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成律回到家的時候，手機顯示十一點二十四分。
他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垂眸打量了眼手裡的那隻紙盒，忍不住溢出一聲近乎無力的嘆息。
他是故意的，故意消磨到這麼晚，正常情況下，江樂顏這會要麼還沒回家，要麼就已經睡了。
總之，他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她種種成人之美的行徑，暫時先避開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沒承想，推開門后，明亮的白熾燈光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暖意。
緊接著，熟悉的軟糯話音鑽入了他的耳膜——
「回來啦？」
「……」他定了定神，循聲看去，很快就捕捉到蜷坐在餐桌邊的江樂顏。
她盤著腿，左手捧著碗右手握著調羹，桌上架著平板電腦，正在播放她最近一直在追的電視劇，她看得聚精會神。
這模樣不像是在刻意等他。
但成律還是試探性地問了句，「今晚沒工作嗎？」
「嗯。」她點了點頭，視線依舊聚焦在平板電腦上，「休息。」
「那還不睡？」
「肚子餓了，吃點東西再睡……」說著，她埋頭扒了口碗里的飯。
成律這才察覺到她手裡那碗不明物體，「你在吃什麼？」
「蛋炒飯啊。」
「……蛋呢？」他定睛細看，確定這只是一碗油炒飯。
「家裡沒蛋了，冰箱里只有水……」她身體往後一仰，悠閑地瞧著椅子，絮絮叨叨地跟他拉起了家常，「其實連水都沒剩多少了，我們家真是太沒生活氣息了。我原來租的那間房子都比這兒好，房東太太好歹還有裝凈水系統，打開水龍頭就能直接喝到純凈水的那種啊，怎麼說你也是個土豪，家裡怎麼連這種設備都沒有呢，過得也太糙了。」
「之前很少回國。」他邊隨口解釋著，邊將手裡的紙盒放到了江樂顏面前，「拿去吃吧。」
她驚恐地瞪著面前這隻盒子，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什麼東西？！」
成律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支著頭，反問：「你不知道嗎？」
「……？？」
他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唇，「聽說是蛋糕。」
「這麼俏皮的話你聽誰說的？」會有人用瓦楞紙箱裝蛋糕？！上頭還橫七豎八地貼著一堆封箱帶，簡直丑爆了！更誇張的是，居然還用黑色記號筆畫了只骷髏……她費了不少功夫才勉強辨認出那是一隻骷髏……-_-|||
這是有毒物品的標記吧？他被騙了吧？絕對被騙了啊！
「湯倩說的。」確切地說，是餐廳里那位幫忙把這玩意轉交給他的服務生說的，雖然對方聲稱這是一位湯小姐要求他轉交的，但成律認為能把蛋糕包成這樣的人就只有可能是江樂顏以及她身邊的人。
「哈？」江樂顏不敢置信地又瞪了眼那隻紙箱，「這……這是湯倩送的？」
「嗯。」
「那……我吃不太好吧……」
「吃吧，不用客氣。」說著，成律站起身，找了把剪刀遞給她。
她緊抿著唇接過，猶豫了好一會，「還是…還是算了吧……畢竟是別人送給你的生日蛋糕，我吃不太合適……」
「我覺得很合適。」
「T_T……」為什麼非得比她吃啊？這麼醜陋的外殼之下很難有讓人味覺驚艷的內核吧？作為一個顏控，就算再餓，她也沒辦法對賣相醜陋的食物有興趣。
這些話她當然只敢藏在心裡了，在成律的逼視下，江樂顏最終還是咬牙拆開了那隻紙箱。
儘管她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結果還是……
「哎呦媽呀！這什麼鬼啊？！」結果還是抑制不住地喊了出來。
「怎麼了？」
「呃…唔……做蛋糕的師傅真有創意！居然會做出如此……如此……」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婉轉形容這坨充滿魔性的東西，她只好放棄，「你還是自己感受吧。」
成律好奇地湊了過去。
然後，也同樣不能倖免地愣住了。
這完全就是一隻需要被打上馬賽克的蛋糕！
整體造型是個身材堪稱婀娜多姿的女人，以撩人的姿勢側躺著，衣衫半露……其實跟沒穿也沒什麼差別……客觀地說一句，還挺精雕細琢的……
事實再一次驗證了，他所認識的人裡面果然只有江樂顏以及她身邊那群人能送得出這種蛋糕。
「我想……湯、湯倩大概是想把自己送給你吧，呵…呵呵……呵呵呵……好浪漫好浪漫……」察覺到成律的臉色有些複雜，她連忙乾笑著輕輕拍手，分散他的注意力。
「比起這個……」他淡淡地瞟了眼江樂顏，視線很快又糾結地回到了那隻人形蛋糕上，指著它腿邊的那灘紅色粘稠物體，「你知道這坨紅色的是什麼玩意嗎？
「大概是果醬吧。」>_<
「我想也是，但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不覺得詭異么？簡直詭異到讓人不忍直視。
「……你問我，我問誰去。」
成律放棄研究了，嘆了聲，別過頭，實在不想再多看它一眼，「趕緊吃了吧。」
「你還沒吹蠟燭許願呢。」江樂顏輕手輕腳地從紙箱中捧出那隻蛋糕，順便把底下的蠟燭也拿了出來。
「不用這麼麻煩……」
「那是一定要的啊！知道你爸辛苦耕耘了多久嗎？知道你媽在產房裡疼了多久嗎？你爹媽那麼拚命才會為你爭取到這種一年可以許一次願的機會，怎麼可以放過！」
她不由地想起了太子的那句「其實生日什麼的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在意過了」……
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可以不在意啊！
「不是……」成律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你覺得這蠟燭插哪合適？」
「呃……」這個問題把她難倒了。
頭上？太血腥。
胸上？太黃暴。
腰上？太細插不穩。
腿中間？太污了！
於是……
「嗯，成年人過生日沒必要許願吹蠟燭，那都是騙小孩的，還是迅速把它吃了比較好。」江樂顏果斷丟開了手裡的蠟燭，轉而粗暴地撕開了蛋糕刀的外包裝。
就此，她迎來了新的挑戰。
握著蛋糕刀在半空中橫豎左右比劃了好一陣，她認命地閉上眼，長吁出一口氣，「成總，果然生日蛋糕還是應該壽星本人來切。」她下不了手啊！總覺得好像在肢解人體！
成律默不作聲地接過了蛋糕刀。
——啪。
手起刀落，性感火辣的妹子被腰斬了>_<
「你想吃哪一段？」他若無其事地詢問。
「都可以……」隨便哪段都不想吃啊！可是聽說生日蛋糕不吃不吉利啊！
「胸吧，以形補形。」沒等她回答，成律就擅自替她做了決定。
不出片刻，一團酥胸被盛放在了一次性蛋糕碟中，呈現在了她眼前。
江樂顏抽搐著嘴角接過，硬著頭皮，眼一閉，心一橫，連蛋糕叉都顧不上拿，生怕好不容易堅定的決心會動搖，乾脆就直接湊上前，猛地咬下一大口。
然後……
「你哭什麼？」成律一抬眸便瞧見她直挺挺地坐著，唇緊抿，眼眸瞪得很大，眼眶裡有淚水在打轉。
「……好…好吃！」沉默了會，她吞下蛋糕，說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了，我感動！香滑奶油和鬆軟蛋糕在嘴裡融合，彷彿有無數顆粒在舌尖跳躍，讓人如同置身於火山口，全身血液都沸騰了，不愧是……湯倩送的蛋糕！」
「……」有這麼誇張？
「你快嘗嘗！真的！超級！超級好吃！」
兇殘的「安利」攻勢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忍不住挖了勺，正要往嘴裡送。
「等等！」江樂顏攔住了他，「成總，你一個大老爺們吃東西這麼秀氣是幾個意思？奶油的香醇就是要一大坨一大坨地吃才能體會到，太斯文的話會跟頂級享受擦肩而過的！」
她不由分說地搶走了成律手中的蛋糕叉，推了推他的手，示意他大口大口地咬。
雖然覺得狐疑，但成律還是照辦了。
眼看蛋糕就要入他的嘴，江樂顏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行了，我得緩一緩，冷靜下，這種人間美味實在太刺激。」邊說，她邊朝著廚房走去，打開冰箱。
幾乎同時，一道怒吼聲從她身後傳來——
「江！樂！顏！」
成律終於知道她剛才所表現出的反常是為什麼了……
這蛋糕里有芥末！還不止一點點！是濃得足以讓人喘不過氣的程度！
她是故意的，絕對是秉著不能一個人遭罪的想法故意拉著他有難同擔的，而他居然蠢到被她那番信口胡謅蠱惑！
丟開手裡的蛋糕，成律快步衝到冰箱邊，擠開她。
然後，他回想起了江樂顏剛才說的「其實水也沒剩多少了，我們家真是太沒生活氣息了」……
嗯，沒有水了！
最後那一點在江樂顏手中，她正仰著頭拚命往嘴裡灌，成律用一種無比渴望地眼神看著她，「給我留……一……口……」
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灌下最後一滴水，鼓著腮幫子，挑釁地將瓶口倒過來甩了幾下。
「……不是讓你留一口嗎！」
「啊……」她張開嘴，指了指自己嘴裡還沒咽下的那口水，擺出一臉「我有留啊」的無辜表情。
「以為我不敢？」
「嗯…嗯嗯……」她踮起腳尖湊近成律，不怕死的得瑟著。
反正他們之間又不是沒有吻過，江樂顏是抱著這種豁出去的心態挑釁的，主要還是最近受了氣，撒在他身上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