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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僱主是誰

  「李白祖是戶部尚書的親侄兒,李家多多少少因為戶部尚書的關係,順風順水的,三萬兩根本不在話下,用三萬兩買一個前途功名,可比什麼都划算啊。」小桓子磋磨著下巴,若有所思道。


  既說那李白祖是碌碌平庸之輩,他卻能過了前頭的院試、會試、鄉試,可見他買試題也不是之一回兩回了。


  夏子衿想的卻不是這一茬,那人說他走訪了十五家,諸如方舟這等寒門子弟,自然是不會買也買不起三萬兩的試題,可是十五人中,也有比李家闊綽之輩,為何只有李家買了試題,而翰林院院判也只檢舉了李白祖一人?

  若是當時多了別人買,那麼是否院判的檢舉名單上又會多上一人……


  這些彎彎繞繞的問題讓夏子衿有些頭痛,她蹙著細眉,又問道:「讓你賣試題的是什麼人?」


  那人沉默了片刻,卻搖了搖頭。


  「你如今身負重傷,又躲進李府來,恐怕就是應了那句卸磨殺驢的下場,他既要殺你滅口,你還不肯透露他的名字嗎?」小桓子哎聲道,雙手抱著臂嘖嘆了兩聲。


  「不是我不肯說……是我也根本不知道僱主是誰……」那人長長一嘆,捂著腹部抽氣了幾聲,看樣子是十分疼痛。


  「他……應是非富即貴的,個子不高,體態有些寬肥,本是個和藹的面貌,笑起來卻讓人覺得陰嗖嗖的。僱主他交代完要我做的事情,便再沒有出現過,直到昨日我在家中收拾行李準備外逃,院子里便忽地出現了三個手持長劍的黑衣人,要殺我滅口,我才知道原來我竟是做了冤大頭……」


  那人捂著傷口聲聲長嘆,面上有懊悔之色,兔死狗烹之理自古比比皆是,他錯為一生無虞的身在財而惹來殺身之禍,死後不過一抔黃土,再多金銀又有何用。


  「三個手持長劍的黑衣人……」夏子衿默念了一句,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起來,既然僱主派人殺人滅口,用的殺手也定是武功不俗,三個身懷武藝的殺手劍下,這人竟然還能撿回一條命,實是怪哉。


  那人也看出了夏子衿與其他二人的疑惑,捂著腹上笑得直咳嗽起來。


  「三位不必吃驚,我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那些殺手一人在我身上捅了一個窟窿,左胸膛一個,腹部兩個,以為我是必死無疑,卻不知道我自小心臟長在右胸膛中,我中劍后倒地屏氣裝作斷氣,在地上躺了一個時辰才敢起身,這才僥倖撿回一條命……」


  三人恍然大悟,仔細看去,那人的左胸膛處確是有一處劍傷,只是見他捂著腹部,之前並未太過注意。


  這人也算是有幾分聰明的,知曉事情敗露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殺手和僱主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存心要滅口的人竟然藏在官差眼皮子底下的李府。


  「公主……現在如何是好……」小桓子望著地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的中年男子,也有幾分犯難起來。


  「待會把他抬到馬車上,尋一處安全的地方安置。」


  夏子衿沉著雙眸,心中的愁雲是越來越濃,還有兩日,她的時間不多了。


  現在線索斷在了賣試題男子的身上,若是她不能知道究竟僱主是誰,便無法進行下一步。


  這一場陰謀彷彿越織越大,她甚至是毫無頭緒的,究竟是誰,要費這樣大的功夫,去陷害一個宦官?

  夏子衿將腦海中僅有一些線索拼拼湊湊,始終織不出一張完整的網,她現在要做的,是一步一步完善這張網。


  沉思片刻,她心中有了一個主意,對小桓子招招手,他附耳聽來,先是略為一愣,隨後便是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月華宮正殿。


  月靜安跪坐在佛墊上已有半個時辰,她手中握著小錘不停敲打著案上的木魚,咚咚的脆聲不斷響起,在偌大的殿宇中洪如鐘鳴。


  「娘娘……」


  小竺至身後一喚,手中捧著一碟子已經放涼的玉露粥,嘆了一口氣。


  月靜安依舊是自顧自地敲打手中木魚,口中念念有詞,將一整首觀音心經念了又念,口中反反覆復地嚼爛心靜如水的字句,可如此卻是將心中的擔憂暴露無疑。


  「皇上那邊怎麼說?」


  木魚聲終是停了下來,月靜安面無表情地淡淡道出一句,指尖的微顫卻將心思全數剖析。


  小竺搖了搖頭道:「皇上那裡沒有任何動靜,自從把夏總管關進了天牢以後,皇上彷彿就像把這件事忘了一般,既不下命令處置,也沒有說究竟要做什麼懲戒,似乎是要等著兩日後大理寺卿那邊結案再做打算……」


  月靜如水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木魚咣當一聲丟棄到一旁,提起繁重的裙擺起身道:「把坤沙的領班人叫進來把。」


  小竺有些驚訝,坤沙一脈是前朝大萊王的貼身暗衛,只負責保護大萊王的安危,後來夏重兵變造反,大萊王慘死,坤沙一脈也彷彿從世間消失了一般,沒有人再見過坤沙一脈的人。


  后位明聖帝的夏重也曾千方百計地尋找這一支據說一人能頂半個軍隊的暗衛,想要收為己用,只可惜名震四方的帝王暗衛自此再也沒有在世間出現過,明聖帝苦苦找尋了兩年,終是不了了之。


  誰又能想到,坤沙一脈並沒有從世間銷聲匿跡,而是深深地藏匿在上京城的每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只等著大萊王的後人,也就是僅存的大萊王遺孤夏晟卿,能夠再次掀起風雲。


  「娘娘……真的要出動坤沙的勢力嗎?」小竺雙手捏在碟子上,關節隱隱泛白。


  「不出難道看著兩日後晟卿成為刀下亡魂嗎?」月靜安音如冷泉,按耐著不安與惶恐,天牢里關著的是她的親身骨肉,是她和大萊王最後的血脈,雖說她平日里對夏晟卿嚴苛至極,卻也都是為了他好,為了能讓他成優秀,像他的父皇一般優秀。


  如今迫在眉睫之際,她又怎會袖手旁觀。


  小竺咬著唇瓣點了點頭,即刻便下去辦了,雖說擔憂隱匿多年的勢力會就此暴露,但是事到如今,確也沒有別的法子可言。


  不過片刻,收到命令的坤沙領班人便如幽暗地獄之中的鬼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內殿的側牆之上。


  坤沙一脈的暗衛沒有名字,只用代號,也無人知道其長相,甚至是同為坤沙的手足也如此,他們常年帶著漆黑的全臉面具,面具上以銀漆畫有半臉狐,形如魑魅。


  而此刻,坤沙領班人便是如鬼魅一般隱在牆側,低啞的音色讓人不寒而慄。


  「娘娘有何吩咐。」


  月靜安手中把著一串念珠,顆顆由千年楠木枝幹打磨而成,上刻經文,具以浮雕,逐顆撥動呈厚重的木料撞擊聲。


  「諾一,你跟著本宮有多少年了?」


  名為諾一的坤沙領班人神色沒有絲毫波動,依舊是如同機械一般的低啞音色。


  「回我主,已十五年。」


  「很好,你該知道坤沙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本宮不過是替晟卿再操心幾年,他遲早要接手你們,而不論他是否接手,都是你們的主子。」月靜如水淡淡道,話中深意已是呼之欲出。


  諾一筆直而立,眼中如幽芒巒聚,他藏匿在陰影之中,心思卻是澄澈明亮。


  「回我主,諾一明白。兩日後殿試試題泄露一案將板上釘釘,若晟主無法脫罪,坤沙定保晟主無恙。」


  月靜如水點點頭,眼中滿是疲憊,這次的科舉泄題可謂是飛來橫禍,她根本沒有料想明聖帝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夏晟卿關進天牢,若是早些聽到風聲,或許還能事先做好準備,但是這一次事發突然,一切都如同是事先排演好的戲劇,根本不由得她插前準備。


  「且挑選五名坤沙二字輩的暗衛,潛入天牢之中隨時待命,一旦大理寺卿那一邊的判決下來,若判晟卿定罪,你們便立刻行動,將他救走。」


  原本她送夏晟卿入宮,讓他一步步從任人魚肉的小宦爬到總管太監的位置,是為了復國大計,讓夏晟卿慢慢得到明聖帝的信任,再一步步將明聖帝的底子掏空,讓皇子皇孫們為奪位自相殘殺,如此坐收漁翁之利。但倘若這一回不得不動用坤沙營救夏晟卿,恐怕多疑如明聖帝,立刻就會懷疑到夏晟卿的身份身上。


  想到如此,月靜如水便覺得頭疼至極,難道她苦心經營多年,就要如此功虧一簣?

  「頭,此有一信,乃是晟主交與我主。」正當此時,黑暗之中卻閃出另一名暗衛,乃是事先便暗受在天牢之中保護夏晟卿的二字輩暗衛目二。


  月靜安神色一動,立刻便從諾一手中接過了目二呈上的密信。


  她快速地拆開封口,從中抽出了薄黃的信紙,抖來一看,一字一句看去,對上頭的內容有著三分震驚七分安然。


  「原來是我們多慮了。」


  月靜安勾著唇笑了起來,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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