
季雪看著他憔悴的面龐，眸光轉而又落在憔悴的董父跟柳母身上。
她睫毛輕顫，清澈的眸子里閃過些許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他也不會被失去理智的季菲菲誤撞倒——她該撞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就在這時，醫生手拿董默病歷走了進來。
看到醫生進來，董父跟董母慌忙奔到醫生身邊，一臉焦灼期待的望著醫生。
「醫生，我兒子情況怎麼樣啊？」董建國急切的問道。
醫生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董默，利落的記錄下儀器上的幾個數字，緩緩合上病歷：「病人各方面情況一切正常，身體狀況還算穩定。現在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那為什麼我兒子到現在還沒醒？」柳華焦急問道，話一說出口手指便被董建國暗中掐了一下。她這才察覺出自己的失態。
「只能說，他的身體需要一段時間緩和一下，然而具體是多長時間，就要看他的自身素質了。」
「那請問醫生，最快要多久才能醒？」
「三四天吧。」醫生看了董默一眼，轉身對著董建國跟柳華說道：「如果你們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還有幾位病人等著我去治療。」
「恩，那您去忙吧。真是麻煩醫生了。」
「沒什麼，這是我的職責。」醫生禮貌性的一笑，轉身離開了房間。
柳華看著自家兒子憔悴的面龐，低嘆了口氣：「這都三天了，默兒啊，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說完眼眶又紅了。
季雪走到柳華身邊，低斂著眼眸，秀麗的小臉泛出幾分蒼白：「阿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你一個輕飄飄的對不起能把我兒子喚醒么？你們季家，沒一個是好東西！」柳華一看到季雪，氣就不打一處來。尖著嗓子罵道。
「咳咳，」董建國低咳一聲，將柳華拉到他身後。
他朝季雪溫和一笑：「這幾天你守在默兒身邊也挺辛苦的。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畢竟，撞人的不是你。我們不怪你。」
季雪心頭的愧疚又多了幾分，一時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董默手指微微一動，虛弱沙啞的聲音響起：「小雪……」
季雪聞言一愣，只頓了兩秒鐘，便迅速跑到董默床邊去：「董默，我在。」
董默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待看清周圍的景物時，才發現原來他父母跟季雪都守在他身邊。
三人的眉眼中都帶著急切與關懷，臉上同樣都帶著疲憊與憔悴。
董默心頭一暖，用沙啞的嗓音艱難的說道：「原來……你們三個都在……」
季雪連忙倒了一杯水遞到他面前：「先別說話，喝點水。」
董默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緩緩接過水杯，小口小口的吞咽著那水。
溫水入喉，他瞬間覺得嗓子里那痛意緩和了不少。
「默兒啊，你不知道你三天三夜沒醒，我和你媽都快急死了。」
「還好，謝天謝地！上天保佑你，你總算是醒來了！」柳華雙手合攏，做禱告狀。
一旁的季雪一言不發，蒼白的面容上帶著些許愧疚。
董墨的目光在董建國跟柳華身上稍做停留，接著便落在了季雪身上。
「父親母親，真是辛苦你們了。兒子不孝，讓你們為我擔心了。」
「唉，你能快速好起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道了！」董建國啞著嗓子說。聲音中滿是關切與擔憂。
一家三口溫情的聊了幾句，董默便以跟季雪單獨聊聊為由，把父母支開了。
偌大的病房中只剩下董默跟季雪兩個人。
他倆誰都沒有說話，彼此靜默著，就連呼吸聲都放大了數倍。氣氛微微有些僵持。
董默目光緊緊鎖在季雪臉上，眼眸中閃動著脈脈溫情，緩緩開口：「小雪，這些天辛苦你了。」
「這是應該的。你是因為救我才會這樣，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語氣中的疏離不言而喻。
心底知道他是為了救自己才會這樣，自己心裡雖然是十分愧疚，但愧疚總歸是愧疚，不能因為這愧疚就跟他不清不楚起來。
一碼歸一碼。該怎樣就怎樣，她有自己的態度跟原則。
董默心底湧上寸寸失望，他的眉眼中滿是深深的憂傷，喃喃道：「小雪……你為什麼就不能明白我的心呢……」
「不是我不明白你的心？而是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季雪理智地打斷他：「你為了救我現在躺在醫院裡。對此我很是愧疚，但這不能改變我的心意。感情上的事是強求不來的。我心意已決。」
「好一個心意已決……哈……」董默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流出眼眶，他這一大笑牽動了他身上的傷口，傷口又撕裂開來，鮮紅的血跡漸漸染紅了他淺白色的病服。那鮮紅的點點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季雪心底一驚，她趕忙制止住他：「你別動！你現在身體依然很虛弱，你的傷口又撕裂了！」
董默卻置若罔聞，他絲毫不在乎。大力握住季雪冰涼的小手，激動地說道：「你看，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要不然你又怎麼會關心我的傷口……你分明是在乎我的，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
季雪用力掙脫開他的手，秀美深深蹙起來：「我擔心你的傷口，是因為你救了我，我對你懷有愧疚，我理應這樣，我希望你不要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看著董默剛凝聚起希望的眸子瞬間又黯淡了幾分，季雪心底嘆了一口氣，再一次耐心說道：「董默，到底要跟你說多少次你才會懂，我們之間不可能了。現在不可能，以後也絕對不會有可能。」
董默心底霍然絕望，她的話就如一桶冷水一樣，一下子澆到他身上，從頭到尾。
他只感覺到寒，徹骨的寒。
以前跟她分手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覺，當時只是感覺到巨大失落和痛苦。
而現在那種失落和痛苦一下子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的心在滴血，他彷彿能聽到心碎的聲音。
失去她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在他心裡她竟然這麼重要。
想當初，他們之間是多甜蜜啊。他們手牽手一起逛公園，回到家她為他做飯，而他處理公司的公務，兩個人雖然不多說什麼話，但那時候彼此相視一眼，現在都覺得是莫大的幸福。
可自己當初鬼迷心竅——當然也是血氣方剛，覺得她滿足不了自己的需求，就和季菲菲鬼混在一起，背地裡瞞著她……
直到後來發生了那件事，看著她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身上的片片淤痕……他選擇相信眼前的一切，如果那時他的心再理智一些，選擇相信她，他們之間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事後跟季菲菲在一起，他也逐漸看清了他們一家人的本質。她也得知了季雪在這個家庭中尷尬的處境。
那一次全家人邀請季雪一起去酒店吃飯，起初自己不知道，最後通過季菲菲的口中才得知，那是他們一家人設的一個局……
藉此，他還得知了當年那件事背後的真相。
原來，都是他錯怪了她，眼前的這個女孩那麼清純，那麼純粹，怎麼會做那樣的事。
她不會知道，當得知一切真相后的自己內心有多崩潰，多絕望，多痛苦，他們的愛情沒有輸給時間，沒有輸給距離，沒有輸給金錢和地位，卻唯獨輸給了欲。望跟信任。
是啊，如果沒有信任，感情就沒有了支撐點。這段感情匆匆結束也是必然的。
他苦笑出聲。
良久，他啞著嗓子問：「小雪，如果當初我沒有背叛你，如果當初我選擇相信你，那我們……」
「可惜沒如果。」季雪不等他說完，打斷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過去的都過去了，再怎麼後悔也沒有用。
當時自己想要的是一份安安穩穩的感情，可笑的是就連這份安穩，他也沒能給自己。
還有，如果那些事真的不曾發生，他和她未必會走到最後。
因為她發現，她的心裡從來也只有一個邵君離而已。
不過，這個秘密只能深深埋藏在她心底。
跟邵君離……他們也沒有可能了。她跟他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註定有不同的軌跡要走。
更何況，現在她滿心裡想的都是復仇，不能被這些兒女感情所羈絆。
就讓它一直藏在心底直到爛掉為止吧。
她回過神來，朝董默淡淡一笑，聲音清冷而疏離：「你好好養傷吧，不要想太多。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畢竟，我還要接季念放學回家。」
董默心底一滯，對啊，她還有孩子，這孩子在無形中也阻礙了他們關係進一步發展，他們之間有太多阻礙也有太多不可能……
雖然心裡比什麼都明白可他就是不甘心放棄她。
越糾纏，越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