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回馬槍
嗣昭和敬思右手舉著火把，左手拉住韁繩，馬匹小步前進。其餘人等跟在後麵，形成不長的隊列，漸漸接近蜂尾那座山丘。
??突然，一聲呼哨，嗣昭覺得有物劃空而過，他知道，這是鳴鏑！
??他下意識的勒住戰馬，幾乎和敬思同時拋掉火把，隊伍驚呼一聲，陷入一片黑暗。可惜沒有用處，鳴鏑之後，對麵山丘上亮起一個個火把，形成一條火的長龍，勾勒出山丘的輪廓，一直蔓延到山下的道路上。
??火把下，是騎士的身影，看得出來，他們全副武裝，埋伏多時了。嗣昭猛回頭，蜂頭部位同樣是一條火龍，遮斷了歸路。
??無數火把照亮了道路，10條人影暴露在火光中，無所遁形。人馬皆在人家弓箭覆蓋之下，抵抗已經毫無意義，他們隻要一動，就會被人射成篩子。
??山下的隊伍都是聰明人，一眼就看明白了形勢，每個人都心念電轉，急思脫身之策。馬匹感受到了隊伍的緊張，不安的馬蹄亂踏，驚嘶連連。
??聶四郎全禮年齡尚幼，未經過風浪，突然遇劫，慌得哭出聲來。葫蘆娘反手一掌，把聶四郎打了個趔趄，嬌聲喝道：“住口！”
??聶四郎吃了一嚇，頓時不敢做聲，隊伍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四下觀察，尋找生路。如今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一側是奔騰的飲馬河。
??敬思指著峽穀方向，低聲說道：“也隻有那裏是生路了。”那裏通向無盡的荒山，有山間小徑通往嵐水關。
??嗣昭冷冷說道：“莫要胡思亂想了，那裏是個陷阱，賊人就在黑處等著我們呐。”
??葫蘆娘縱馬跟上來，低聲問道：“如今怎麽辦？”
??嗣昭鎮定的說道：“莫慌，先弄清楚他們的身份。”
??他一催坐騎，排眾而出，張開雙手在明處，以示無有武器。戰馬緩緩而前，高處有人高聲斷喝：“站住！再向前一步，讓你變成死刺蝟！”
??嗣昭夾住馬腹，戰馬停住了，他高聲說道：“在下沙陀王嗣昭，寄宿嵐水關，朋友是何方神聖？為何攔住去路？”
??高處一片沉寂，良久，才有聲音喝道：“太原聶記的人留下，其餘人等滾吧！”
??嗣昭笑道：“既然是同來，豈有丟下同伴的道理。除了這一層，山上的朋友要錢要物，在下無有不允。”
??那聲音厲聲喝道：“這不是你們賈人討價還價，要麽滾，要麽死！”
??嗣昭點點頭，說道：“如此總要和同伴商議一下。”
??黑暗中，那聲音說道：“給你一盞茶時間，到那時還不走，就玉石俱焚。”
??嗣昭說道：“好好。”他緩緩的撥轉馬頭，小步回到同伴中間。
??幾團黑影迎上來，敬思低聲問道：“怎麽說？”
??嗣昭沉聲說道：“他們不要錢，不要物，隻要太原客的性命，卻留下其他人活命。這麽幹的隻有一種人。。。他們是石嶺關鎮軍。”
??劉翃低聲罵道：“李周這個狗賊！竟敢半路截殺朝廷命官！”
??鞏應勳苦著臉說道：“我們把他逼的太狠了，這廝這是狗急跳牆。”
??葫蘆娘冷冷說道：“我說聶全仁怎滴不見人影，原來是和鄭循混在一起，在這裏等著我們呐。如果我活著出去，他死定了。”
??敬思笑道：“那也要先活著出去。。。你不算聶記的人，怎滴，你要和聶家小鬼都死在這裏麽？那南蠻兒和我都走不了，你可是害了幾條性命。”
??葫蘆娘罵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胡兒，死到臨頭還敢說笑。”
??嗣昭回頭看了看姚昇和聶全禮，在山頭火光映照下，兩人抖做一團，幾欲墮馬，口唇狂抖，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他心中不由得讚歎聶慕閏大掌家。
??那老女人果然厲害，身在上黨坊聶記大宅，就已知此行凶險，特意派了女殺手給她的寶貝兒子保駕。隻是他們惹怒了石嶺關，要她兒子命的是朝廷鎮軍，她可是想不到。
??秦三不屑的看了看兩個無膽的太原客，說道：“既然如此，那還商議什麽，我等就走吧。”他向姚昇一拱手，笑道：“如此對不住了，二位稍候片刻，等秦某到了嵐水關，就火速起兵來救你叔侄。”
??姚昇氣的指著秦三，再也說不出話。
??呂大喝道：“那是我們的財神，你莫要再嚇他們了。”他習慣性的看向嗣昭，問道：“那如今我等又該如何？”
??嗣昭沉吟片刻，說道：“賊封鎖甚嚴，硬闖是衝不出去的，總要趁其不備，突然發難才好。”
??葫蘆娘問道：“你鬼主意多，你說如何突然發難，我聽你的。”
??嗣昭目光炯炯，凝視著葫蘆娘，低聲問道：“你信我麽？”
??葫蘆娘堅定的說道：“信！”
??嗣昭說道：“如此就好，待會兒我假意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們必然鬆懈下來。等賊人向你們圍攏，你突然發難，我們再翻身殺回來，救你們出去。”
??葫蘆娘說道：“亂軍之中，我一個人，可護不得兩個軟蛋周全。”
??嗣昭笑道：“那你可就違背契約，壞了點青郎的規矩。”
??葫蘆娘淡淡說道：“我的契約是保護聶四周全，聶慕閏的小叔與我何幹？”
??姚昇麵如土色，顫聲說道：“我死了，三掌家得勢，這條水道就廢了，嵐水關隻能喝西北風。”
??呂大臉上肌肉一顫，厲聲說道：“入娘的，俺老呂性命不要，救你出去便是。”
??劉翃說道：“一會兒廝殺起來，你死盯著葫蘆娘就能活命，其他不用管。。。莫要落馬。”這老家夥不僅是嵐水關的財神，也是赤塘關的財神，劉翃可不敢丟了他的性命。
??一切商議妥當，正好一盞茶時分，山上鼓噪起來。嗣昭緩轡向前，來到蜂尾之下，高聲叫道：“你們的條件，我等都答應了，太原客留在原地，請你們讓開道路。”
??山上喝道：“算你們識相，滾吧。。。慢著點，我們有2百人，莫要動歪心思。”
??火把晃動，道路閃出一道縫隙，嗣昭向後麵一招手，一隊黑影催馬而來。是史敬思、高文集、劉翃、鞏應勳、呂大、秦三共6人6騎，聶全禮、姚昇和葫蘆娘三人被留在原地。
??嗣昭等輕勒馬匹，手按刀柄，全身戒備，緩緩通過盜叢中的空隙。火光映照下，盜夥大多著灰布短袍，黑巾包頭，麵上都蒙著黑布，露出凶戾的眼睛。
??馬蹄的的，在盜夥叢中，他們緩緩而過，敬思總算忍住心中的狂躁，沒有與盜夥起衝突。當最後一騎劉翃走出人叢之時，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有盜眾衝他們的背影戲謔的喊道：“快滾吧！”
??盜夥把10人小隊斬為兩段，最後的兩男一女被困在峽穀中，其中兩人還沒有武器，有武器的還是個女子，怎麽看也像是砧上之肉，隻有任人宰割的命運。
??盜眾緩緩向3人圍攏過來，陰惻惻的眼神像刀子，在3人身上割來割去。火光陰影中，有人笑道：“頭兒，這小娘皮細皮嫩肉，是不是留個一時半刻，讓弟兄們樂嗬樂嗬再說。”
??黑暗中有人喝道：“最多一個時辰，嵐水關鎮軍就到了，你想死在這裏麽？快動手！”
??兩個太原商人哪裏見過這等架勢，嚇的手足酸麻，在馬上搖搖晃晃。葫蘆娘緩緩從腰間拔出彈弓，沉聲說道：“想活命就跟緊了，聽我號令。”
??盜夥四麵圍攏過來，葫蘆娘隻看著前麵蜂尾方向，那裏有人接應，也是他們衝出重圍的唯一希望。
??賊人越來越近，距離十步，葫蘆娘忽然抬起手中彈弓，一彈帶著尖利的哨聲飛出，正中前麵一個家夥額頭。葫蘆娘的鐵彈何等威猛，石頭都打爛，何況的是頭骨，那鐵彈透顱而入，在額頭上打出拇指大一個洞，血還沒滲出來，那家夥就慘叫著落馬。
??盜夥們一愣，還不知道怎麽回事，鐵彈接二連三的飛來，又有幾個盜夥重創落馬。盜夥頓時一片大亂，馬匹受驚，長嘶著連連倒退，盜夥們驚呼連連。
??有人大喊：“是什麽東西殺人？”
??有人大聲叱罵：“是彈弓！夯貨！快拿箭射他！”
??有人從弓囊中抽出角弓，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太大意了，以為這幾個內地人隻有等死的命。誰知那小娘皮竟然如此凶悍，突然暴起殺人，讓盜夥措手不及。
??隨著幾個賊人落馬，火把短了幾個，麵前一黑。葫蘆娘已經收彈弓在要，手中抽出兩柄鋒利鄣刀，短刀身卻寒光閃閃，鋒利異常。
??葫蘆娘喝道：“就是現在，隨我衝出去。”說罷催馬向前，直衝麵前的盜夥。叔侄二人這時燃起生的希望，手腳頓時麻利起來，猛踢馬腹，尾隨在葫蘆娘之後。
??葫蘆娘是女子，揮舞長槍大戟並非所長。可是她手持短刀，雙臂張開，如同大鳥長了兩隻鐵翼。在戰馬衝力之下，無需揮舞，隻要碰到人身，就會被劃開一道可怕的大口子，什麽硬漢也經不起如此重創。
??盜夥突然遇襲，猝不及防，夥伴落馬，馬匹受驚，一時難以控製。正當他們猛拉馬韁，大聲呼喝，試圖重新控製馬匹的時候，葫蘆娘已經呼嘯而至，雙臂忽開忽合。大部分盜夥還沒來得急拔刀，腰腹之間就已經被劃開，鮮血噴濺，痛不欲生。
??更恐怖的是，在他們身後，箭如飛蝗，飛也似的奪去一個又一個盜夥的性命。已經逃出重圍的那幾個家夥，趁黑又殺回來了，這真是一個致命的回馬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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