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心結
夏盛卿渾身一震,迷迷濛蒙的睜開眼睛,就看到榮遇緊蹙眉心的眼神。夏盛卿喘了口氣,手掌隨之鬆開,對著榮遇感激點頭。
榮遇撇過頭,專註的看著夏子衿,見她呼吸比先前回府時平穩許多,悄然鬆了口氣。
夏子衿回宮途中遇到刺殺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明聖帝的耳朵里,明聖帝勃然大怒,當即就派了身邊的大太監前去探望夏子衿,各種藥材補品流水似的往駙馬府送。
翌日一大早,明聖帝就將此事提出來,藉機處理了幾個他看不順眼的官員,朝臣皆是被罵的低下頭,戰戰兢兢,同時在心底猜測到底是誰下的手。而最為惶恐的,則是依舊在府中禁閉的夏天勤。
當天晚上,丞相換了身夜行衣,悄悄去了太子府,夏天勤正端著酒罈喝酒,略顯渾濁的酒水順著脖頸流到他敞開的衣領里,兩個婢女跪在他兩腿旁,給他捶腿,丞相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氣的七竅生煙,恨鐵不成鋼的走到他跟前,「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皇上叫您在府中反省,你且修身養性,現在鬧成這樣子,若是被皇上知道,您這太子還做不做了?」丞相走到他跟前,皺著眉,盯著那兩個衣著淡薄的婢女,「你們先退下。」
「別走……別走……」夏天勤猶如沒有聽到他的怒斥聲,眼見著婢女走遠,他跌跌撞撞的起身,踉蹌著腳步追過去。
丞相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掌握成拳頭,突然抬手將他一下子推到床榻上,「太子殿下,你醒一醒啊!你再這樣下去,當真不怕皇上廢了你的太子之位嗎?」
「太子,太子!大不了不做這破太子!」夏天勤猛然將手中的酒罈砸在地上,尺著足站起身,雙眼赤紅,「舅舅,你看我有哪點兒太子的尊嚴,父皇恐怕早就想廢了我的太子之位!他眼裡心裡只有夏子衿那個賤人,何曾有過本太子,本太子身為儲君,一個閹人都敢來欺辱本太子,還不是仗著她的勢。她不過是個青樓里出來的戲子,本太子哪點不如她?父皇竟然這樣偏心。」
丞相看著他發狂,語氣里透露出明顯的怒氣來,「所以太子殿下就叫刺客在外邊守著刺殺明珠公主?」
夏子衿遭遇刺客,嫌疑最大的就是此前跟她鬧過一場的夏天勤,現在朝堂上傳的沸沸揚揚,都說是夏天勤暗中動的手,他花了大力氣,才將那些言論壓下去。
此刻見他口口聲聲都是辱罵夏子衿,心底就涼了一截。夏天勤這副樣子,分明就是已經失去了理智,若是盛怒之下,未必不會做出派暗衛刺殺夏子衿的事情。
「閉嘴!」夏天勤早就知道那些個傳言,現在又從丞相嘴巴里吐出來,對上丞相懷疑的眼神,他禁不住怒喝一聲,「她的命,本太子早晚要親手取了,但這次事情不是本太子所為。舅舅這是懷疑本太子嗎?」
丞相對上他寒涼的眼神,禁不住心頭一跳,默默低下頭,「微臣不敢。」
夏天勤冷笑連連,走到桌前,端起涼茶連喝了幾大口,將醉意沖銷,扭頭就看到丞相滿懷擔憂的眼神,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腦袋,歉意道:「舅舅,先前是本太子魯莽了,還望舅舅不要放在心上。」
「殿下嚴重了。」丞相見他終於恢復清明,暗暗舒了口氣,夏天勤的母妃是他的親生女兒,早就註定了他們丞相府要與夏天勤綁在一起。
就算他現在想要改換陣營,都沒有別的人敢接納他。若是夏天勤日後都準備像剛剛那樣,渾渾噩噩的度日子,那他丞相府就真的完了。
夏天勤一撩袖袍,坐在椅子上,叫丞相坐在他對面,剛剛醒酒,他腦仁還是有些疼痛,不自覺的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那依舅舅所言,這件事情,本太子當如何?」
「那些個流言,微臣已經替殿下壓下來,只是多少傳了些到皇上的耳朵里,說不得,皇上會叫殿下前去問話。」丞相手指搭在桌面上一下接一下的敲著,「殿下還要早做準備。」
夏天勤頗為煩躁的皺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舅舅,此事本太子知道了,您還是快些離開,莫要被人瞧見您來本太子這兒。」
丞相點了點頭,將頭上的兜帽重新戴上,急匆匆的離開
而夏子衿全然不知道外邊的事情,她此刻只感覺身處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張嘴想要發出聲音,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動彈不得,一股死氣幾乎要將她整個吞沒。
壓迫感順著她的四肢百骸侵上她的心臟,一轉眼,她又成了前世里凄慘而死的棄婦,宛若地上的爛泥,沒有一個人在乎她的生死。
夏盛卿守在她身邊一天一夜,都不見她蘇醒,心急如焚,特意將張院首請來替她把脈,可惜,夏子衿脈搏平穩,按照道理,早就該醒過來了。
張院首眉心緊蹙,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捋著自己的鬍子站起身,面帶歉意的看向夏盛卿,「九千歲,臣實在是診斷不出公主身上哪裡出了問題,公主的脈搏呼吸都很平穩,若是這樣都還沒有醒來,只能說她是不願意醒來。」
「不願意醒來?」夏盛卿袖子里的手掌緊緊握住,喃喃自語,「張院首,你可知她為何會不願意醒來?」
「這個……」張院首臉色訕訕,「這個還得九千歲等著公主殿下醒來問一問了,看看公主有什麼心結。至於其他的,微臣就不知道了。」
夏盛卿聽到他的診斷,越加擔憂,強行擠出一絲客氣的笑,「多謝,馨兒,送張院首出去。」
張院首拱了拱手,背起桌子上的藥箱,就跟著馨兒出去。
馨兒一雙眼睛紅通通的,活像一隻兔子,縱然撲了一層厚厚的粉,都擋不住她眼底的淤青,她捏著帕子回來時,一心想著夏子衿,只顧著往前走,不留神,就直接撞到一人的胸膛上。
她連忙福了福身子,就要道歉,一抬頭就看到真文正帶著滿臉倦容,擔憂的看著她,馨兒愣了一下,跟著就惱怒起來,伸手推他一把,「你在這兒擋著做什麼,快讓開,我要去看公主。」
眼見她就要走開,真文下意識的伸手,一下子拉住她,「馨兒,你能不能想一想你自己,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還能撐的下去嗎?滿腦子就是公主,公主有九千歲和世子爺看著,你該好好休息一會兒才是。」
馨兒被她抱住,眉頭不由自主的皺起來,很是不悅的抽手,手腕卻被他緊緊抓著,「真文,你放開,我是公主的婢女,我自然是要關心公主的,你快放開,若是讓人瞧見了……」
「瞧見了又如何?」自打夏子衿昏迷不醒,馨兒就一直冷落他,責怪他那日沒跟著一起去接夏子衿,害的夏子衿受傷,真文在心底幽幽的嘆了口氣,看著她的目光銳利無比,「若是瞧見了,我就去向公主提親,娶你回家。」
馨兒顯然沒料到他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掙扎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張大嘴巴看著他,愣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真文,你瘋了?」
「我沒瘋!」經過了這幾日,真文想的清楚,他對馨兒,跟對花樓里的那些姑娘都不一樣,「馨兒,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公主出了事情,我知道你擔憂,可你也不能就這麼不理我。」
「馨兒……」真文將她拉到自己懷裡,雙臂緊緊箍著她,「你難道就忍心看著我難過嗎?你難道不喜歡我嗎?」
他的語調低沉,帶著十足十的傷心,馨兒心口一顫,抬起頭,就撞進他眸子里受傷的神情。
半晌,馨兒才低下頭,長長的睫羽顫了顫,就準備拒絕,屋子裡突然傳來夏盛卿驚喜的聲音,二人都是一驚,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對視一眼,馨兒立刻從真文懷裡掙出來,推門進去。
緊跟著,馨兒就看到夏子衿正試圖撐著身子坐起,夏盛卿則是在一旁扶著她,當下,她就激動的涕不成聲,捂著嘴走到夏子衿跟前,「公主,你可算是醒了。」
「馨兒,這幾日辛苦你了。」夏子衿的視線從夏盛卿身上移到她的面上,看著她憔悴的神情,唇瓣動了兩下,笑著道。
看馨兒這樣子,怕是這幾日都沒有合眼的。馨兒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淚痕,「公主想吃什麼,奴婢去吩咐小廚房給您做。」
「馨兒,本公主暫時不想吃東西,你先下去歇著吧,莫要熬壞了自己的身子,本公主可不想剛剛醒來就要去照顧自個兒的丫鬟。」夏子衿看著跟在馨兒後邊進來的真文,掩唇輕笑一聲。
馨兒這才起身退下,這幾日一直懸在心口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真文對著夏子衿感激一笑,忙跟在他身後出去。
夏子衿不由輕笑搖頭,夏盛卿見她這副樣子,情不自禁的想起之前張院首說的話,眉頭隨之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