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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夏子琦的怒火

  另一邊的綺羅園之中,卻沒有墨生園裡頭的歡欣與喜悅。


  廳殿裡頭,宮女們一個個寒蟬若噤地垂頭低首,只聽的屋子裡只有杯碗瓷器落地的嘭呲聲與夏子琦推摔東西的咒罵聲,琳琅精緻的各物在她的暴怒之下全數化為烏有。


  「該死的賤丫頭!」夏子琦舉起一件晚唐重彩的釉弧高頸瓶,便毫不眨眼地朝地上砸了下去,噼里啪啦地碎開。


  斐兒捏著手,身子一抖,被那聲瓷器落地的嘭響嚇了一跳,小小地挪動著步子往後退了退,生怕那些東西砸到自己身上來。


  「她憑什麼得魁首!一個青樓戲子彈琴彈得好有什麼稀奇的,定是提前知曉了本公主要在大宴上展藝的曲目,處心積慮地練習與本公主一模一樣的曲目,再出來羞辱於本公主!」


  夏子琦抓著披帛捏成一團,嘭地一聲拍在桌上,茶盞也抖得嘩嘩一晃。她將牙關咬得嘎嘎響,蹙得細長的雙眼掃過屋子裡頭的眾宮女們,閃過戾氣。


  「說!是誰將本公主的曲目透露給了夏子衿那賤人!想靠著出賣本公主去攀附她是也不是?敢在本公主的園子裡頭吃裡扒外,本公主定要剝了她的皮!」


  眾宮女們面面相覷,她們日日在綺羅園裡頭伺候,哪裡能不聲不響地溜到墨生園裡頭去通風報信,再者那明珠公主是何等人,豈能是她們小小宮女能夠攀附得上的。


  「都啞巴了?拿本公主的話當耳邊風了?」夏子琦大吼一聲,順手便抄起一個瓷杯砸了出去,險險擦過一個宮女的臉頰,啪地一聲在地上碎開。


  「公主……咱們都是忠心耿耿伺候您的,怎麼會有那不該有的二心,公主明查!」斐兒唯唯諾諾地躬身跪地,但凡夏子琦動怒,她就得擺出低下的姿態來,順著這位主子。


  宮女們也是紛紛提裙跪地,將額頭貼著地面扣響。


  「公主明鑒啊!」


  「奴婢們對四公主其心昭昭,日月可鑒!」


  「奴婢們忠心耿耿那!」


  夏子琦看著地面上一個個俯身告饒的的宮女,火氣卻半分也沒有降下去,她冷哼一聲,甩了甩宮絛道:「若不是你們之中的一個,本公主怎可能會被那賤人給比下去!」


  想起今年搏藝大宴的魁首禮,她更是氣得肝兒顫,那些珍寶分明本該是為她所有,那件霓裳琉羽鎏金綴花的宮裝,也本該是要她穿來才不算辜負!

  夏子琦根本不信夏子衿能夠不靠她身邊宮人透露曲目而獲勝,深覺著自己宮裡頭這些婢女一個個都嫌疑頗深,逮著一個便惡狠狠道:「是不是你出賣的本公主?」


  那宮女冷不丁被揪住了領子,自是惶恐,身子一抖便哭哭啼啼起來:「公主……您冤枉奴婢了,奴婢只是一個小小的二等丫頭,平日里也未曾聽過公主您撫琴,又怎會知道什麼曲目再去通風報信呢!」


  夏子琦咬了咬牙,又揪住另一個宮女的領子,惡聲問道:「那是你不是?」


  那宮女也是身如抖篩,扶著地面便是一頓磕頭。


  整個屋子裡頭皆是宮女們的求饒辯白之聲,夏子琦的咄咄逼人彷彿是不捉出一個「內奸」誓不罷休。


  「這是在做什麼?一屋子哭哭啼啼地像什麼樣子!」


  廳殿裡頭正鬧的凶,卻聽得門那頭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怒斥,只見一人身穿深紫對襟合衣,腰束蘇綉百花團織帶,一頭燦金華貴的頭飾,狹長的媚眼之下是一張艷麗火紅的唇。


  「參見貴妃娘娘……」


  眾人見是越貴妃,慌忙停住了哭聲,一個個揶著嗓子規規矩矩地跪好,絲毫不敢造次。


  「母妃!」


  夏子琦小嘴一扁,就委委屈屈地鑽進越貴妃懷裡去了,與方才面目猙獰質問宮女時全然是兩幅樣貌。


  越貴妃輕嘆一聲,撫著夏子琦的額發道:「母妃知曉你是心中憤慨,只是琦兒,此事已成定局,又有什麼辦法?」


  夏子琦確是不甘,咬著唇瓣從越貴妃懷中抬起腦袋道:「可是咱們便這樣白白便宜了那賤人不成,瞧她今日那得意的輕狂樣,琦兒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若她沒在綺羅園中有個通風報信的,怎會彈得比琦兒更好!」


  說罷,夏子琦飽含戾氣的眼神在眾宮女之中一掃,凡是觸及到那雙怨懟眼眸的宮女,皆是紛紛低下頭去看著自己個兒的膝蓋,大氣也不敢出。


  越貴妃皺著眉頭,對眾宮女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眾人像是得了恩釋一般,提裙拜禮一番便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從屋子裡頭碎步而出。


  廳殿的大門吱呀一聲合上,夏子琦氣鼓鼓地跺了跺腳道:「母妃為何要將她們打發出去?那些小蹄子還未曾審問完呢!」


  越貴妃拉著夏子琦的手在手背上頭拍了拍,語重心長道:「她們若是有那個膽子,母妃又怎會容她們伺候你到今天?你且放心便是,母妃派了人盯著你宮裡頭的婢子,若是有那心思活絡的,定會第一個便捉出來嚴懲不貸。」


  聽得越貴妃這番保證,夏子琦才安下心來,拉著越貴妃的袖子輕輕晃著身子,一副小女兒家撒嬌痴蠻的模樣。


  「母妃,你定要替琦兒出氣啊,夏子衿那賤人如今都踩到琦兒頭上來了,若是不好好治一治她,她便不知道天高地厚!」


  越貴妃又怎會忍心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被別人壓去一頭,只是如今她還要忙著從明聖帝那兒奪回被月靜安爭去的寵愛,哪裡有空機會兩個丫頭的你爭我斗。


  「你且安心會兒,她輕狂不了幾日,咱們自然會將她治得服軟。只是近日裡並不是好時機,等過一陣子計劃周全了再行事。」


  夏子琦此刻一心便要整治夏子衿,哪裡還等的了過一陣子,她嬌蠻地噘著嘴道:「母妃為何變得如此膽小怕事,夏子衿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賤丫頭罷了,哪裡值得這樣小心。就連那蓮妃也是,她奪了母妃的寵愛,母妃難道也不打算殺殺她的威風?您當年給董妃下藥的時候那樣果斷魄力,如今怎就如此猶豫不決了!」


  越貴妃目光凌厲一閃,冷聲道:「住口!」


  夏子琦並未想到越貴妃會突然發作,心中也是委屈,乖覺地咬著唇瓣低頭不語。


  越貴妃緩和過來,瞧著女兒委委屈屈的模樣,也是心疼不已,一把摟進懷中輕聲道:「好琦兒,不是母妃不替你出氣,只是 如今夏子衿也好,月靜安也好,皆是是父皇眼中之人,況且咱們與她們結怨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頭她們二人有什麼不測,定會第一個懷疑到咱們二人身上來,咱們又何苦趕在一時呢?」


  「可是若她們一日在父皇面前得意,咱們便要忍她們一日不成?」夏子琦不甘地攥著衣角,滿眼是不怠。


  越貴妃拍著夏子琦的後背,眉頭蹙著,略有細紋的眼角眯著狹縫。她又何嘗不是想要一嘗將月靜安捏在手心之中的快感,只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要徹底摧毀月靜安,還得先將她在明聖帝心中的地位毀之怠盡!


  「琦兒放心,她們猖狂不了幾日。」越貴妃低聲道,唇角揚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夏子琦眨了眨眼,見越貴妃彷彿是胸有成竹之態,連忙問道:「母妃可是已然心中有了妙計?」


  越貴妃貼近了夏子琦的耳旁,二人交耳私語好一陣子,夏子琦的笑意也是越來越濃,二人語罷對視一眼,卻是紛紛都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意。


  元宵的搏藝大宴過後,宮中又恢復了常態,掛在各宮的大紅燈籠與剪綵紛紛都除去了,喜氣洋洋的大萊皇宮終於褪卻了新春的喜氣,開始步入新的一年的勞作。


  夏子衿撐手靠在椅子上,掌中握著一本藍皮封線的木香書本,睫毛隨著自然眨眼的動作一張一和,卷翹而濃密,彷彿是兩把小扇子一般。


  「公主,你在瞧什麼書?」正趴在桌上頭寫字的小葵定著臉上蹭的烏黑的墨水漬,吸了吸鼻子道。


  夏子衿抬起眸子來瞟了小葵一眼,將手中的書翻過封面來,豎著呈舉在小葵面前。


  「你自己個兒瞧。」


  小葵知曉夏子衿這是要試一試她認字的能耐,嘿嘿地笑了一聲,便將腦袋湊了過去細細看向書名。


  「聊備屏忘……」


  小葵撓了撓頭道:「這是什麼書名,小葵從未聽過!」


  夏子衿沉默了片刻,搖搖頭收回書又自個兒看了起來,看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小葵,淡淡吐出四個字道:「聊齋異志。」


  小葵恍然大悟,吐了吐舌頭便繼續埋頭在夏子衿交給她的「任務」之中,今日若是寫不完一百個「魑魅魍魎」四字,她又要與晚膳的荷葉雞無緣了。小葵噘著嘴兒嘆了一口氣,這四個字真真是好難寫。


  夏子衿瞧著小葵這模樣,也是哭笑不得,她教了這丫頭識字多日,也不知是不是啟蒙晚的緣故,總是事倍功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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