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寂

  張行簡跪在下面，臉貼著地面，沉著聲音說了一句，太子三思。


  太子背著手，仰著頭，望著東宮的穹頂。也不答張行簡的話，輕聲吟著：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金世宗最佩服的人物，就是秦皇漢祖。這一首大風歌，源自劉備。是金世宗最愛的漢人詩歌，沒有之一。這首詩歌，表現出一種雄心壯志，卻又寫出了後繼無人的感慨。


  金世宗喜歡這個，無非就是說，自己後繼無人，這對一向以智慧自稱的太子是一種人格上的侮辱，太子自認如果做皇帝，會比父皇做的更好，父皇應該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能力，可是這後繼無人的感慨又是出自何處，難道真的像五姑姑斷言，自己沒有命活到當皇帝的那一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太子是不相信命運的人，他更相信自己，就算真的有命運，就算命運對自己不公，他也可以逆天改命。


  張行簡禮儀世家，太子心腹。但太子真正依賴的不是張行簡的學識，而是張行簡的星象之術。


  張行簡一直認為馬超是弼星轉世，為北斗九星之一，可延長紫微星的壽命。正因為如此，張行簡得知太子要對付馬超后，就長跪不起，求太子三思而後行。


  太子看著跪在地上的張行簡，面容有肅殺之氣，冷著聲又問了一句，張行簡，你此番舉動，是否因為馬超是弼星轉世張行簡跪在地上，沉默不語。這算是默認，也算是一種無聲的抗拒。


  」如果你錯了呢「


  聽得太子這麼問，張行簡抬起頭來，不等張行簡辯解，太子就繼續說，當日你觀星入位，那一日除了馬超還有誰在張行簡仍舊低頭不語，但卻想著，那日除了馬超，還有一個人在，那人叫王武，一身功夫了得。這弼星又不是武曲星，難道太子想李代桃僵。


  張行簡想著，就是低頭不語。心想莫被太子的言辭干擾，害了太子一生。如此態度，太子也不生氣，又問：那天你說弼星光芒收斂，后又光芒大盛。那日馬超遇難，然而你不知道，王武那人想著與馬超同生共死，如果馬超死了，王武也死了。


  張行簡終於抬起頭來，說話了，卻是辯解。張行簡說，就算太子說的對，也不能說明這個王武是弼星轉世，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巧合，是太子巧言善變。


  太子聽了狂笑，指著張行簡說，你終究還是錯了一回。張行簡不服，重新低下頭，說了一句太子三思。太子平靜的說自己做事向來是三思而後行。這一次，更是細思考量。太子說完，緩了一口氣，告訴張行簡說，行簡，你錯在不知道一個秘密，馬超並不是馬玉堂的兒子，他是父皇的第三個兒子，完顏斜魯。


  張行簡聽了，抬起頭來，好一會兒寂靜無語，終究還是顫著聲音說出來了，馬超不是弼星，他是紫微星。


  這句話說出來后，張行簡半個字也說不出來，終究他還是站了起來。從跪著到站著，這是一種簡單的動作，卻是一種態度上的轉變，這說明張行簡默認了太子的行動，馬超是要被殺死的，張行簡跟了太子，那麼紫微星只能是太子。


  太子看著站起來的張行簡，笑了，無聲


  金世宗從正殿走了出來，文公公緊隨其後，為金世宗披了獸皮的披風，金世宗仰頭望天，烈日映雪，讓人目不能直視。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烏雲滾滾而來，擋住了烈日。


  金世宗長嘆了一聲，和文公公說，該幫的還是要幫。這簡單的一句話，聽得文公公一頭冷汗，劉子忠身死，太子異動，這一切都逃不過宮中的眼睛。宮中的眼睛看到了，金世宗就看到了，這一次金世宗沒有任何的表示，帝王的心思比海還要深。哪怕金世宗說過，不要兄弟相殘。


  這句話，對於君王來說，何嘗不是一個笑話，君如老虎，然而一山不容二虎，如果有兩隻老虎，自然要有慘烈的廝殺。遠的，唐朝李世民不說，就算是金世宗本人何嘗不是踩著兄長海陵王的屍體登上皇位。


  沒有經過慘烈的搏殺，就算是老虎，如何能稱王。


  所以，這一句該幫還得幫，說得輕巧如鴻毛，對文公公本身，卻如泰山壓頂，幫，幫誰不幫就是抗旨，絕對得幫，幫誰是對的，這是一個沒有對錯的問題。


  王武與馬超相對而坐，兩人沉默的喝了一壺茶，馬超讓墨雨在沏一壺，順便把大小姐叫來。馬超和大小姐說，收拾細軟，回到王博那裡去。


  王博是慶國公，掌握著整個大金戰馬的資源，太子就算對馬超動手，也不會對王博動手，馬超深知這個道理，把大小姐叫來，是勸大小姐保命。


  大小姐冷著臉，看著馬超，沉默不語。過了很久，才撅著嘴說了一句，不走，死也不走。王武想勸勸大小姐，卻被馬超攔著，馬超哈哈大笑，爽朗的喊了一句，若是今晚無事發生，我們洞房。


  未行禮，先洞房，這是不對滴。大小姐向來守規矩，這一次卻沒有反駁，紅著臉，最後嬌羞的低下頭，仍舊沉默不語。


  墨雨準備晚飯，大小姐陪著馬超，想著馬超要洞房的豪言壯語，竟然也說不出話來。


  王武本來就不太會說話，如今這種局面，更是說不出什麼來。


  會館一切如常，只是較平時安靜了一些，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晚飯好了，風來了，馬超坐在床榻之上，安靜的吃著飯，抬起頭看著風，說了一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