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需內疚
一看到這個名字，蘇岑剛啃下去的那口乾燒餅就噎在了嗓子眼裡。使勁咽了一口，才把它咽下去。又硬又澀的燒餅皮還颳了一下她的嗓子，惹的她乾咳了二聲。
接通電話，蕭慕寒清冷的聲音傳來：「在哪？」
「醫院。我爸住院了。」
「嗯。」
蕭慕寒應了一聲，語調波瀾不驚，彷彿早知道這件事。
蘇岑一手捏著手機，一邊目光落在手裡的燒餅上，等著『金主』的下一步指示。
等了大概五秒左右，金主有指示了。
「半個小時后我到醫院，一起回去。」
蘇岑：「……」
她獃獃的看了那被咬了一口的燒餅一眼，想問清楚，電話那端又只剩下忙音了。
金主就這個習慣。從來只會下達命令，不需要你同意或者不同意，因為在他那裡，你根本沒有不同意的權利。
可是，問題來了。他都沒問她在哪家醫院，他又是怎麼知道的了？
帶著這個困惑，蘇岑在醫院門口楞了好一會才捏著燒餅走進醫院裡去。
走到病房門口，蘇岑就聽見裡面有人說話。聽聲音是公司里的人。大概是來探病的還沒走。
蘇岑站在門口，把剩下來的二口燒餅啃完了，擦了擦手后才走了進去。
見她來，說話的人才噤了聲。在病房裡的一個是公司的一位部門經理，另外一個就是蘇林偉的秘書。
蘇林偉神色怏怏的，沒什麼精神，看見蘇岑進來，就把目光轉向了她。秘書和經理見狀也沒再多停留，關切的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走了。
這二人走後，蘇岑才走到病床邊，問候了一聲「爸，你好點沒有？」
蘇林偉悶悶的點了點頭，看看她，又虛弱的皺了皺眉，「你媽幹什麼去了？接了電話，匆匆就走了。」
他還是沿用以前的稱呼，蘇岑聽著卻有些刺耳。
想了想，蘇岑回道：「是姐姐，她在家鬧脾氣。我回去看了下，她非讓我把阿姨換回來，我就給阿姨打了電話。」
蘇林偉身體還屬於脆弱狀態，要是再知道蘇顏懷孕還流產了，估計得直接氣死。
她可不想頂個氣死親爹的罪名，所以隨便扯了一個理由把這個問題搪塞了過去。
好在，她扯的這個理由很符合蘇顏的個性。蘇林偉聽了竟沒有一點懷疑，只氣的冷哼了一聲，「她還有臉鬧脾氣。惹出這樣的事來，我的老臉都讓她丟盡了。」
見蘇林偉情緒有些激動，蘇岑立即出言相勸，「爸，這事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誤會。林浩也沒結婚，訂婚算不得什麼。也許姐姐並不知道這些，才跟他在一起。結果出事了。說起來，姐姐也是受害者。」
這話有些違心，不過她懂蘇林偉的心思。蘇顏是蘇林偉最疼愛的孩子，凡事疼愛孩子的父母都是這樣，嘴裡罵，手上打，可那心裡還是向著自己孩子的。
所以此時，蘇林偉需要聽這樣的話，這樣的話聽了舒坦還能給他自己找個台階下，別再跟蘇顏生氣。
蘇岑對蘇林偉這番心思把握的很准，果不其然，她這話剛剛落音，蘇林偉的臉色就緩和了一些。
「還是你懂事，你姐姐要是有你這樣的品行，她也不會這樣。」
這時候提到品行二個字，蘇岑覺得有些好笑。不過現在肯定不是笑的時候，所以她只低了低頭，沒接這句話。
她沒接話，病房裡就陷入了沉默中。以前他們父女之間雖然相處稍顯冷淡，但在一起的時候還能扯幾句閑話。
而現在……獨自相對，剩下的只有尷尬。
這尷尬不止蘇岑感覺到了，蘇林偉也感覺到了。他等了半天沒等到蘇岑的話，為了打破尷尬，他才隨口問問公司的事情。
蘇岑隨口回了幾句，看看蘇林偉，最終猶豫的開口道：「爸，我不能陪你很久。蕭慕寒等下過來，我恐怕……」
後面的話她沒再說。意思反正蘇林偉也懂，她也不必說那麼多。
蘇林偉愣了一下，盯著她看了一會，才連忙點頭，「那行，寒少既然約你，那你就去吧。不過……」
話從這裡掐斷，蘇岑皺了皺眉頭看著欲言又止的蘇林偉，「不過什麼？」
蘇林偉這才扯唇露了點僵硬的笑意，「小岑啊，爸是想提醒你，做人要機靈點，別在向你姐姐一樣了。我聽說蕭慕寒跟方省長家的千金關係不錯，你別一不小心又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方家可不像林家。到時候麻煩恐怕會很大。」
麻煩……是她的麻煩，還是他們的麻煩？
就算是她的麻煩，這麻煩不也是他們強加給她的？
蘇岑心底冰涼，對父親的失望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個瞬間，她竟是鼻尖一酸，有些想哭。
不過，淚光未達眼底的時候就被她深深的藏好了，她只是語聲微微有些冷淡的道：「這我知道。我也不想惹麻煩。不過爸爸，許多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就像當初跟他在一起，也不是我情願的一樣。蕭慕寒，方小姐，這二個人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一個微不足道的我真的控制不了什麼。這點請爸爸認清楚。」
被蘇岑這麼不軟不硬的抵了一下，蘇林偉的臉色有些僵硬，但他也知蘇岑說的有道，所以不高興了那麼一會之後，他就悶悶的應道：「嗯，這我知道。總之你自己小心就行了。」
「我會的。那……爸，你要是沒什麼需要我做的，我就先走了。他馬上就要到了。讓我去醫院門口等他。」
她當然不是心急見到蕭慕寒，只不過，她也不想在這裡面對蘇林偉。
身為女兒，她的不孝，也是被這個當父親的無情給逼出來的。
「行，那你趕緊出去吧，別讓寒少等急了。」蘇林偉道，說完又忍不住追問了一句：「錢的事情給他提了沒有？」
「提了。」蘇岑道，雖是謊話，說的卻相當平靜，「他說他要考慮一下。之前那二千萬還沒影子收回，他也不想總做這樣不太有把握的事情。而且……」
她停了一下，眉目低下，唇邊抿出一個自嘲慘淡的笑意，「而且人家也明確的告訴我了，要我牢記自己的身份。不要總給他惹事。畢竟，那二千萬如果放到銀行，一二年的功夫是能生出不少利息的，而我，並不值那麼多錢。」
蘇岑竭盡所能的自黑，話雖然是假的，心中翻湧的難過情緒確實真實的。
這些話，蕭慕寒沒有說過。可事實擺在這裡，她自己是清楚的。
說完，蘇岑才把目光又抬起來盯著蘇林偉。蘇林偉那本來有些病弱的臉上在聽了她這番話之後就幻化為了一隻調色盤，一會紅一會白，瞪眼看著她，眼波中有微微的驚訝，又一絲尷尬，還有幾分憤怒。
蘇岑想，他這憤怒一定不是為了她而來。他一定只是覺得蕭慕寒這樣的貶損她，是輕視了他蘇林偉。所以他生氣了，憤怒了。
不再留戀，蘇岑又道：「好了，爸，我不能再說了，他就要來了。我走了。」
她轉身就走。沒再回頭。人都到了門口，才聽蘇林偉提高了嗓音在後面追了一句：「讓你媽沒事趕緊過來。」
有了這樣的指示，蘇岑出了醫院就給梁月琴打了個電話，傳達了蘇林偉的命令。
梁月琴那邊估計還正在上火，一聽這樣的話，對著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說她這個女兒是怎麼當的，陪護父親一下都不行，云云。
蘇岑現在連吵架的心思都沒有，聽她這麼吼，乾脆就把電話掛了。
梁月琴要怎麼把蘇顏的事情瞞下去，蘇岑現在一點也不關心。未婚先孕，這種事放哪個家庭都是晴天霹靂。瞞的了一時也瞞不了長久，這場家庭大戰是遲早要發生的。
更何況，今天記者都已經拍到了那些。肯定現在已經見諸報端了。只等蘇林偉出院就能看到這些消息了。
到時候會如何，她不知道，也控制不了。
這件事的開端雖是由她挑起。可那些事不是她蘇岑做的，那個孩子更不是她蘇岑設計蘇顏懷上的。
所以，最終的一切都還是蘇顏咎由自取的結果。她無需內疚。
站在馬路邊想著這些，最後，蘇岑硬下了心腸，仰頭看了一眼已經西斜的太陽，輕輕的搖了搖頭將這些人的影像一一從腦中剔除。
這二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多的她頭都疼了。
臉低下來，她抬手撫了撫酸脹的太陽穴。就在這個時候，一輛熟悉的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車窗沒有搖下，但只看著那漆黑髮亮的車體，蘇岑就認出了這是蕭慕寒的車。
她沒有猶豫，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坐在後座左邊的蕭慕寒側臉看著她，目色淡淡的，沒有開口。蘇岑坐穩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先開口說什麼的意思，猶豫了幾秒，最終提了個請求。
「能先去一趟房產局嗎？」
這時候還沒到五點，房產局應該還沒有下班。她包里的東西始終是從父母那保險箱里偷拿的，放時間長了不安全，所以得儘快。
至於蕭慕寒……這件事被他知道的話，好像也沒什麼，並不涉及他的切身利益，他應該不會多管閑事的。
蘇岑暗暗想著，看著蕭慕寒，等著他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