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知府家事
那頭,潁州城內,潁州知府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盯著,一回到府衙就將身上披著的破爛衣服拽下來,猶如扔垃圾一樣甩在地上,滿臉嫌惡,知府夫人正坐在椅子上,伸著手指,由著丫鬟給她的指甲上色,得知他回來,先是一愣,隨後冷笑兩聲,「他倒是命大,隨本夫人去看看他吧。」
知府夫人站起身,就要去前院,過來回話的丫鬟愣了一下,還是道:「夫人,老爺已經去了清霜院。」
「什麼?」知府夫人一掌抓著高背大椅的扶手,剛剛塗好的指甲磕到椅子上,「啪」的一聲斷裂開來,痛的她神情扭曲,「好好好,當真是好的很,只怕他眼裡早已經沒有我這個夫人。」
當年她一眼就看中他,不顧家裡的反對下嫁與他,為了讓他順利當上這潁州知府,不知道使了多少法子,求爹爹幫忙,頭兩年的確是過的恩愛無比,但好景不長,不過是幾年光景,他就本性畢露,對於沒法再幫助他的自己,那時完全不當做一回事。
知府夫人閉了閉眼,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當年這潁州內想要求娶她的人不計其數,偏她眼瞎心盲,看中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她用力摳著扶手,咬著唇,滿臉的不甘心。
這後院里的小妾,既有她扶持起來的,也有潁州知府從外邊帶回來的。她受了這麼多委屈,為的是什麼,還不就是那點兒夫妻情分。沒想到,事到如今,他連半點兒臉面都不給自己留了。
這一回來就往小妾的院子里跑,她這個夫人,怕是明日就得顏面掃地。知府夫人一顆心好似被人捏著似的,不停的收縮,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正在這時,一道小小的人影撲進來,直接抱住她的胳膊,「娘親,爹爹回來了,娘親,爹爹為什麼不來看我們?」
小小的人兒手心柔軟溫暖,知府夫人從無邊無際的絕望中回過神來,就看到自家女兒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期盼,知府夫人不覺心酸。
是了,她嫁給潁州知府後,這麼多年,只得這麼一個女兒,還有個兒子,卻是她抬上去的大丫鬟生的,那丫鬟是個忠心的,生下兒子后沒多久就病逝了,臨死前將孩子託付給她,如今也有十五歲了。
說起來,倒是和她自己的孩子一樣,乖巧又懂事。可惜到底不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潁州知府為著這一點一直很不滿,冷落她,多少有這方面的原因。
知府夫人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邁步而進,她當即鬆開女兒,慌忙擦掉眼角的淚痕,望向來人。
可惜她這動作還是遲了,來人正是在她膝下撫養的長子,換做蕭符,看到她這般樣子,尚還帶著稚氣的臉上就露出怒氣來,袖子里的手掌一下子攥緊,「娘,父親他又欺負您了?」
「沒有的事,只是剛剛開著窗戶風大,刮的眼睛疼。」知府夫人將他拉到懷裡上下打量,「符兒的確長大了,只是外邊天寒地凍的,你這出去還要多穿些才是。」
見她轉移話題,蕭符拳頭握的咯吱響,他回來時就聽說了,父親一回來就去了姨娘那兒,擺明了是半點兒不將母親放在心上,偏生母親雖然嘴巴上說的厲害,心裡頭還是挂念他的,得知他被明珠公主扣在客棧里,當即就派他去客棧求情。
沒曾想,他走到半道上就被客棧里偷跑出來的小廝攔住,告訴他父親跑了。他急匆匆的趕回來,就看到這副場景,哪裡有不氣的。
前些日子聖旨就下來了,說是要知府開棚放糧,偏生父親只顧著斂財,絲毫不顧及城中的百姓,他只能偷著拿自個兒的月錢去貼補那些百姓,總歸是能救一個是一個。
在那些乞丐嘴巴里知道父親被抓時,他還慶幸了一下,這些年,潁州知府從未教導過他,只顧著尋歡作樂,壓榨百姓,就連母親重病,他都是不聞不問。
這樣的父親,他要著有何用?蕭符手掌心掐的血肉模糊,腮幫子咬的緊緊的,心裡頭各種念頭轉過,突然抬起頭望向知府夫人,反握住她的手掌,「娘,孩兒有話與您說。」
知府夫人看著他這樣鄭重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愣住,張了張嘴巴,心口被一陣不安演過,好大一會兒才幹笑著道:「什麼事情?弄的這樣嚴肅,倒叫娘覺著害怕了。」
蕭符看著她眼底的乞求,心口不由自主的痛了一下,這麼多年了,娘還在盼著爹回心轉意,可爹卻是半點兒也看不到娘的真心。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過了一遍又一遍,蕭符終於堅定神情,「娘,這潁州城裡,百姓受苦,饑寒交迫,皇上都下了指令要開棚放糧救治百姓,可娘,您看爹他,可有半點遵從聖旨的意思,竟還趁著這次機會大肆斂財,絲毫不顧這城裡百姓的死活。」
「娘,孩兒想去見明珠公主。」蕭符在外的時辰已經打聽過夏子衿來到潁州后的所作所為,仔細考慮后,覺得她是真心來治理災情的,因而才有了這番決心。
知府夫人瞬間明白他想要做什麼,猝然鬆開他,急切而又害怕的阻攔,「不行,他是你爹爹,你不能這麼做!你若是這麼做,就是不孝,若是傳出去……」
「娘!」蕭符看著她撇過頭不看自己,只顧著搖頭,滿眼慌亂的樣子,暴喝一聲,強迫她扭過頭看著自己,「您看看外邊那些百姓,若是再這樣下去,有多少人要白白死去?娘,孩兒求您了。」
「更何況,現在明珠公主已經知道了爹爹的所作所為,若是孩兒不去說,只怕到時東窗事發,府里的人都要被牽連,到那時,小妹該怎麼辦?娘您就該怎麼辦?」
蕭符見她不作聲,咬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娘,這些年,爹爹對您怎麼樣,您難道不知道嗎?難道您真的甘心為了他,就讓小妹跟著一起受苦?一起擔驚受怕?」
知府夫人看著他跪下,登時後退一步,一下子撞到身後的椅子上,一旁的女兒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慌忙去拉她的褲子,「娘,你怎麼了,娘……」
半晌,知府夫人才捂著臉嚶嚶的哭起來,他何嘗不知外邊猶如地獄,只是這男人到底是她愛了這麼多年的人,只是,若是要為了他,害了自己一手帶大的一雙兒女,那是決計不能的。
知府夫人終是被他的話打動,只是這事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若是蕭符願意去助明珠公主賑災,說不得,可藉此求明珠公主饒自家夫君一命,如此也是好的。知府夫人想清楚這一點之後,鬆開捂著臉的雙手,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符兒,你說的不錯,這城裡的百姓,不能耽擱了。」
「只是,娘還要求你一件事情,若是你得了明珠公主青眼,記得求她饒你爹爹一命,娘與他,到底夫妻一場。」知府夫人嘆了口氣,捏著帕子的手掌顫了顫。
蕭符看著她明顯放不下潁州知府的樣子,眸光變幻,牙根死死的咬著,見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不由低下頭妥協,「娘,孩兒明白的。」
蹲在屋頂上偷看的真文緩緩翹起唇角,返身回去將此事告訴夏子衿。
夏子衿眼底露出玩味的表情來,她倒是沒有想到潁州知府這樣的爛根也能生出這麼一根好筍來,她將手裡頭的瓜子放下,捧著茶盞吃了一口茶,將嘴巴里的瓜子味沖淡,「你去城裡邊打聽一下這蕭符的為人,倘若真的如同你今日看到的,那這潁州城還有救。」
真文點頭,就要起身去辦,夏子衿又突然叫住他,「你等等,叫侍衛去問這事,本公主叫你去盯著潁州知府,你怎麼跑去看人家兒子了?」
「這……」真文臉上可疑的紅了起來,十分尷尬,「公主,那潁州知府就是個色鬼,一回去就與小妾廝磨在一處,屬下瞧著實在是……」
一旁的馨兒立刻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瞪著他,真文連忙辯解,「屬下實在是不願意看這樣的場景,就去盯著知府夫人了。」
夏子衿皺眉,面上揚起冷笑來,這潁州知府還真是不怕死,好不容易逃回府里,不想著求救,反倒只顧著發泄自個兒的慾望,當真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行了,你出去吧。」夏子衿按了按太陽穴,揮手叫他出去,閉著眼睛由著馨兒給她按摩,腦子裡想著先前真文回來說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想必今兒下午,那蕭符就該找上門來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此事十分奇怪,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疏忽了。
不等她想清楚,一隻信鴿就「撲稜稜」的停在窗檯,夏子衿立刻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窗檯前,將那鴿子抓起來,果然在他腿上發現綁著的信紙,不覺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