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蘇醒

  換血過程極其漫長,虛弱感一波接著一波襲來,夏子衿靠在浴池壁上,身子搖搖欲墜,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月靜安得知夏子衿自告奮勇換血救治明聖帝,氣的捏碎手裡的杯子,心裡只恨沒在她坐牢時就下手要了她的性命。夏天勤更是臉色難看,只盼著這換血途中出了什麼意外,若是如此,明聖帝和夏子衿就都……


  想到這兒,夏天勤心神一凝,暗罵不該,心底還是忍不住存了陰暗,又忍不住咳嗽幾聲,嗓子里湧上甜腥味來,他這風寒可不是裝的,若是假裝的,日後明聖帝醒來,難保不會發現什麼端倪,他可是真真切切跌落湖中,這才染上風寒,至於那些刺客,自然是他找人辦的,日後若是查起來,只管推到夏啟軒身上。


  他在這頭想的樂,夏盛卿卻是在殿外守著,緊張的雙手握在一起,來回踱步,活像裡面是夏子衿在生產似的。小夏子守在門口,瞧著他轉來轉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擔心誰,只是他這來來回回的走著,連帶著他都忍不住焦慮起來,當下咳嗽一聲,提醒道:「千歲爺快別轉了,這太醫既然已經找到了法子,想必皇上和公主一定會沒事的。」


  這話自然是沒錯的,夏子衿此前被關在牢中,明聖帝親口下的命令,說是要秋後處斬的。若是此次夏子衿能夠救了明聖帝,那自然證明了自個兒的清白,這樣一來,明聖帝怎麼可能會捨得殺她,別說是自己的親骨肉,就看在這救命之恩,明聖帝顧忌朝臣,日後也不會再隨意視明珠公主為棄子。


  夏盛卿何嘗不知道這一點,若是夏子衿熬過這一段時間,日後必然榮寵不斷,只是也得活下來才成。就算是換血成功,平安的也是明聖帝,至於夏子衿,服下解毒藥之後,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夏盛卿手裡是有明聖帝所中毒藥的解藥的,但是為了救夏子衿,他只能向張院首提出換血這個法子。


  一直在走到這一步之前,他都是胸有成竹,可現在一想到夏子衿在裡邊生死不明,夏盛卿就禁不住一陣煩躁,有心想要衝進去,可看了守在兩邊的侍衛,心知他若是此刻闖進去也是看不見夏子衿的,最重要的是,還會驚動裡面的太醫,反倒打擾救治。


  夏盛卿只好強行壓下心頭的忐忑,巴巴的張望著。


  夏啟軒早就收到了風聲,知曉明聖帝要換血才能活下來,生怕選中他,一直在家裡窩著裝鵪鶉,得知人選定下來才出門,他原本以為這人不是柳念廈就會是夏天勤,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夏子衿站出來了。


  轉念一想,他就明白過來,說到底,這些不過是夏子衿孤注一擲的賭博罷了。若是明聖帝平安無事,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明聖帝還是醒不過來,她左右是個要死的人,也沒什麼好怕的。因而,這場賭博,怎麼看都是划算的。夏啟軒腦子裡劃過第一次見到夏子衿的場景,她毫不猶豫的拒婚,指著個太監說要嫁人,容色在記憶里越發顯的鮮艷明晰起來。莫名的,夏啟軒心裡頭就多了些許期待。


  然而,這些變化,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而同樣緊張的還有魏晨,當初夏子衿入獄,他費盡心思,才傳信給了當初帶他進京的貴人,懇求那人能夠救夏子衿一命,然而對方卻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即沒有給他回信,也沒有再出現。他想去牢里看看夏子衿都不能夠,一時間,只恨不得陪著夏子衿一起去死。


  誰想到事情的轉折來的這樣快,在知曉明聖帝病體康復的時候,魏晨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這麼說起來,夏子衿應當沒事了。


  然而事實卻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夏盛卿是看著宮娥將渾身濕透,滿臉蒼白毫無血色的夏子衿抬出來的。夏盛卿差點兒以為她已經香消玉殞,身子一顫,「蹬蹬蹬」倒退幾步,眼前一黑,差點兒栽下去。


  還是小夏子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托住他的腰部,夏盛卿這才勉強站直身子,大半個身子卻是有氣無力的靠在小夏子身上,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那被錦被卷著的夏子衿身上,總覺得有哪些怪異的地方。但是仔細想了想,他又想不起來,只能嘆了一口氣作罷。


  若是人死了,太后怎麼也不會叫宮女將人抬出來的,想來是昏迷了,方才他還隱約瞧見她的眼皮動了動,想來是在做噩夢了。小夏子扶著他站起身,瞧著他一臉悲痛,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夏子衿當初為了給他求情,跪在門口一天一夜的樣子,這般一心一意,難得能換的夏盛卿真心對待了。小夏子自個兒就是太監,自然不會去妄自菲薄,但是夏子衿這樣真情,還是叫他覺得感動。


  但,夏盛卿縱然是再擔心,擺出這樣的表情來也是不合適的。小夏子暗自搖了搖頭,咬牙提醒,「千歲爺,皇上已經醒了,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夏盛卿這才回過味來,感激的看了小夏子一眼,明聖帝好不容易轉危為安,他在門口哭喪著臉,豈不是恰好證明了不想明聖帝好好活著。夏盛卿後背就滲出冷汗來,戀戀不捨的看了眼被抬走的夏子衿,見宮女去的是皇后待的鳳藻宮,才稍稍安心。他迅速轉過頭來,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個兒的表情,這邁步進去。


  明聖帝的確是醒過來了,聽著動靜,下意識的瞧過去,就見夏盛卿走進來,眼神一時有些複雜起來,接著就要坐起來,一旁的宮女連忙拿了銀灰鼠絨皮的引枕給他墊在腰間,夏盛卿進來就跪下行禮,得了明聖帝的允許才站起身,「愛卿平身。」


  太后瞧著明聖帝一臉慈和的看著夏盛卿,心口就忍不住憋了氣,當下撫著腕上的紫檀木佛珠,不冷不熱的道:「皇上,你這次昏倒,九千歲著實是費心了,哀家聽說,皇上病了之後,你特意去牢里看了明珠公主?」


  此言一出,屋子裡就寂靜下來,還沒來得及退出去的太醫都是嚇的趴在地上,額頭上的冷汗跟著冒出來,順著臉頰淌下,一滴滴落到地面上,張院首雙手撐著身子腦袋恨不得垂到胸口,太后這話,實在是誅心了。


  明聖帝心頭對夏子矜的感激之前立時降下來不少,眼神跟著冷淡些,夏盛卿佯裝不知道,「確是,臣擔心公主一個人在牢里,無法前來皇上身邊侍疾便罷了,若是連皇上生病都不知道,怕是要傷心的。」


  夏盛卿臉上滿是寵溺,「明珠公主在關入牢中時,臣就曾去看過她,擔心她無法適應那樣恐怖的環境,沒料到,臣過去的時候,她正吃的津津有味,詫異之下,臣詢問了她怎麼還能吃得下。」


  任何人,突然從尊貴的公職變成階下囚,怎麼也會接受不了。明聖帝原以為夏盛卿是要說夏子衿在牢里又哭又鬧,表面自個兒的清白,沒想到夏子衿竟然只顧著吃,一時間,明聖帝也忍不住好奇,下意識的問出口,「她怎麼說?」


  「她說,皇上您早晚有一日會知道誰才是您的女兒,她若是不吃飯,到時候必定熬不過在牢里的困苦日子,提前死了,日後若是皇上您發現自己認錯人了會傷心。」夏盛卿面不改色的扯謊,反正明聖帝也不會真的閑到特意去打聽夏子衿在牢里和他說過什麼


  明聖帝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怔了半晌,笑罵一聲,「這個皮猴,怕是關押她的獄卒要以為朕不給她好吃好喝的,叫她連牢房都吃的那麼香。」


  見明聖帝笑呵呵的樣子,夏盛卿暗自舒了一口氣,明聖帝雖然沒有明說,可這態度已經表面了一切,想必明聖帝是肯認下夏子衿這個女兒了。至於柳念廈會如何,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太后眼見沒有挑起明聖帝對夏盛卿的懷疑,氣的嘴巴都歪了,坐了一小會兒,實在是坐不下起,起身離開。夏盛卿用餘光看著太后離開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來,太后與夏子衿不對付,他一直是知道的,只是若太厚那些手段敢用到夏子衿身上,他定然不會客氣。


  就是不知道,這次事情過後,明聖帝要怎麼處置柳念廈了。說起來,是明聖帝自個兒封了她為明珠公主,說她是自個兒的親生女兒,現在突然說不是,就算他是皇帝,如此行事,也太過荒唐。


  夏盛卿腦子裡劃過柳念廈那張與夏子衿極其相似的臉龐,暗自搖了搖頭,雖說她一開始可能沒想著頂替夏子衿的位置,可後來,他回府也偶爾撞見過她幾次,穿金戴銀,雖還是溫婉小心的臉,可骨子裡那股得意還是不小心露了出來。


  說起來,還是這公主的位置太誘人,只是因為這身份,亂了自個兒的性子就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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