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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獻藝

  「聽聞世子三歲能握弓,五歲能百射百中,十一歲百步穿楊不在話下,十五歲便能蒙眼射中空中飛鳥。在下不才,敢問世子今日可是要展現射箭之技?」


  榮遇剛至場中,便已經有一位武將出身的公子開口問道,眼中有期待之意。


  榮遇年少以來的事迹早已經傳遍上京,閨秀們莫不是含笑等待他的回應。


  只見榮遇笑了一聲道:「射箭乃技能,非才藝,本世子並不打算用此。進京前聽聞時下萊人好食用膳食時配以精湛雕工鑄就的食雕,一直覺得十分雅緻。軍中生涯多為枯燥,本世子閑來無事也愛雕些小玩意兒,今日便獻醜一回。」


  眾人多有驚訝,卻興趣更佳,一個個起鬨著讓榮遇拿出看家本領來。


  榮遇也十分大方,向司儀說明了所需材料,不一會兒便有下人捧著一方圓底根木而來放置在一高桌之上,配有一應俱全的雕刻工具。他拿起一方尖刃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覺著不大順手,便丟開了,只見他從自己腰間取出一把短刀,拔開刀鞘可見是玄鐵製造,刀鋒隱隱反射出冷光,足以見是削鐵如泥。


  在眾人或期待或疑惑的目光下,榮遇將內力運行一周至握刀之手,以厚力灌注,便在圓底根木上用短刀雕砍起來。


  與其說是雕砍,不如說純砍,榮遇將短刀握在手中一味猛勁地砍起砍落,絲毫沒有章法可言。本以為榮遇有什麼神奇的雕工,眾人此刻微有些失望,卻也耐著性子看下去。


  原本粗糙的木料在榮遇的折騰下有些面目全非,看得眾人越發興趣缺缺,但他分毫不為所動,仍舊繼續手中動作著,木屑飛了滿桌。


  「想來榮王世子畢竟是軍旅之人,對這種細緻活兒不太拿手也是難免,咱們便不要太多苛刻了!」司儀見場上氣氛有些低下去,笑了幾聲圓場道。


  眾人心中明了,也不說什麼,哈哈幾句便過去了。


  「誰說的?」


  榮遇手中的動作漸停,挑了挑眉將短刀收回刀鞘之中,自信而張揚,「本世子從不做誇大之事。」


  只見榮遇將那雕刻得看不出模樣的木料用手輕輕將較為大片的木屑挑開,又拿起桌上一隻清掃的毛氈筆仔仔細細地從頂部開始清理細小的木屑。


  隨著榮遇一點一點將雕刻物清理開,原本眾人以為被榮遇砍得面目全非的根木漸漸露出了不一樣的姿態來,那頂部呈現尖銳的形狀越往下越寬,紋路密布,密而不雜,再往下又分出了不一樣的起伏,從上至下可謂呵成一氣。


  「這……這是!」


  席位中有人驚呼了一聲,像是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般,噎了片刻,高聲喊了出來:「這是大萊嘉衡關內的玉恆山啊!」


  隨著他的高喊,眾人皆愣神,立刻朝著雕刻物看過去,方才還是一團糟的樣子,經過那人的提醒,密而不雜的紋路此刻看來竟是山巒溝壑的分佈!

  這樣一來,所有的輪廓都清晰了起來,頂部尖銳的是山喙,往下是山體,再往下竟還有田地!小小一方根木如同重生一般,將玉恆山活靈活現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由於榮遇是用短刀砍就,雕刻的痕迹十分利落不均,反而有一種渾然天成之感,像極了由大自然鬼斧神工而造的玉恆山。


  「精妙絕倫吶!」司儀感嘆了一聲,為自己之前的妄下定論感到懊悔,由衷讚歎起來,「在下目光淺陋,不知世子竟有這等鬼斧神工之才,慚愧慚愧!」


  榮遇也不介意,將那雕刻好的玉恆山微雕拿起來吹了吹,注目著說道:「本世子生在玉恆山下的袁衛城內,自小隨母妃日日看過山巒走勢,知事後又時常逐鹿山間,看過雲下魚越鳥飛,對玉恆山的模樣再熟悉不過。雕刻貴形貴心,心中有物手中自然出物,不過是個隨手小玩意罷了,今日誰若是的了頭籌,便算本世子送的,只要不嫌棄粗陋便是。」


  司儀贊了一句:「世子過謙。」


  又問道:「若是世子得了頭籌,豈不是成就物歸原主一說,可謂是一樁妙事。」


  榮遇擺了擺手,將手中的雕刻物塞到了司儀手上,大搖大擺地回了坐席,打呵欠道:「本世子一粗俗之人,便不參加什麼評選了,今日本就是為興緻而來,其他不提也罷。」


  頭籌一能得軒竹苑主人贈物,二能名聲傳起,三又加上了榮遇的微雕,可謂是名氣佔了個全,眾人皆是有些蠢蠢欲動,比之之前更甚。


  各人心思各不同,夏子衿完全抱著一副看戲的心態,夏子琦缺是已經較勁上了,她眉目輕揚,在眾人之中掃了掃,特意略過了畏手畏腳的夏子言,心中更是自信蓬勃,她一定會得到頭籌,一定會得到榮遇。


  而榮遇既執意不參加評選,司儀也不好勉強,點了點頭便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也該繼續輪位!榮王世子后請七公主至場中獻藝!」


  夏子言還在沖著榮遇的身影犯愣,冷不丁被叫中有些慌張起來,她心中還未準備好,又有些害怕自己發揮得差強人意,一時有些略感窘迫,慢吞吞地從位置上起身。


  「我……」


  夏子言懦聲,卻見夏子衿忽然不著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望去,只見夏子衿以口型無聲地吐出一個安字。


  是要她安心。


  夏子言抿了抿嘴,輕嗯一聲,調整好呼吸便提著羅裙換換至前去。


  「七公主此番欲獻何藝呢?」司儀問道。


  夏子言眨了眨眼睛,瞧著右側榮遇似乎也在望著自己,有些怦動,又有著嚮往,連自己也未曾發覺地便揚唇笑了起來。


  「是……作畫。」


  她道。


  席位之中,夏子琦嗤笑了一聲,撥弄著自己耳上的墜飾懶懶道:「當是什麼會鼓搗寶貝呢藏著掖著,拿著筆沾墨畫幾筆而已,當真是有些上不得檯面。」


  她語氣輕飄,坐的近的人卻都聽得真真的,夏子言咬著下唇努力將她的嘲諷拋到腦後,呼出一口氣便施施然上前去。


  「煩勞司儀大人替本公主準備彩墨與稀塢硯水三錢,蜜絡粉五錢。」夏子言緩聲道,偷偷瞟了一眼榮遇,又多出了些勇氣來。


  司儀應下,拍拍手交代下人,不出一杯茶的功夫下人便將彩墨與兩樣東西全數準備好捧了上來。


  場中樣架起寬面桌,兩個下人將半人高寬的宣紙鋪開以硯石壓平,擺上一應物品,彩墨分盛在一個個圓釉小碟之中,鮮艷濃稠。


  夏子言一手挽著寬袖,一手將三錢稀塢硯水與五錢蜜絡粉倒合在一個乾淨的容器之中,攪勻后毛筆蘸濕在其中,瀝去多餘水分便沾墨提筆,定神描繪。


  「四姐姐,你瞧她這是做什麼呢,我還從未看過作畫前要染什麼什勞子塢硯水蜜絡粉的。」夏子婷嘟囔了一句。


  夏子琦翻了翻白眼不欲深言,道一句:「作秀罷了。」


  只見夏子言凝神定氣,以腕帶動毛筆在紙上渲染開,起初是幾條粗寬的線條,而後勾成了一個淺顯的輪廓,隨著她不斷地沾墨添筆,輪廓漸漸清晰了起來似乎是山巒一類的圖畫。


  她擱下沾黑墨的毛筆,又換了一隻乾淨的,依舊是先蘸塢硯水蜜絡粉混合的汁水,再沾上青墨點畫在山體的紋路上,將細緻出描繪出陰影交錯之感。諸如此,以褐墨畫石,以鴉青畫山間老松,粗毫細毫交錯著畫,將每一處都畫得細緻至極。


  約莫著半刻鐘的功夫,山體的模樣已經能夠十分清楚地呈現出來,奇松怪石,溝壑懸崖,甚至連崖上一隻張翅撲動的鷹也十分惟妙惟肖。


  「呀,你們看,七公主畫的彷彿是方才榮王世子雕的玉恆山呢!」薄小姐驚奇地叫了一聲。


  榮遇眉頭一動,果然是與方才自己雕刻的有八成相像,且夏子言又憑藉自己的心思添了許多細節,可謂更加出色。


  夏子言心跳撲通一聲,對上榮遇帶笑的眸子,兩頰爬上了點點飛霞,又很快地低下頭去繼續作畫。


  「呵,投機取巧!」夏子琦將二人的神色交遞看進了眼裡,不屑地低聲罵了一句。


  隨著夏子言筆力加快,朱紅與深橘,明黃開始在紙上添起,山巒下方的一大片空白處便被這些鮮艷的色彩所覆蓋,又揮毫撒去翠綠之色星點其中,添畫入幽藍,絳紫,空白處被這些色彩所填滿,隨著不斷的細化和描繪,山巒下的空白處已經變成了由那些顏色構成的汪汪花海。


  上有青山,下有嬌花,可謂美哉。


  最後一筆畫完,夏子言擱下了毛筆,看著整體的畫作,舒了一口氣。


  「七公主畫工不俗呢,瞧這將玉恆山繪做如此夢仙之境,與榮王世子的雕刻作交相輝映呢!」司儀誇讚道,命下人將畫作舉起,場中人便可一目了然其內容,的確是惟妙惟肖的。


  夏子琦又是嗤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畫畫而已,學一個三五年誰畫不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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