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掛斷電話后,江樂顏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熱,毫不誇張地說,她覺得要是現在往她臉上打個蛋都能煎熟。
僅僅只是跟方大逆聊到這些,她就已經陷入如此糟糕的狀態了,那等下要是真的發生了新婚之夜應該發生的那種事要怎麼辦?
她會不會全身發燙自燃?在新婚夜用內力把自己燒死的她絕對是第一個吧,能申請吉尼斯記錄了啊,說起來吉尼斯記錄有沒有獎金啊?應該有的吧,要不然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去申請那些無聊至極的記錄……
就在江樂顏的思路如同脫韁的野馬般馳騁得越來越遠時……
——咚。
忽然有雙手擦過她的耳際撐靠在她面前的落地窗上。
她毫無防備,猛地嚇了一跳,打了個顫。
很快,一抹溫熱貼上她的背脊,屬於成律的氣息竄入她鼻息,她放鬆了警惕,轉而因為緊張全身發僵。
「江樂顏,有個問題我從剛才開始就有點在意。」沉沉的話音從她身後傳來。
「……什…什麼?」其實,她也有點在意,在意此時此刻的這個姿勢到底是幾個意思?
難道是想說他喜歡……后……入……式……么……>_<
「為什麼你家會有男人的睡衣?」
「哈?!」這意料之外的問題讓她愣住了,好半晌后,才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就這事?」
他一臉認真,「我覺得這事很重要,不問清楚我睡不著。」
「-_-|||……」今晚難道不是傳說中的春宵一刻嗎?他居然還打算睡?人家不是都奮戰到天亮的嗎?
「說話。」
「……我經紀人的啦。」
他的面色並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緩和,「沒記錯的話,你經紀人好像是個男人。」
「是啊。」
「所以他以前是住這兒嗎?」
「怎麼可能,大家熟歸熟,但畢竟男女有別……」咦,這話有點耳熟啊。她回想起了方大逆剛才電話里說的那些話,當然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他們剛才討論的話題。陣陣潮熱朝著她襲來,她別開視線,不敢看成律,「他私生活很亂的嘛,經常會碰一些不能碰的女人,就連被日本黑道追殺的經歷也有過……於是就需要四處避難……偶爾就會住我家……不過我的身份還是有點敏感,要是被媒體拍到會說不清,所以他來的次數也不多啦,而且基本都是我不在日本的情況下……」
成律沒有放過她的異樣,「你臉紅什麼?」
「熱……」
「那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我沒結過婚……緊張……」
「……」
「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
「……你說呢?」他伸出手,環住她的腰,試探性地把她攬進懷裡。
她就像具殭屍,直挺挺地杵著,連呼吸都不敢。
「江樂顏……」他無奈地話音從身後傳來,「放鬆。」
「我放不了……」T_T
「……」
「對…對不起……那種事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辦到,我…我過不了自己心理那關,總覺得跟潛規則沒什麼兩樣……」
「……沒關係,不用在意,我也辦不到。」再怎麼說面子還是要的!都已經被拒絕到這種地步了,他必須得扳回一城!
「欸?」她愣了下,隨即重重鬆了口氣,「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個屁!
「那要不我們來聊聊天吧?」
「聊什麼?」新婚夜蓋棉被純聊天,說出去他還怎麼在商場上立足!
「隨便啊,你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們好歹也是夫妻了呢,應該互相了解一下了吧。」
「嗯……」這個建議可以採納,他們之間確實錯過了太久,需要彌補的空白太多,以至於他甚至一下子不知道從何問起。想了會,索性就著之前的話題繼續了,「你跟你經紀人關係很好嗎?」
「是哦,與其說是經紀人和藝人,倒不如說更像是親人。」
「是在我們分開之後認識的?」那之後她都經歷了些什麼他一直很想知道。
關於她的消息,起初成律也有從以前工作的那家公司的同事口中聽說過一些,比如她沒日沒夜地跟留考死磕,比如她居然考進了他的母校,比如她選擇了跟他一樣的商學部。再後來,因為要去神奈川上學,她辭了工作,明明神奈川距離東京並不遠,但那陣子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大三那年轉回東京就讀她才陸陸續續跟以前的朋友恢復聯絡。
她似乎過得還不錯,沒有在為學費犯愁,所有人都以為她在追隨他的腳步,畢業后多半會回國來找他……
可結果,她卻又一次跌破了眾人眼鏡,還沒正式畢業,江樂顏就踏入了娛樂圈。
而他也逐漸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學會了做一個稱職的觀眾,遠遠旁觀著她的人生,不願參與。
「我來日本之前就認識他了,他是肖子涵和韓夢嬌以前的經紀人。」
「……」又是那兩個人嗎?她還真是片刻不停地圍繞著他們在轉!
這個回答讓原本成律忽然收緊了圈在她腰間的手臂。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去招惹他們,後來遇見方大逆純粹是個意外。」也許是因為被他摟著的關係,江樂顏覺得自己彷彿能感覺到他在想什麼。
「嗯,怎麼遇見的?」他漸漸放鬆了手間的力道。
「這個說來話就長了耶,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她想了想,才繼續道:「方大逆是個很有手段的人,非常有,甚至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肖子涵和韓夢嬌……」
肖子涵是他正式成為經紀人後簽下的第一個藝人,那時候的他初出茅廬、意氣風發,把滿腔理想全都寄托在肖子涵身上,想不成功都難。
只用了一年的時間,肖子涵就從名不見經傳變得炙手可熱,身為經紀人的他也因此在業內聲名大噪。
然後,他遇見了韓夢嬌。
那一天公司老闆把韓夢嬌帶到了他面前,說是對方指明要他做經紀人。
用方大逆的話說,他情竇初開了……他還說過,過了25歲才經歷初戀的男人本身就是一個大寫的傻缺……
那時候的他確實又傻又缺心眼,為了讓韓夢嬌多看他一眼,要他去死都可以,何況他所喜歡的這個女人只不過是想要紅,這是他最擅長的。
於是,古有衝冠一怒為紅顏,而他卻用生命詮釋了什麼叫——衝冠一綠為紅顏。
他親手策劃了韓夢嬌和肖子涵之間的種種緋聞,試圖利用已經小有名氣的肖子涵讓韓夢嬌迅速被眾人所熟知。事實證明,這一招非常有效,只可惜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居然會弄假成真。
直到韓夢嬌策劃出那場鬧劇把她逼走,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搬起的石頭似乎就快要砸到自己的腳了。
他的預感還是很準確的,俗話說:狡兔死,走狗烹。
方大逆最終還是被烹了。
就在那兩個人公開戀情后不久,韓夢嬌突然領著一眾同門師妹站出來控訴方大逆脅迫他們進行不正當交易。人證齊活,再加上肖子涵的鼎力支持,瞬間,昔日的「金牌經紀人」淪為了媒體口中的「淫媒經紀人」。
這還不算完,那之後他被栽贓聚眾吸食毒品,雖然他是清白的,但同行那幾個朋友的尿液中確實檢測出了問題,最終他被以容留他人吸食毒品罪名判處了六個月,那六個月幾乎消磨了他的所有銳氣。出獄之後,他意外接到一家日本公司的電話,對方開出高薪聘請他,這對於當時已經在國內混不下去的他來說算得上天大的好消息,以至於他壓根就沒想太多,立刻動身前往日本。結果,那並不是他東山再起的機會,而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初到日本,人生地不熟,他被那家公司騙走了全部積蓄。
江樂顏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因為偷錢包被事主追打,那個事主長得很瘦弱,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是方大逆的對手,但當時的方大逆已經徹底沒有了求生意志,甚至是一心求死,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任由對方拳打腳踢,不躲不避也不求饒……
「後來你就把他帶回去了?」之後的情節成律不難猜到。
「嗯。」她點了點頭,「那時候他有很嚴重的抑鬱症,自殺過很多次……」
成律輕震了下,臉色微白。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江樂顏頓住話音,狐疑轉眸,「怎麼了?」
「沒什麼……」他暗暗調整了下呼吸,恢復如常,至少看起來如常,「你一直陪著他嗎?」
「可不是,請了一個多月的假,天天看著他,不止要拼體力,還要拼智力,這貨連自殺都是不走尋常路的!人家也就割個腕、跳個樓、喝點農藥,他不是欸,你見過大晚上跑去人家工地躺在隔天一早準備澆水泥的坑裡等死的嗎?見過混到人家酒店冷凍庫里想把自己凍死就因為聽說凍死的話全身是粉紅色的死相比較好看的嗎?要不是那一次不小心連累我也一起被鎖在冷凍庫里,總算喚醒了他的人性,我還真不知道他接下來又會想出什麼花式死法……」說到那段日子江樂顏就有吐不完的槽。
「為什麼?你難道不是應該恨他才對嗎?」在成律的印象中,她從來不是什麼聖母。
果然……
她「嘁」了聲,好笑地斜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把他帶回來幹什麼?救苦救難普度眾生嗎?別鬧了,我只是想要享受那種施捨他的優越感。」
「……」
「哎……」江樂顏嘆了聲,「不過我後來想明白了,我跟肖子涵的問題一直就存在,早晚會爆發,即使沒有方大逆說不定以後還會有個方小逆呢?總之,他沒有對不起我什麼。更何況,我確實很欣賞他的能力,如果想要他那樣的人死心塌地為我賣命,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奄奄一息的他救活吧?說起來,這還是你教我的呢。」
「除此之外,難道我沒教過你『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巧了……」她敏感地轉身,看著成律,「方大逆很喜歡養蛇,他曾說過,就算是蛇只要用對了方式也能調教得很乖順。」
她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起初跟方大逆相處時一直都保持著警惕;而方大逆也不傻,她那種不離不棄背後的目的他自然不會看不懂。
於是,某一天,他突然無預警地丟出了這麼句意味深長的話。
就如同捅破了彼此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從此他們的關係被重新定義,是朋友也是親人,對彼此的信任逐漸在骨子裡扎了根……
「也就是說,你相信他絕不會反咬你?」
她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頭,「絕對不會。」
「那就好……」成律伸出手,輕揉了幾下她的頭,「早點睡吧。」
「……欸?」
「怎麼了?」
「這…這就睡了?」
「不睡也可以,畢竟這裡是日本,某些產業很發達,我們可以試著藉助一些外部力量來克服彼此心理上過不去的那一關……」
「晚!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