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相似

  柳念廈身子剛剛好一些就受到宮裡的傳信,當即就要起身進宮。夏子衿在一旁瞧個熱鬧,前來傳旨的公公年歲尚輕就已經擔任內務府副總管的職位,地位僅在明聖帝跟前伺候的小夏子之下,由此也可看出明聖帝對柳念廈這位明月公主的重視。


  馨兒聽著管家稟告,氣的嘴巴都鼓了起來,等著宮裡的人走了,一下子將手上拿著的綉樣扔在桌子上,見夏子衿仍然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似的,專心致志的綉著帕子,嘴角不由自主的翹起來,「公主,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呢?」


  夏子衿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本公主急就有用了?父皇要見她,本公主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攔著,不叫父皇見她的救命恩人。」


  馨兒被她的話堵的啞口無言,另一頭柳念廈得了宮裡的傳信,立即收拾儀容,登上轎攆往宮裡去。畫眉瞧著她那副激動的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由瞥了瞥嘴,她是夏子衿派來伺候這位的,因著夏子衿對府里的下人一慣溫和,因而她的心還是偏向夏子衿。


  小夏子在御書房門口,遠遠的就瞧見柳念廈的轎子,連忙上前幾步,行了禮,抬轎的人這才放下步攆,畫眉雖是心中不忿,按著規矩,還是上前接過她遞來的手掌,扶著她往裡走去。


  剛一進屋,就瞧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桌子,左側是一個實木油漆的書架子,緊跟著是珠簾,柳念廈向里望去,還沒瞧的分明,就看到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連忙跪下,一疊聲的認錯,「民女方才沒瞧見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明聖帝饒有興緻的打量她,眼底劃過一抹興味。柳念廈進來時的神情活脫脫就是農婦進大觀園的好奇,直到見了他才知道行禮,這般舉動,倒是將你心底的疑慮打消了一些。


  就在明聖帝準備開口時,柳念廈突然局促不安的抬起頭來,「皇上,民女有一樣東西想問問皇上您有沒有看見。」


  柳念廈搓著衣角,仰著頭,望著明聖帝。明聖帝被她這表情逗樂了,身子懶散的靠回椅子上,「什麼東西。」


  「不知皇上有沒有看見民女之前隨身帶著的一枚玉佩?」柳念廈深呼吸一口氣,才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的開口。


  明聖帝一怔,隨後牽起唇角,手掌探入袖口,摸出一枚明顯已經磨得有些圓潤的魚型玉佩,「可是這一枚?」


  柳念廈面上立刻出現喜色來,種種點頭。明聖帝看了她半晌,也沒有看到做戲的痕迹,禁不住心口一顫,嘴角動了動,神色間略微有些不自然起來,眸光幽深的盯著她。


  瞧著小夏子從他手裡接過玉佩遞到柳念廈手裡,明聖帝抿了抿唇瓣,深吸一口氣,「這玉佩,你是從哪裡來的?」


  駙馬府,夏盛卿在得知柳念廈應召入宮,立刻就趕了回來,一路奔進院子里,推開門,就見夏子衿正懶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單手支著額頭,另一隻手翻著書籍,馨兒站在她身後拿著團扇扇著,場面實在是說不出的風情。


  夏盛卿想象中的夏子衿心情低落的場面似乎不存在一般。他一時愣在原地,嘴巴動了動,復伸出手來,一步步靠近夏子衿,唇角掀起一抹極淺極淺的笑意來,「子衿。」


  夏子衿這才抬起頭來,面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淡笑,似乎先前被柳念廈與她一摸一樣的臉龐撞擊的心臟已經恢復如常。但是她抵在額間的手指甲卻是深深的勒入掌心。


  而夏天勤在得知柳念廈被封為明月公主的時刻就知道計策已經成功。夏子衿既然不願意站在他這邊,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這個柳念廈可是他辛辛苦苦才找到的人,甚至為了偽造她過去的生活,還將她帶進宮,交由月靜安訓練了許久,這才讓她出來同明聖帝見面。


  如今看來,的確是頗具成效,青赫淵人看著他倚在錦榻上,面上勾起的笑意,心頭冷笑,夏天勤為了叫人查不出來柳念廈的過去,從她出生的遭遇就開始偽造,甚至不惜讓她去學柳妃生前的生活習慣。


  可就是如此,他才會覺得不安。小主人與主子明顯失和,若不然此次,月靜安怎麼會叮囑他不讓他將此事告知夏盛卿,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畢竟主子要對付的,是小主子的夫人。


  青赫淵人暗自嘆了口氣,忽然抬起頭來,望著夏天勤,提醒道:「太子殿下,柳念廈的身份雖然現在還沒有被揭穿,據宮裡傳來的消息,皇上依舊在懷疑她的真實性,但是說到底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之前找錯了人而已。只怕到時候,就算皇上真的認定夏子衿不是柳妃的遺孤,也不會對她如何,最多就是撤掉賞賜罷了。」


  明聖帝此人多疑又自大,自然不會昭告天下,好叫這天下百姓都來恥笑他連自個兒的親生女兒都認錯。


  夏天勤聽著他這話,眼睛一點點眯起來,裡邊露出毒蛇一樣的光芒,「只要父皇不再庇佑她,到時候本太子自然有辦法收拾她。」夏子衿此前給他的羞辱,他要一點一點的報復回來。


  青赫淵人見他裝若瘋狂的樣子,暗自嘆了口氣,不再開口。


  柳念廈按照之前月靜安教她的,將明聖帝的問題一一回答了,到了最後,明聖帝幾乎認定她就是柳妃生前留下來的孩子,若不然,二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相似之處。


  只是,倘若眼前之人是柳妃的孩子,那麼,夏子衿又是怎麼回事?


  明聖帝眼見著小夏子送柳念廈離開,眼眸眯了眯,一隻手抵在臉頰,若有所思,另一隻手搭在桌面上,有意無意的敲著。


  小夏子迴轉身就看到明聖帝一臉心煩的表情,默默咽下嘴巴里的話站到一邊候著。


  柳念廈出門的時候,恰好碰到月靜安端著湯羹過來,她下意識的抬頭,就看到月靜安溫和的臉龐。送她出來的宮女連忙行禮,柳念廈這才回過神來,跟著低頭行禮,攏在袖中的手掌輕微顫抖。


  月靜安笑著點了點頭,幽深的瞳孔里劃過陰暗的光芒來,又迅速移開目光,抬腳走進御書房內。


  而這一切,夏子衿全無所覺。只是她派人前去柳府遞了拜貼,說是第二日就去拜望柳老夫人。柳老夫人尚未見過柳念廈的臉龐,只朦朧曉得她救了明聖帝,長的與夏子衿有些相似。


  然而,第二日,夏子衿領著柳念廈前往柳府,剛進門的時候,柳老夫人臉上的笑意就凝住了,一向慈和的臉龐第一次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若不是夏子衿與柳念廈身邊伺候的丫鬟不一樣,恐怕她也忍不住認錯。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柳老夫人只覺得腦袋裡似有什麼東西「嗡嗡」的叫個不停,連帶著她的視線都模糊起來,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瞧清楚眼前人的臉龐。


  她身後的嬤嬤察覺到柳老夫人不斷顫抖的身子,暗自嘆了口氣,手掌探到她脊背,輕輕的託了一下。柳老夫人恍然回過神來,就見夏子衿正面帶擔憂的瞧著她。


  與以往不同的是,之前夏子衿來柳府,瞳孔里的神采都是清亮的,堅定的,似乎這世上就沒有能夠難住她的事情。然而,柳老夫人喉頭動了動,幾乎有點不忍心痛夏子衿對視。只因往日那雙布滿光彩的眸子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極淡的陰霾,光是看一眼,就叫人忍不住心碎。


  「祖母。」夏子衿在看到柳老夫人震驚的表情時就知道,這個柳念廈的的確確是個威脅。


  她收起心神,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柳老夫人臉上的震驚才消散,沖著她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來。


  整個探訪過程中,柳念廈表現的同第一次到旁人家裡做客沒有半點兒差別,然而柳老夫人卻是越看越心驚。等著夏子衿起身告辭時,她的視線已經黏在柳念廈身上散不開。


  等著夏子衿離開,一直站在旁邊的嬤嬤才忍不住開口,「老夫人,那明月公主實在是……」


  實在是同柳妃太像了,想到柳老夫人差點兒以為自己死去的女兒又活著出現在了她面前。她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柳老夫人已經知曉。想著柳念廈之前無意間露出來的玉佩,柳老夫人略顯渾濁的瞳孔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冷凝的光芒來。


  夏子衿回到府中,眼睜睜看著柳念廈向她告辭,想著湘繡院走去,蓋在袖子里的手掌不自覺的掐緊,就好像要將心中猙獰的想法給壓回去一樣。


  她們前去拜訪柳老夫人的事情自然沒有瞞過明聖帝,明聖帝幾乎連猶豫一下都沒有,就宣柳老夫人進宮覲見。依著他的想法,柳老夫人總該是能夠認出自個兒的親孫女的。


  他派去調查的暗衛已經傳信來,當年柳妃,的的確確只有一個孩子。那麼,夏子衿和柳念廈二人,必然有一人是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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