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小心思
在榮遇眼中,自己能夠如此主動已經是萬分難得了,換了旁人,早已經巴巴地要同自己交好,怎得換了夏子衿便不一樣了。
只見夏子衿淡淡掃了他一眼道:「世子有這等閑工夫在這裡同本公主說話,倒不如回去好好準備你同七姐姐的婚事吧。聽說世子與七姐姐婚期初定在五月末里,這短短一月余的時日要準備的東西與需操心的地方可不少,世子若是想將婚姻大事辦得妥妥貼貼,免不了要多花一番功夫的。」
榮遇不知怎麼地,聽見夏子衿這番話莫名就有些不舒服起來,她是當真對自己要娶夏子言一丁點感覺也沒有不成?
「你……」
榮遇正要開口,卻見方才還神色淡淡的夏子衿忽然地露出幾分笑意來,卻不是對著他。
「晟卿,今日怎這般晚?你若再要不來,今晚就嘗不到難得的鮮味了。」
榮遇順聲望去,正是宦官衣飾的夏晟卿。
他頭戴黑色冠帽,身上藏黑的圓領長袍有些沉悶,不同於自己與生俱來的栩栩貴氣,榮遇只覺得他卻有另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與他的容貌一般,是清潤如璞玉淡雅如寒星。這樣孑立的身影又在夏子衿眸中格外燦目,而容遇將二人相望的場景看進了心裡,左手摸了摸鼻子,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
榮遇驀地又想起來那日在情人谷中自己還嘲罵了他幾句,又有些不自然起來,不願承認此刻自己竟是有些羨慕他。
夏晟卿沒有料想榮遇也在此處,對於他此前在情人谷中出言羞辱夏子衿還記憶猶新,心中有惱怒與敵意,只淡淡地對榮遇例行公事般抬唇扯了扯弧度,亦是顯示無失身份的規矩。
「公主怎的獨自出來了,要做什麼和我說一聲便是,夜裡露水深重,雖說已經步夏,還是要仔細些防著。」夏晟卿至她面前,替夏子衿扶正髮髻上有些偏歪了一點的步搖,只一個細微動作,卻看著十分親昵。
榮遇在一旁看著,微微皺眉,莫名地覺著夏晟卿彷彿是故意一般,撥弄個步搖而已,靠的那樣近做什麼?
「無妨,咱們走著吧。」夏子衿柔聲一笑,便拉了拉夏晟卿的袖口,領著身後一杆子墨生園的宮人們緩緩而去。
從頭到尾,夏子衿與夏晟卿兩人並肩而行,再未理過榮遇,榮遇便眼看著兩人說笑著遠去,湛藍的雙眸上染就了點點失落之色,眉心不由自主地向中間移,神色冷峻。
他雙手捏拳轉了轉手腕鬆鬆筋骨,終是微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踏步而去。
而在此處人影散開之後,朱紅鉚門一側探出了一個人影來,那人看著榮遇遠去的背影,有些納悶地撓了撓頭,乘著月色又曳步而去。
水汽騰騰的沐浴池中,夏子琦舒舒服服地往溫熱的水裡塌下身子,任由宮女將深深淺淺的香花紅瓣灑滿池中,浮在溫熱的池水上鋪成迷醉沁人的香海。
她伸出一隻手臂來,捧起水澆在自己玉頸之上,陣陣香氣又讓她忍不住揚唇閉目往水中鑽進了幾寸,褪去了平日里跋扈尖銳的模樣,此時悠然沐浴的夏子琦倒是多出了幾分少女情懷。
氤氳的水汽順著夏子琦細嫩的肌膚滲進底層之中,她愜意地舒了一口氣,只聽見廳門傳來幾聲腳步聲,宮人朝進門之人問了一聲好,夏子琦將手心一捧花瓣吹起,難得笑盈盈地問道:「怎樣?可看到世子了?」
斐兒點點頭道:「世子從鳳藻湖畔回來便是隨七公主進了月華宮問候蓮妃,奴婢進不得裡屋,只能躲在廊外頭悄悄地聽,期間世子只是與蓮妃商討了一些為七公主備六禮的細節之處,其餘便都是蓮妃在說。」
「呵,這蓮妃倒是挺上勁,夏子言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如此殷切地和榮王世子商討夏子言的婚事,還不是為了日後夏子言在榮王府中得臉,好幫襯她一把。」夏子琦不屑地啐了一口,「否則那一日父皇厭倦了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前朝女,還想在本公主母妃的手下安生立命不成?」
斐兒不敢多話,只等夏子琦嘲笑夠了,才緩緩繼續。「後來過了晚膳,世子也只是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盞茶的功夫,便提辭獨自離開了。」
夏子琦想知道的並不是這種不咸不淡的過程,她撐起身子手肘靠著浴池邊探聲問道:「那榮王世子可曾有對夏子言親昵喜近的態度!」
「未曾,七公主一直是坐在離世子有一人之隔的距離外,雖是兩人禮遇有加,但世子並沒有表現出太熱絡的模樣,比白日在眾公主們面前體貼重視七公主的時候淡上許多。」
夏子琦心下竊喜,她本就不相信以榮遇那般有權有勢又有才有貌的男子會瞧上夏子言那種呆木頭,不但沒有自己出身高貴,也比不上自己的姿容艷麗。白日里榮遇對夏子言的維護有加讓夏子琦氣昏了頭,她這才派了自己的貼身宮女悄悄跟著榮遇身後,要看一看榮遇他是否真的對夏子言這蠢貨如此重視!
而此時從斐兒口中說出的可謂是好消息,榮遇若是真瞧上了夏子言,必定會加以殷勤,這不咸不淡的態度哪裡像榮遇這等狷狂之人會對心中愛慕女子所有?
「本公主就知道那夏子言沒這麼好命,不過是沾了晨妃的光平白撿了這一門好親事,就憑她那本事,結不結的成婚還未可說呢!」夏子琦得意地笑了起來,兀自拍打著浴池中的水花,激起陣陣清涼。
只要榮遇沒有對夏子言懷有什麼非要不可的心思,那麼她還有機會的不是嗎?離婚期還有一個月的時日,她大可以用上所有的辦法,把這個原本就屬於她的夫婿給搶回來!
只要想到介時夏子言從准世子妃的位置上被自己擠下去會是怎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她就覺得無比解氣。
「公主……奴婢還看到了些東西,不知道要不要緊……」斐兒喏喏道。
夏子琦捻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懶懶道:「說罷。」
「……奴婢一句跟著榮王世子出了月華宮,本以為他這便要出宮去了,但走到東西殿交結處的宮道上,卻意外碰見了明珠公主。」
「夏子衿?」夏子琦狐疑地轉了轉眼睛,這個時辰她不好好待在她的墨生園裡,到那兒去做什麼……難道是她也看上了榮遇,故意裝作巧遇,想要出手勾引不成!
想到這個可能,夏子琦臉色一下又沉了下來,若說對付夏子言是不費吹灰之力,那對付夏子衿就委實有些難辦了,那賤人狡猾得很,又慣會討人歡心,若是她不安分守著那太監,也要來摻上一腳……
夏子琦的心思在片刻之中千迴百轉,有些不安起來:「之後如何?夏子衿有沒有故意和榮遇搭話?」
「那倒沒有,奴婢遠遠的看著,也聽不大清楚世子和明珠公主說些什麼,只能隱隱約約聽到隻言片語,看到是世子故意攔著明珠公主,又說了什麼引路,什麼嫌隙的……」
「還有呢?」夏子琦又問道。
「明珠公主好像不太樂意搭理世子似的,她帶著四五名宮人,往回墨生園的方向走,世子攔了她一回兩人不知說什麼,彷彿有些不愉快的樣子,再後來……夏總管來了,明珠公主便與他同去,世子也沒有如何,便出宮了。」斐兒將她看見的一五一十說與夏子琦聽。
夏子琦垂眸思慮了起來,這樣看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引路」、「嫌隙」,更像是榮遇攔著夏子衿讓她引路出宮,夏子衿覺得有失身份羞惱,故而二人不愉快……
她點點頭,覺著應該是這個理兒,否則榮遇好端端地攔著夏子衿做什麼?
夏子琦是絕不會往榮遇看上夏子衿那方面想的,一來榮遇出身高貴,雖說府中妾室不少,卻都是身家清白,他一向不沾染煙花女,想來也是對這樣的身份嗤之以鼻,那夏子衿可不就是個青樓裡頭回來的,榮遇必定看不起她。二來夏子衿已經許給了那個太監,一個手握重權的世子怎麼也不會瞧上一個太監的未婚妻吧!
「哼,算她識相,沒有做什麼撩騷的事兒來,你記著,日後再見到世子與夏子衿同處一地時一定要給本公主好生留意著,一旦發現那賤人對世子有什麼不軌的心思舉動,立刻報給本公主,明白否?」
「奴婢明白……」斐兒點頭,松下一口氣,好在今日世子那兒一切順利,從而夏子琦沒有發怒,否則她又要平白遭殃。
夏子琦擺擺手讓她下去,自己又沉下身子浸進池水之中,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安心泡澡起來。氤氳水汽讓她嬌嫩的面肌透出了淡淡的粉紅,而夏子琦默念了幾句榮遇的名字,滿滿是勢在必得的意味。
「等著吧榮遇,最後一定是我夏子琦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